“这浮玉山啊，千万年冰雪如盖，云雾缭绕，是仙书记载的上古神山之一。传说每一座神山，都有守护之灵。灵族独立三界之外，既非神仙，也非妖魔，更非人。它们吸收天地灵力而生，一出生就继承灵族的世代记忆，连修炼也不用。”
“那它们岂非有毁天灭地之能？”
“诶，仁兄，听我说完呀，这灵族虽然法力强大，但是身世委实凄惨。它们世代守护神山，无法离开半步，得千百万年忍受孤独之苦啊。”
凡间的茶楼。
一名少年屈膝半跪在桌上。周围围了一圈人。
“噫，那还是当人来的好，滚滚红尘，喜怒哀乐，日日不同。这灵族，虽千万年寿命，却千万年如一日，甚是无味啊。”
“嗐，子非鱼，安知鱼乐。今天的仙书讲到这里，诸位有钱给钱，没钱给个掌声也行，不然我明日可不来了。”
“嘁，不过是仗着你爷爷留下的仙书罢了，再者这仙书的内容真伪难辨，还好意思要钱。”
“喂，有本事你别听啊。说书的都要收钱的，再说，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你上哪听去，喂！”
任凭少年气急败坏地呼喊，众人还是一分钱没留下，做鸟兽状散去。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下次可别来找我！”
浮玉山上。
流玉手一挥，原本有画面的冰鉴恢复成洁白一片的样子。
这是她新研究出的法术。让一小缕灵力散到人间，传回画面，借此来观察凡间。
“确实很孤独。”
流玉在手里捏出一缕灵力，像绳子一样把玩。
“流玉，流玉，他醒了，他醒了！”
急匆匆跑来一个小雪莲精。雪太厚，她又太小，陷在雪里，像一颗小萝卜。
“来了！”流玉捏了个决，把绳子织成团，把小雪莲包得圆滚滚的。
小雪莲在团里跑，速度快了不少。
“你醒啦？”
流玉作为浮玉山的守护灵，正如那凡人所说，法力高强，却千万年孤独，面对这一望无涯的皑皑白雪。由此，除了四处寻找小精怪、研究可以看见凡间的冰鉴，还搭了一群冰屋。
流玉自有神识以来，七百年间朝夕相处的，除了精怪，就是灵力和白雪。然而今天，她迎来了一个新朋友。
“你是？”躺在冰床上的男子神色复杂，一双剑眉蹙了又展，唇形漂亮，却因为冻得太久而苍白的嘴唇翕动，最后只说出了两个字。
“我叫流玉，是浮玉山的守护灵，是小雪莲把你带回来的，但是是我救了你。”流玉边说，边坐在床边越凑越近，白裙乃灵力所化，流光溢彩，和她琉璃一样的碧蓝眼眸相映相衬。
“你是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就是我碰见的第一个人了。凡间好玩吗？你怎么会到这里？”
“……”男子无奈，“仙子，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他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和流玉对视，“我叫，槐序。”
或许是他的眼睛太好看，又或许太多故事掩藏在这暗夜一般沉浓的眼眸里，流玉呆住了。
槐序却移开视线，“仙子，你呢？”
“啊？哦，我叫流玉。”
“杳霭流玉，确实是符合浮玉山守护灵的名字。”槐序笑。
“是这样吗？我之前还总觉得奇怪，所有守护灵的名字都是山的名字，而我却不是。”
“但是很好听，不是吗？”
流玉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似乎想要摸自己的脑袋。
“流玉，小流玉，怎么样？”像球一样的小雪莲精滚了进来。
“这是，雪莲？”槐序似乎很惊讶。
“诶，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不是凡人，你是不是仙族派来的细作，快说！”小雪莲只比床高上那么一点，气呼呼的样子反而很可爱。
“小仙子误会了，我是人，不是什么仙族，只是，在仙书上曾经见过。”
“好了，小雪莲，你不要吓唬他。”流玉把胖乎乎的雪莲精抱进怀里。
“你是凡人，怎么会来到浮玉山？虽然浮玉山地处三界之隙，但凡人因为严寒和酷雪，从未有人敢进入，你是怎么进来的？”
槐序作了一揖，神色微动。
“说来话长，但只是凡俗家事，仙子不听也罢。只是……”
“什么？”
“恳请仙子，送我回人间的绵城。”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是浮玉山的守护灵，我无法离开浮玉山。”流玉落寞道。
“流玉…”她怀里的雪莲精伸出小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头。
守护灵神色郁郁，随着她低头，流苏钗上的冰石垂到耳畔，勾住了耳朵。
槐序几乎想要替她拨开那冰钗。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发现她记忆全无的失落揉在一起，既酸又涨。可是不行。
“仙子，在下曾经从仙书中读到一法。仙魔之隙一旦开裂，则有瘴气入世，毁天灭地。但守护灵吸收天地灵力，与灵山的灵气相通，仙子只需留下一缕灵力守在裂隙，若生异变，仙子自能感知。”
“真的吗？”流玉猛地抬头。
“当然。”槐序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千万年未见一般，留恋缱绻。
“那你等着我，我把雪莲种回原来的地方，再去告诉雪溪，还有……”
“仙子莫急，我，能和你一起，看看浮玉山吗？”
“当然。”
流玉捻出一缕灵力，蓝色的灵力环绕在槐序身上。
“我的灵力来自浮玉雪山，没办法给你取暖，但是，好歹可以防风。”
流玉抱着雪莲精脚步轻快地出了冰屋。
槐序抬起手，又把手一转，看着蓝色灵力萦绕在手上，也跟着转。不由低笑出声来。
“小溪小溪，你快醒醒，我要走了，我要去凡间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有冰川消融你就伸出支流，别干涸了！”流玉把手放进清泠的雪溪，搅乱潺潺的流水。
“知道了知道了，别打扰我睡觉。”
“小狐狸小狐狸，我要走啦，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大雪，就躲进防风的洞穴，还有……”流玉摸着雪狐光亮的皮毛。
“知道了知道了，小流玉。”雪狐脱开她的手，在雪地里跑到半途，又转身看了一眼，“玩得开心，小流玉。”
“嗯。”流玉跑遍了半个雪山，终于在自己常住的冰屋坐下。
“流玉，你要照顾好自己呀。”雪莲精捏着流玉长裙上的纱带，小脸皱的像小包子。
“嗯，你别担心。”流玉把小雪莲放到冰屋的角落。雪莲精从圆乎乎的娃娃变成了遗世独立的雪莲花。
槐序跟了她一路，这时刚刚进入冰屋。看着流光溢彩的蓝白纱裙在白雪上拉出长而直的一条条线。
流玉看着小雪莲发呆，被吓了一跳。
“仙子？”
“走吧，我们，去人间。”
流玉站起来，抬起头来看他。
“嗯。”
明明是初见，怎么，有恍如隔世的熟悉呢？流玉看着他的眼睛。墨一般的眼睛里映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