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脸颊染上胭脂的裴舍妄纠结的咬着唇,浓墨纤长的睫毛轻颤:“这是我和师叔之间的秘密,师叔不让我说。”
这句话听在他们耳边,完全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时之间,看向他的目光羡慕且嫉妒,前面夏师叔突然出现在靶场就已经令人很惊喜了,谁知道令人大跌眼镜的还是手把手教他。
别说亲自教习射箭的动作了,但凡夏师叔能和他们多说上一句话,他们都能乐上十天半月。
双手抱胸的苏翘翘看着尾巴快要翘到天上的男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不知所谓,愚蠢。”
一些傻瓜不知道那位夏师叔的底细,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让这傻瓜吃吃苦头也好,省得整日挂着傻兮兮的笑说着天方夜谭的蠢话。
墨家人,特别是余萧过了许久,仍是不愿承认他输了。
抿着蠕动的嘴唇,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箭矢,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半毫覆在上面的灵力波动,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居然会输,还是输给他最看不上眼的儒家!
“怎么,堂堂墨家弟子就这么输不起。”前面被墨家弟子嘲笑过的儒家弟子将这份福报还了回去。
“权言不过是少年心性,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罢了。”来人的吴侬软语像江南的三月清风,徐徐悠悠地吹落一地残蘼梨花白,不会显得甜稠腻牙,而是恰到好处的清甜中掺夹一丝柠酸。
怎么形容呢?就像柚梧成荫,日暖风恬。
身着浅玫垂穗长裙的女子从走廊处踏花走来,纵是轻纱覆面,仍令万般芳菲刹那间失了颜色。
失魂落魄的余萧见到来人,脸一红的低下头:“绿芜师叔。”
“原来这位就是墨家的绿芜仙子,怪不得被称为南芜北夏。”有认识的弟子开始低低交流。
“虽然夏师叔也很好看,可对比于绿芜仙子,夏师叔实在是太冷了。”
“就算冷又怎么样,我还是喜欢夏师叔,而且我觉得夏师叔比她生得好看。”裴舍妄虽觉得来人是大有几分姿色,可是比起夏师叔还是差得远了。
在他的心目中,谁都好看不过夏师叔,也取代不了夏师叔在自个心里的位置。
这句话也正随着风,不偏不倚地落入绿芜耳边。
她也没有生气,而是转过身,眉眼弯弯笑如月牙的附和:“我也觉得夏夫子生得好看。”
这意笑,不知击中了多少人的心巴。
“绿芜仙子看起来好温柔啊,我感觉我要沦陷了。”
“师叔和绿芜仙子比起来,虽然相貌更胜一筹,可是太冷,所以我选绿芜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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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的时候,裴舍妄看着离他远远而坐的苏翘翘,并不感冒也不打算跟她和好,而是戳着碗里的土豆块走神。
“子妄兄,你这土豆还要不要吃。”领了饭菜过来的子期,子兰兄妹挨着他坐下。
“当然要了。”裴舍妄将被他戳成泥的土豆塞进嘴里,余眼瞥过同来一富堂的墨名道三家弟子,含糊不清道。
“子期兄,他们来我们学院是想要做什么啊。”
提起这个,子期脸色一变差点儿将米饭打翻,先是警惕地往周围环视一圈,再三确定没有人看过来,这才压低嗓音凑到他耳边嘀咕:“前段时间蓬莱岛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秘境,关于此秘境还没有太多消息流传出来,不过我想除了墨名道三家,另外几家也会过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秘境?”裴舍妄听到这个名字时,隐约有种熟悉感,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秘境里已经有夫子和其他门派的长老进去探过路了,发现这只是一个刚形成的小秘境,里面的植被年龄最大也不超过五百年。”
“然后?”为什么那么久了他还没有说到重点,都快急死裴舍妄了。
“大概会在半个月后开启秘境,金丹期以下的都可进入。”
“那妖精呢?”
