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南知忧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的汇报,心中想的却是千万不要打瞌睡啊,头千万不能一点一点的啊。
大臣们磨磨唧唧的说着话。
哪里哪里闹干旱,但是官府已经及时做好安排也安抚好人心了啦。
哪里哪里有山贼占山为王十分猖狂,但是地方官员已经把他们捉拿归案了啦。
简单来讲就是,虽然有点灾祸,但总体上来讲还是国泰民安,这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请陛下放心。
南知忧听得想笑,谢延那孙子只会炼丹,半点儿朝政也不理会,托他的福,托他的福大周迟早没了。
不过早朝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事,怪不得谢延不上朝也没什么影响。
但这也得感谢老皇帝,他虽然不是个东西,治理国家却还是有一手。
当然,孔姜的从旁协助也不可忽视,有时候南知忧会觉得,若孔姜真是个男儿,恐怕也会对王位生出其他的心思吧。
毕竟她又不是没有能力。
无聊的早朝终于熬过去了,一下朝,南知忧便迫不及待的让窦存福去把孔姜叫来。
但丞相和太尉也跟着来了。
二人行礼:“陛下急召王爷,微臣恐有要事,因此便跟来了,请陛下恕罪。”
南知忧只能道:“两位爱卿忧国忧民之心,让朕深感感动,只是朕叫王爷来确实没什么大事。”
她看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孔姜,想了想,笑道:“爱卿之前说,寻到了蝴蝶树的另一品种,母后知道了很是开心,想要看一看。”
孔姜:“?”
南知忧:“。”
孔姜:“……是这样的,但微臣不确定那品种是不是太后想要的那种……”
南知忧立刻打断她的话道:“不影响,这样,午膳你留在宫中,朕请母后过来一同用膳。”
孔姜无声的瞪了南知忧一眼,应道:“微臣遵命。”
随后孔姜便退下了,丞相和太尉也一同退下了。
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南知忧忽然发现,孔姜是夹在丞相和太尉之间的。
这怎么有种感觉丞相和太尉是来监视的感觉。
摇摇头,南知忧没再想这个。
用完早膳之后,南知忧本来想回去补个觉的,但在回养心殿的路上,她看见有不少宫女,三三两两的在往御花园走。
“今天宫中是有什么活动吗?”
她奇怪的问窦存福。
“回陛下的话,御花园的蝴蝶树今个儿开花了,”窦存福笑道,“小太监小宫女们没见过,现下都跑去看呢。”
南知忧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不由的回忆起了往事。
御花园的蝴蝶树,树如其名,花像一朵朵蝴蝶。
此树二月开花,三月结果,果子小小的,是它的种子,不能吃。
花匠说这树一年生,一年死,栽下去,一年就长大开花结果,然后就死掉了。
它的果子掉了地,入了土,成了种子,又是一年的轮回。
这是老皇帝送南知忧的礼物,那时她成日萎靡在宫里足不出户,他便打探了她的喜好,让人栽种了这树。
当时蝴蝶似的小花开得满树都是,像是大片的蝴蝶栖息于此,风一吹,花儿颤动,像是蝴蝶振翅欲飞。
只是当它想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没有翅膀的,它只是像蝴蝶,不是真蝴蝶。
第一次来看这花时,南知忧听了花匠那些话,顿时兴致缺缺,不愿意再来赏花,还让人把花树砍了。
老皇帝没让人砍,他说等她什么时候想去了,再去看。
这事儿传了出去,大家都说老皇帝对南知忧宠爱非常,比起孝和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知忧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不愿搭理。
第二次到这里来便是老皇帝死的时候了,严格且文明的来讲,应该是老皇帝驾崩那夜,她从他的寝宫的暗道出来,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里。
那时已经是深夜,月上中天,清冷的光照亮黑暗,她看见蝴蝶树光秃秃的,恍然记起已经半年光景了。
她本想便叫人挖走树,给老皇帝打包带走,却还是被孔姜劝罢了。
最后只是在老皇帝的棺材里放了一朵枯死的蝴蝶花,是第一次去看时,飘到南知忧掌心的花瓣。
她把那花瓣压在书页里,保留了小半年。
这树就这么保存了下来,宫里人也爱看。
这么一回忆,才惊觉老皇帝已经驾崩两年多了。
一时之间,南知忧也有些感慨,虽然老皇帝不是个东西,但作为皇帝,他还是很优秀的。
而作为南知忧名义上的夫君,在宫里的日子,他对她极其好,几乎是言听计从,事事顺她意。
只是南知忧不爱跟老皇帝相处罢了。
老皇帝倒很喜欢跟她说话,反正,那些话南知忧既不会告诉旁人,也没有机会告诉旁人。
不知不觉就想远了,或许真的是薄暮西垂,南知忧发现自己最近是越来越爱回忆从前了。
真真是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啊。(注1)
对外说是皇帝要去休息补觉,其实南知忧并没有睡成。
她卸了乔装,让人把孔姜叫到了宫里来。
孔姜一来,南知忧便气势汹汹的问她:“你是不是不想来见哀家啊?”
