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伤了你,不关她的事。”
玄袍一出,一切免谈。
这是当年妖界盛传的一句话,意思是碰见十二司或可一逃,碰见猫妖也尚可一博,可若是碰见玄袍银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曾经与我并肩同行的玄袍,如今却三番两次挡在我的跟前,护着要同我作对的人,等同于变着法儿告诉的姑奶奶“一切免谈”四个字。
这次他又站了出来,明明淡漠,明明疲累,偏要继续做着这种不干不脆的事情。
“好,既然你还是那么护犊子......”
说话间,我撑着身子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小由和太平上前扶了我一把。
这帮看热闹的当真是一点也不打算撤啊!
“咱们就老规矩,你站在原地别动,让姑奶奶上打一掌。哦......,现下我打不出力气来,那便换成砍一刀吧,只要刀落到实处,这事就算翻篇了。”
花孔雀顿时就站不住了,那食指气势汹汹的指着我:“你敢!”
懒得搭理那个女人,我冲着男人浅笑:“怎么,这次总不是还要她来护着你吧~”
男人不过眼神微动,下一刻,花孔雀就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定得死死的,亦不能开口说话,见此我又满意的笑了笑。
眼眸一深,依旧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我信不过你,你离她再远一些。”
两双异色的绿眸相交,眼神在空中交汇碰撞,往事一幕幕仿佛尽在眼前,又匆匆闪过。
最后男人妥协了,向更远的露台走去,直至脚边是顶楼的几百米高截断面,脚下是如同蚂蚁般川流不息,呼啸往来的车辆。
他拿背对着我,以示绝对不会出手的决心。
也不怕我砍死他,又或者他也希望我能干脆一刀将他砍死,生与死这种事,他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姑奶奶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回头,我当真举起刀来,狠狠就要落下去,紧接着就听耳边传来天薇的高声尖叫。
“汝窑姐姐!”
修养中的天薇是五音闭塞的,原本想瞒着她,可小可爱偏偏早不醒,晚不醒,这一刻清醒了。
她这一喊,于我倒是没什么,于她哥哥而言却是不同,就像即时唤醒一个要跳楼之人的求生本能。
本能回来了,理智自然是要跟着回来的,亦不会执着于刚刚对我的歉疚中,落入全套而不自知。
姑奶奶我向来是有仇必报,砍人当即就砍了的那种人,哪来什么还要挑位置的说法。
晓得他定要反应过来,我当比他更快调转枪头:从前都是你教我,这次本姑娘也教教你,什么叫斩草必须除根!
挥着刀就朝那只花孔雀砍去......
1959年夏,云滇。
中元节刚过,明月如盘,街边充斥着黄纸被烧成灰的味道,有飘屑随风而起,四处飘荡,落入土泥路的中央。
这一年人间过的很凄苦,不过凡人自己的事情,我们从来都是不插手的。自从妖界两派大战后,精怪一类越来越少,消失殆尽,作为绞杀一派的我们的人数也所剩无几,几乎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同时我们得以存活下来的,也逐渐变得清闲。踏过尘土碎屑,一路闻着香油蜡烛,我和天薇他们正向着大山深处的某片森林靠近。
森林深处幽暗无光,高耸的树木参天林立,遮住头顶唯一照明的月光,四周传来野狼的呜咽声,以及不知名生物发出地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们从不远处纷至沓来,给静谧单调的森林,增加了些许意外的脚步声。
这片森林好似与其他地界不同,灵气充沛,吸入肺腑的空气,在周天一转,顿时神清气爽。
脚下植物茂盛,有许多荧光植物开满遍地角落,生机盎然,并且跟随着天薇身上泛出深蓝色流光,竟引来许多萤虫聚集在她周围的半空中飞舞,一闪一闪的,仿佛萤河落九天,煞是好看。
天薇一蹦一跳的最是高兴:“哥哥,这里好像我以前待过的昆仑丘啊......”
猫着腰,我仔细在这些花草中探查着,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这次我一定能找到天仙草,把你们的绿藤和山茶都比下去!”
“汝窑姐姐,其实家里种什么都是可以的。”
“小没良心的你不许说话,每次胳膊肘都向着你哥哥拐。”
“因为每次都是你欺负他呀~”
“哪有!这次明明就是他非要同我打赌的!”
一下子直起弯着的腰杆,顿时一阵酸疼从后脑勺传来,摸了摸被撞的脑袋,我转过身去看同样摸着下巴,微微露出无奈的男子。
龇牙咧嘴道:“天式,你自己说,我有欺负过你吗?每次都是你欺负我才对。看看,这次你又是这么一声不坑的伤害了我......”
一边将我扭转了个,扒拉开本姑娘不消停的手,替我检查着后脑勺,一边风轻云淡道:“那我们回去吧,现在走也行。”
他说话冷冷淡淡的,吐纳呼吸的温度也跟寒冰一样,喷在我的脑袋上方,像有冷空气划过,炎炎夏日里十分凉快。
回去?那怎么行!日子过得越来越冷清,还不许我们入世玩耍,好不容易才骗他能出门一趟,绝对不能现在就回去。
“别别别......”,一旁的天薇一着急脱口而出。
抛开脑袋还疼的事,我赶忙转过身一把就抓住天式冰凉的手掌,牢牢不放,笑脸相迎,卑微地讨好着:“别呀,我和天薇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嘿嘿......”
沉默半响,他瞧了瞧天薇,又低头看了看我,轻轻摇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早就猜到了。”
天式这个人吧,情商不高,偏偏智商很高,令人头疼~
在一从紫色的草木中间,有跟一束根茎笔直,绿叶外弯,形似兰花,叶片繁多却如垂柳丝绦一般的小草。
虽然尚未开出白色的小花朵来,不过本姑娘一眼就认出了它。
仙女草因垂下的条状绿叶,优雅美观,加之开出的花朵,呈圆形的绒状羽毛,风一吹后,羽毛打开就像一个个小型降落伞,飘向远方,形同仙女翩翩起舞,从而得了这样一个十分烂俗的名字。
然而见过的人都知道,仙女一词放在它的身上,一点也不烂俗,实在是句大大的实话。
自打听闻这里有仙女草,就想着以此为噱头,能拉着天薇一道出门走走,没想到最后天式竟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这里居然真的有仙女草!
“天式,天式......,你快看!”
摇着身后人的胳膊,我欣喜的叫着。
另一手刚想伸出去,就感受到身后一股力量猛地将我往后一拉,随即就听天式在耳畔大喝:“别动!”
被拽得一头扎进他冰凉的怀里,我也没能来得及动弹......
“天薇,到我身边来~”
听见他闷闷地声音,我探出脑袋去看刚刚的仙女草,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却发现周围的荧光植物竟好似比方才要亮了一些。
不一会儿,天薇也走了过来,我忙上前牵住她,二人默契地躲在天式身后,小心翼翼的观望着四周,探头探脑。
天薇拽着我的衣袖,略有不安:“我也感受到了,这里的花草确实不太对,似乎有令人.....致幻晕眩的效果。”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想都不想,我夸下海口。
对方看了看我,一时间沉默无言,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结......
似乎是十年前吧,一只小花妖趁着姑奶奶不注意,将我一秒迷晕,按在地上打。或许是同时想到这件事,稍稍安静后,我亦瞧了瞧她,识趣道:“呵呵,实在不行,还有你哥。”
咽了咽口水,我俩不约而同贴着“防护墙”一般的天式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