“同样的道理。”
裴舍妄似懂非懂地听完,转而问起另一件他感兴趣的事情:“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个人和夏师叔的关系怎么样。”
子期对于这些仙界八卦向来不清楚,反倒是妹妹子兰立刻精神地举起手来:“这个我知道。”
“当年修者界的第一美人是绿芜仙子,后面夏师叔横空出世,不但抢了绿芜仙子的美人榜排行第一,就连修为都压得绿芜仙子抬不起头来,我听说那段时间绿芜仙子的脸都是绿的。”
话虽如此,趁机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嘴里的裴舍妄却皱起了眉头:“按你那么说,这修真界的第一美人应该是夏师叔才对啊,可他们说的南芜北棠又是什么意思。”
坐在对面的人跟着八卦地凑过来:“还不是因为咱们夏师叔太冷了,人更是属于经常找不到的半神隐,所以很多没有见过夏师叔的人都不相信,后面不知道是谁传了那句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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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结束后的下午,睡得迷迷瞪瞪的裴舍妄突然听见集合的钟声,吓得直接滚下床。
等他最后一个赶来贤游小庄时,发现其他人都到了。
人群中的子兰朝他招了招手,并不断给他使眼色。
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裴舍妄走了过来,打了个哈欠的同时,问道:“怎么了。”
“名家点名要和我们儒家比赛辩论呢,世人谁不知道名家最善诡辩,那一张嘴简直能把生的活活说死,死地说活。我们常说诸子百家,她难道不知道百家本领皆不相同吗。”说到这个,愤愤不平的子兰就觉得这些人都不是个好东西。
裴舍妄:“啊?那么恐怖。”那不比唱大悲咒还厉害吗。
“他们是言修,可不就是嘴皮子要利索一点,这一次来的公孙琳琅,公孙玲珑听说是名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他们两个也是相生的姐妹花。”那简直是伤害加倍!
不过裴舍妄更关心第一个问题:“什么是诡辩?”
“诡辩是你明知他说的这句话,这件事是荒谬得近乎可笑,可你却没有相应的证据证明,或者有力的站稳脚反驳他说的这句话没有道理。”
端坐于正堂的名,道,墨,儒世家两两并排,主位上倒是空着。
手持工笔牡丹团扇的公孙琳琅轻笑一声:“小女子公孙琳琅与姐姐公孙玲珑,久闻贤游小庄多名士,无论学生还是夫子都学识渊博,有舌战群儒之风,故此我和姐姐不远千里,特地前来请教辩合之术,还望不吝赐教。”
公孙玲珑笑道:“在座都是饱学之士,我想应该不会连我和妹妹的这个小小要求都拒绝吧。”
世人皆知名家公孙善诡辩,却不知他们更善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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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喧闹的竹林中,身着大红色宽袖长袍的男人半瘫躺在竹椅上,一条腿半屈着,既慵懒又恣意。
“宝宝,你不去看他们的辩合吗。”
“已知答案的事,又何必在看。”手执黑子落下的夏棠之看着坐得歪歪斜斜的男人,“反倒是你这一次离家那么久,就不担心我那位小爹在娘亲耳边吹枕边风吗。”
“哼,这一次你娘要是不亲自来哄我,我是不会回去的。”正抓了一颗核桃吃的玉绥之对上女儿不信任的眼神,赌气地别过脸。
“反正我这一次是认真的,而且你娘做得也太过分了,居然为了一个小狐狸精凶我。”
“你高兴就好。”
每一次他和娘亲吵架的时候都这样说,可时间一旦久点,他就会自个找台阶下,完全不需要她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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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琳琅并不急着出题,而是摆弄手边茶盏,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游走的还有与她辩合之人的耐心。
最先沉不住气的子贡发言:“还请先生出题。”
放下茶盏的公孙琳琅将挂在腰间,坠着苍青穗子的石榴绿玉佩取下:“此玉名叫绿浓石榴,不但数量稀少,更是难以雕琢打磨,我们公孙家族那么久了,也才打磨出两块。”
“如今一块佩戴在我的身上,另一块在我姐姐身上,我们便以此为题,如何。”
子贡立刻跟上:“好,我们就以此玉佩为题。”
谁知公孙琳琅突然溢出笑声,手中团扇指着他鼻子轻轻一点:“错了,此次辩合,我们应该是以玉为题。”
子贡眉头微微一皱,提出质疑:“先生说以此玉为题,学生也同意以此玉佩为题,何错之有。”
“你这话当然是大错特错,这玉又怎么能是玉佩呢,对吗,姐姐。”
“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辩合,无需问我。”坐在妹妹边上的公孙玲珑端起茶盏,好掩饰嘴角扬起的嘲讽。
蠢货,连中了陷阱都不知道。
还不清楚,已经一只脚踏入陷阱的子贡仍以为游戏才刚开始:“学生敢问先生,难道对于先生而言,玉佩和玉之间有区别吗。”
“当然。”公孙琳琅轻扇手中工笔牡丹团扇,妩媚一笑,“难道对于兄台而言,玉佩和玉这两者之间没有区别吗。”
“还是兄台认为,墨玉与白玉佩两者之间也没有任何区别。”
站在最外边的裴舍妄听着他们的嘴皮子上下一动,说出的话他完全听不懂,只知道他要是遇到了那两个女人中的其中一个。
第一个做的就是跑!要不然等她开口了,那就一切都得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