孔姜连连使眼色,用手指了指门外面,轻声道:“丞相和太尉跟着来了,在外面。”
“他们跟着来做什么?”
“不清楚,非要拉本王去喝酒,愣是跟到这里来。”
行吧。
南知忧提高些声音:“哀家要的蝴蝶树怎么样了?”
“启禀太后娘娘……”
孔姜像模像样的跟着演戏,眼睛瞧着南知忧,直笑不停。
“你笑什么?”南知忧坐到椅子上,没好气的说,“哀家叫你来可是有要紧事的。”
“不用娘娘说,本王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左不过是昨夜皇后与那王子凉亭相约的事情。”
孔姜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老神在在的扇起来,十分不在意的道。
“……”
南知忧刚想问孔姜怎么知道,便想起宴席上正是孔姜说的,柳羡月与使臣到凉亭去了。
她沉默片刻,纠结的道:“昨天……皇后哭了的,哀家想是不是那使臣……哎,但又觉得不可能……”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模模糊糊,但孔姜还是听懂了。
扇背轻敲掌心,她意味不明的看着南知忧:“你若想知道,应当去问皇后,而不是问本王。”
南知忧不自在的咳嗽了声:“这种事情,哀家怎么好问了啦。”
“那你问本王就可以了?你这叫背后嚼舌根,性质极其恶劣。”
孔姜一脸正色,义正词严的说道。
看南知忧一脸无语的表情,孔姜忍不住笑起来,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又笑道:“虽然本王与皇后素无往来,但可以为她担保一句,绝不会是私相亲授之类的事情。”
“……好吧,那哀家找个时间问问她。”
孔姜都作出如此保证了,南知忧也只好就此作罢。
“行了,你快走吧,免得丞相和太尉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让孔姜走,孔姜反倒不走了,往太师椅上一坐,打开折扇悠哉悠哉的摇了起来。
“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开心吗?”
“……”
南知忧不想回答。
明天本来该是柳羡月与谢延的大婚,想到柳羡月可能此刻正紧张又期待的憧憬着明日的大婚,她心里就轻松不起来。
柳羡月不知道,她要嫁的人已经死了。
“话说,明天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南知忧选择岔开话题。
“山人自有妙计(注2),”孔姜答得模糊,“皇帝膝下无子嗣,其他宗亲里面有,到时候过继来就行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南知忧抬眼看向孔姜。
孔姜摇着折扇,一派肆意风流的模样,面上是浅浅的笑容,只是面对南知忧看过来的目光时,她轻巧的避开了视线。
“启国的使臣明天参加完喜宴估计就会走了,他们虽然走了,但你也要小心那启国美人,别被美色迷了心智。”
短暂的沉默之后,孔姜再度揶揄道。
“说得哀家仿佛是什么好色恶徒一样。”
南知忧白孔姜一眼。
“以防万一呐,你看看你对皇后目不转睛样子,恨不得眼睛长在皇后身上,你不是色中恶徒,谁是?”
“胡,胡说八道!哀家哪里那个样子了。”南知忧有些心虚的反驳,“而且皇后生得那么美,多看两眼怎么了?”
“为色所迷,”孔姜摇摇头,“不过据本王所知,皇后因为这出色的面貌,从小到大也是受了不少苦的。”
美丽的容颜会带来一些便利,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祸害。
柳大人未居高位时,柳母不嫌其清苦,下嫁于他。
然而柳大人一朝飞黄腾达之后,心境却渐渐发生了变化。
昔日的糟糠之妻因为多年的清苦生活而渐渐减损了美貌,丈夫的心便渐渐的转移了。
柳大人纳了年轻的小妾,小妾生了乖巧的孩子。
门前冷落车马稀(注3),渐渐的,柳氏母女沦落到了相依为命的地步。
而柳大人虽然对发妻不闻不问,对柳羡月却是十分关注,将年幼的柳羡月交给小妾管教。
小妾育有一女,远不及柳羡月容颜。
在柳羡月十二岁那年,小妾失手,一碗滚烫的热汤差点泼到柳羡月脸上。
在柳羡月十五岁那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一及笄便有大量的人上门来提亲。
但是柳大人一一婉拒了。
那年先帝寿宴,一向只带庶出子女参加宴席的柳大人,破天荒的带上了柳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