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望去,原是放飞的十只麻雀,两三一四的钉在羽箭上。
而且这还是在不允许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足见他的臂力,准度。
“三箭齐发,中十!”负责记录的穆云沉挥舞着小旗,见到裴舍妄看过来,还挑衅的回以一眼。
余萧唇瓣高扬,冲裴舍妄得意一笑,回到人群对林长老抱拳行了一礼后,道:“权言这回失误,让老师失望了。”
话虽如此,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是遮都遮不住半分,甚至胜券在握地冲面色不佳的裴舍妄挑了挑眉,挑衅道:“该你了,到时候要是你技不如人,我们也不会笑你的,毕竟我的箭术在整个须弥大陆都是有目共睹的强。”
“不过你现在认输也还来得及,认输不要紧,要不然等下输得那么难看才是真的丢人现眼。”
半抿了抿唇的裴舍妄眼眸半垂,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挑衅,也并未理会其他人的冷嘲热讽,默默地走到射箭时所站的位置。
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似有所感的转身,正好同夏棠之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汇。
短短的一瞬间,裴舍妄脑海中不断冒出:师叔来看他,肯定是相信他,觉得他可以!
为了师叔的期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从未学过骑射的裴舍妄也想要学他一下子抽出三支箭,转念一想,他本就没有学过骑射,等下三支箭软绵绵的出发才更丢人。
最后只选择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红尾羽箭,半闭上一只眼,将拉弦弓满,可他从未学过骑射,就连弓箭都是今天第一次摸,难免不会惹来他人发笑。
“你们看他连拿弓箭的动作都不会,笑死人了。”
“儒家不是一向以文武兼修出名吗,我怎么看着像是一群涂脂抹粉的小白脸玩着花拳绣腿。”
耳边的嘲讽声越多,裴舍妄的掌心也跟着变得濡湿黏稠,豆大的泪珠从额角滑下。
“射箭的时候,手要搭在这里。”
忽地,一丝渗入心扉的寒香袭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并为他调整握箭拉勾的姿势。
裴舍妄微微侧目,撞入眼球的是那张秾艳如冬梅的脸,他心脏跟着骤停片息
“师叔,师叔。”裴舍妄呼吸间,鼻腔充斥的都是有些甜腻的鸢尾兰。
甚至只要他微微侧首,就能吻上那张娇艳饱满的红唇。
“不要看我,你要看的是方向,等下瞄准的猎物。”夏棠之察觉到他四肢僵硬,误以为是自己吓到了他。
“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左臂下沉,肘内旋,射手以左肩推右肩拉的力将弓拉开。”
“嗯。”脑子充血的裴舍妄完全听不清师叔说了什么,只知道心里有好几个小人在欢快地挥着小手帕跳舞,脑袋里也放起了一簇一簇的烟花。
啊啊啊!!!
师叔,师叔居然主动碰他的手了!!!
“记住,失败前后的嘲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会因此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中。”夏棠之将手移开前,还贴心的问上一句,“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随之师叔的手一松开,左脚向内倾斜的裴舍妄鼓足了勇气,将箭搭在弓弦,随着弓越拉越大,他身体逐渐后仰如弯月。
第一箭,裴舍妄弓线拉得过绷,又没有个准头,那箭就像一颗被扔弃的石头,嗖地就没了个影。
第二箭,裴舍妄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虽然还是没有射中飞在空中的麻雀,好歹是擦过羽毛而过。
第三箭,称得上是他严格上的成功。
“中了!师叔我射中了!”转过身的裴舍妄举着弓寻找着那个最想要分享的人,却发现她不见了。
推开那些围住他的人,眼睛到处张望着:“师叔呢,师叔去哪里了。”
“师叔刚才被山长叫过去了,说是有事。”
裴舍妄听到她走了,原先亮晶晶的眸子瞬间变得黯淡无光,握着弓箭的骨指不自觉收拢。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子兰问出了她的疑问:“子妄哥哥,你是不是第一次练习骑射啊。”
如果不是第一次练习骑射,怎么会连握弓的基本姿势动作要领都不清楚。
“对不起,我输了。”虽然他是第一次摸到弓箭,可他输了就是输了。
就在墨家的人准备以此发作,嘲笑贤游小庄不过如此时。
总游离在边缘的姬千泷站了出来,睨向因为赢了后倨傲得不可一世的余萧,夺过裴舍妄手中弓箭:“我和你比。”
“好啊,还是按照前面的比法吗。”志得意满的余萧见到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当的傻子,既然他想找虐,他又怎么会拒绝。
他也正好让其他人看看,自古文武不分家的儒家,其实就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可以,不过我要在那个规则上稍微改动一下。”
双手抱臂的余萧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姬千泷眸光锐利地扫向地下的麻雀,薄唇轻启:“同样是三支箭,这一次的麻雀换成三十只怎么样。”
人群中立刻有人惊呼道:“三十只麻雀,不说一支箭能不能串十只麻雀还是个问题,关键是麻雀是活的,是会移动的活物,而不是死物。”
“好啊,比就比,到时候你输了可别哭鼻子啊。”余萧可不在意,毕竟这小子瞧着都没有几两肉,敢这么说的底气,不过是为等下身为输家的自己找借口罢了。
这一次,还是由余萧开局。
他同前面一样三箭齐发,而他的成绩也很快出来。
“余萧射中十八只。”
“十八只,好强。”
“这场比试完全就没有要看的必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谁会赢。”墨家弟子打了个哈欠,觉得这场比赛谁输谁赢都已经再明显不过。
在众多嘘声,不信任的目光中,姬千泷至箭囊中抽出三支蓝羽箭矢,快速拉弓搭箭。
其他人只听见嗖的一声,箭刺长空,带着划破虚空的萧杀之气。
三支箭矢飞到半空时,忽然三分为六,每一支都像是自己长了眼睛。
有人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惊呼:“一个人不是只有三支箭吗,他怎么有六支!”
