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很亮的，很有神的眼睛。
一道黑色的身影，就这么忽然出现在了江逸的眼前，像蝙蝠一样倒吊在房顶，带着戏谑的笑看着江逸。
江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什么样的人能倒站在房顶上？
难道是鬼魂？
不，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果然，当江逸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没了那道身影。
江逸长出了一口气，他有些疲惫地从床上坐起身。
看来自己的确是太累了，竟然看到了那样离奇的幻觉。
江逸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
但他的笑很快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他又听到了那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
“看来江公子还没清醒过来？要不要去外面吹吹风，淋淋雨？”
江逸的脸色一变，他猛地转过身。
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那道黑色的人影靠在窗边，朝着江逸轻轻地笑着。
那是一张很陌生的脸，江逸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你是谁？”江逸警惕地看向那道黑色的人影。
“看来江公子是认不出我了？”黑色人影嗤笑，“要不江公子，你再好好地看看？”
江逸轻轻皱起眉，他仔细打量着黑色人影的脸。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很白净，很有朝气。
或许谈不上是美男子，但绝对也说不上丑。
这是一张看
上去很阳光，很有少年感的脸。
这样的脸，无论是谁见了，都应该有着很深的印象才对，但江逸虽然感觉有些熟悉，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你到底是谁？”江逸问。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江公子是真的认不出我了，那——”
“这样呢？”
男人忽然消失在了江逸的眼前。
江逸皱紧了眉，他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那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忽然，江逸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果然，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了房顶之上，像蝙蝠一样，和江逸面对面。
但他的脸，却变了一副模样。
变得坚韧刚毅，棱角分明。
赫然是封阳的脸！
江逸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封阳忽然消失。
江逸环顾四周，寻觅着封阳的身影，终于，他在不远的椅子上再次看到了那袭黑色的身影。
“江公子。”声音嘶哑，黑色的身影抬起脸，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睛也很是浑浊。
赫然是昨夜杏林里的守夜老人！
守夜老人微微一笑，再一次消失在了江逸的眼前。
“怎么样？”戏谑的声音再一次从窗边响起。
江逸看向窗边，黑色的身影靠在那里，脸重新变回了那张极具少年感的脸。
他朝着江逸笑了笑：“现在，江公子是不是能想起我是谁了？”
江逸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如果再想不起你是谁，那我干脆还是一头撞死
在墙上算了。”
“燕摘月。”江逸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没错。”燕摘月轻轻一笑，他抬起了头，“燕先生风流倜傥，天性不羁，这些倒是真的，但是这英俊潇洒——”
“我们好像还没有见到过燕先生的真容吧？又怎么知道燕先生是不是真的英俊潇洒呢？”
燕摘月回忆着之前杏林里江逸说过的话，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再一次看向了江逸：
“现在，我想问问江公子：在你看来，燕摘月是不是真的英俊潇洒呢？”
没有任何的伪装，这就是燕摘月原原本本的脸。
江逸打量了这张脸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实话讲。”江逸很认真道，“我觉得不如我。”
燕摘月撇了撇嘴：“江公子的确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就连厚颜无耻，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这也是杏林里江逸对燕摘月说过的话，如今却被燕摘月拿过来用来挖苦江逸。
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向自己的脚？
江逸无奈地摇了摇头：“的确是英俊潇洒，但说句实话，燕先生的本来面目，和我想象中的差距很大。”
“哦？那江公子以为，我本来的面目，该是什么样的？”
燕摘月有些好奇地问。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江逸忽然收起了笑：“燕先生专程赶过来，应该不是只是为了让我一睹燕先生的英俊潇洒吧？”
“江公子果然还是那么的聪明。”
燕摘月笑了笑，“我的确还有其他的事，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江逸问。
“不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燕摘月耸了耸肩，“所以……在江公子的心中，我的本来面目，该长什么模样？”
江逸思考片刻，很认真地说道：“我以为燕先生的长相，大概应该是那种……嗯……带着几分邪气，至少不会是这样一番正派的长相，也不应该这样少年气。”
“为什么？”燕摘月有些好奇。
“因为在我的感觉里，燕先生本就是那种分不清善恶的人，所以眉眼里，多少应该带着一些邪气。”
江逸解释道，
“另外，燕先生的脸能如此年轻，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看到燕先生的这张脸，我甚至还以为名震天下的第一神偷，还不到二十岁。”
燕摘月大笑：“原来在江公子的心里，我竟是一个长相邪魅的中年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其实不瞒江公子，我虽然没有看上去那样年轻，却也的确不老，二十五岁的年纪，最多也就是比江公子你稍长几岁罢了。”
“也就长了四岁。”江逸感慨，“燕先生的轻功举世无双。能有这样的轻功，我还以为燕先生至少也会是一个中年人，没想到燕先生居然这样年轻。”
“轻功不比武功，武功或许越老越精，但轻功卓越者，大概都是年轻人。”
燕摘月解释着，
“因为长者是很难像年轻人那样敏捷，也很难有年轻人那样的反应力，何况——”
燕摘月顿了顿：
“何况以年龄来分辨武功强弱的说法，本身就是大错特错，谁说年纪大的人武功就一定好？年纪轻的人武功就一定差？你看那位剑神龙青云，他才多少岁？可天下谁能是他的对手？”
“龙青云……”
江逸回想起了那位年轻的剑神。
那位让整个神都都震颤不已的剑神。
江逸不懂武功，但江逸很清楚龙青云的剑是一种怎样的概念。
那是神一样的概念。
可龙青云似乎还不到三十岁。
“的确。”江逸缓缓点了点头，“燕先生说的不错，看来武功强弱，的确和年龄大小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那当然。”燕摘月道，“再说你身边的那位祁天臣祁先生，他当年杀上青衣楼的时候也不过将近三十的年纪，二三十岁，这个年纪很老吗？”
“其实也不仅仅是武功，头脑也是一样的道理。”燕摘月继续道，“常听人说，人越老越精，但老人的头脑一定就比年轻人要强吗？”
“当然不是。”燕摘月看着江逸，“就比如江公子你，你很年轻，头脑却比很多老人更聪明。”
“能得到燕先生的称赞，我很荣幸。”江逸耸了耸肩，“但实话讲，很多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
“江公子有些过于谦虚了。”燕摘月摇了摇头。
“不是谦虚。”江逸叹息道，“是真的不觉得自己聪明——如果我真的聪明的话，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是猜不透燕先生的来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