“你们注意看,其中三支箭是没镞的。”
“嘶,强者恐怖如斯!”
“不,这不可能,你是在作弊!”双拳紧握的余萧瞪大着眼珠子推开其他人,往那掉落在地的六支箭矢走去。
哪怕地上明晃晃地斜插着六支,力度重得穿透靶心的蓝尾羽箭,他仍是想要自欺欺人。
他从小在师尊,家族的教导下知道自己是世间难得一出的神箭手,可是这个人一出现,彻底将之前的自己给衬得像个可怜的笑话。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此刻像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来得又重又疼。
“怎么,难不成堂堂的墨家弟子连承认自己输了都有那么难吗。”姬千泷将弓箭扔给围过来的同窗,学着他前面倨傲得目中无人的嘴脸。
“这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姬某看,姬某又何来的作弊,难不成是贵宗输不起,方才胡言乱语。”
他们的欢呼声与崇拜声裴舍妄并没有参与,而是在看见远处走廊一闪而过的浅绿罗衫追了过去。
“师叔你等等我,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正欲穿花拂柳的夏棠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因跑得过快,小脸红扑扑,鼻尖伈出晶莹汗珠的少年。
她的停下,也给了裴舍妄喘息和组织语言的时间。
“师叔,你会不会很失望啊,因为我输了。”
“你第一次练箭就能射中一只麻雀,说明你对骑射很有天赋。”夏棠之是看完全程后才离开的,自然清楚他中了几只。
“真,真的吗。”裴舍妄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满是期待。
“我家宝宝从来不说谎骗人,说明这件事当然是真的。”
“你怎么来了。”夏棠之对于这个总爱神出鬼没,实际年龄才三岁的老父亲全是无奈,偏生她的无奈落在他人眼里则成了宠溺。
“自然是我想宝宝了啊,反倒是宝宝昨晚上好狠的心,我睡着了都不给我盖下被子。”玉绥之嗔怒地瞪了不解风情的女儿一眼,伸出两指捏起裴舍妄的下巴细细打量。
男人细长的狐狸眼半眯,更显勾人:“小脸长得倒是不错,这皮肤也嫩,眼神纯,后脑勺圆圆的看着就有福气。”
“你,你想要干什么啊。”咽了口唾沫的裴舍妄吓得捂着胸口连连后退,还凶恶的瞪过去。
“他是我的学生,你别太过分了。”夏棠之蕴含警告地扫了玉绥之一眼,后者怯怯地将手收回。
“好嘛,我知道了。”
等他们两人走远了,被调戏了一把的裴舍妄才反应过来他都还没有和师叔多说几句话。
坏男人,都怪那个坏男人!!!
走远的玉绥之正不停地说叨:“棠棠,那个小子我看着屁股翘,腰细,倒是个好生养的料,虽然智商看起来不怎么高,不过说明好拿捏。”
夏棠之脚步一顿,满脸冷漠:“我不喜欢和蠢人打交道。”
“懂了,我懂了,你这个小没良心地和你娘一样嫌我不聪明。”玉绥之一听,伤心的捂住胸口。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你有,你就是有。”
“好,你说有就是有。”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无论,有时候顺着他的话,或是无视,敷衍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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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株缺水芭蕉的裴舍妄失魂落魄地回到靶场时,立刻被前面八卦得抓耳挠腮的人团团围住。
“子妄,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找你了老半天。”
抿了抿唇的裴舍妄摇头婉拒他们的关心:“我就是觉得这里有点闷,就随便走走。”
“对了,你刚才有没有看见子泷的那一招,可真是太帅了,我都后悔为什么没有提前用留影石录下来,还有那个余萧离开的时候,脸都是绿的,这也太解气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半神隐的夏夫子居然会亲自教你怎么握箭拉勾。”铺垫有了,下一句便是。
“子妄,你这小子老实告诉我们,你和夏夫子是不是亲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