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
祁天臣不敢相信，但面前这个一身青衣的中年人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猜不到。
“你的意思是——”
祁天臣艰难地开口问道。
“没错。”一身青衣，一身酒气，留着整齐小胡子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该说是巧合呢？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江逸，你现在想要保护的江逸，他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顾清秋拼命救下的那个孩子。”
他的眼里已经没了醉意，仿佛异常的清醒。
祁天臣的手在颤，止不住地颤。
他的眼中，有惊异，有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激动，是欣喜。
顾清秋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的那个孩子。
他现在还活着，还活着！
而且很可能就是自己现在想要保护的江逸！
但很快，祁天臣从激动中冷静了过来。
江逸，真的就是那个孩子吗？
自己在醉梦中看到的，那个漆黑的雨夜，又真的是当年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吗？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祁天臣盯着中年人的眼睛。
“我不能证明。”中年人耸了耸肩，“我刚刚说的是很有可能，而不是一定，但我可以告诉你，太后和皇上，他们的确怀疑江逸是姜嗣宗的孩子。”
“而姜嗣宗，也的确是墨玉圆盘的上一个主人。他的姜府，也的确就是顾清秋出身的那个姜府。”
“顾清秋拼上自己的性命
保护的那个孩子，也的确就是姜嗣宗的孩子。”
“但至于江逸到底是不是姜嗣宗的孩子，这一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后和皇上怀疑他是。”
“不过……”中年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年我见过那个孩子，那时候，他看上去也就五六岁，我想想，那时候距离现在，应该差不多十五年了吧？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差不多应该在二十一二岁。”
祁天臣脸色一变，因为他知道，江逸今年正是二十一岁。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见过那个孩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祁天臣厉声喝问。
“当然。”中年人淡淡道，“因为十五年前，姜家灭门的那个雨夜，我也在场，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是青衣楼的楼主，只是薛楼主手下一个无名刺客，但我的的确确参与了那场屠杀。”
他看着祁天臣的眼睛：“那一场醉梦里，你所看到的漆黑雨夜，你所看到的顾清秋身死，那不是虚构，而是我曾经真真切切的看到过的。”
“也就是说——”
祁天臣握紧了自己的刀：“杀害顾清秋，你也有所参与！”
“我并没有参与，因为我根本来不及参与。”
中年人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惧意：“或许这样说，你会生气，事实上，她的武功实在太差，我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她已经死在了其他人的手里。”
祁天臣沉默，他松开了自己握刀的手。
因为他知道，顾清秋的武功，其实真的算不上高明，而且，中年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在骗他。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片刻沉默过后，祁天臣缓缓问道，“告诉我这些，对你们青衣楼，有什么好处？”
“你应该能猜得到的。”中年人摸了摸自己修剪的很整齐的小胡子。
因为皇上，或者说，因为皇上的怀疑。
青衣楼其实是皇上的人，龙青云剑刺天子之后，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
祁天臣也不例外。
他也知道，皇上和太后怀疑着江逸的身世，并想要知道，江逸到底是不是姜嗣宗的孩子。
迫于皇上和太后的压力，江逸必须去调查自己的身世，而青衣楼既然是皇上的人，那么他们当然会帮助江逸调查自己的身世。
这恐怕就是眼前这个中年人让自己喝下那杯酒，并且告诉自己这些事的原因。
他代表着青衣楼，想要通过祁天臣，向江逸提供关于姜嗣宗的线索：
姜嗣宗一家在十五年前被青衣楼灭门。
姜嗣宗的孩子被人救走。
姜嗣宗的孩子如果还活着，年龄应当和江逸相仿。
顾清秋也死于姜家的灭门之中，而因为是顾清秋，所以祁天臣记忆里，顾清秋说过的很多话，也就都成了线索。
而且——
因为涉及到了顾清秋，所以祁天臣自己一定也会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江逸到底是不是当年顾清秋救下的那
个孩子。
这也是算是通过祁天臣，再一次向江逸施压，逼迫江逸调查。
而且，还能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让祁天臣死心塌地的保护江逸。
“我明白了。”祁天臣终于明白过来，他站起身，转身朝着酒楼外走去。
中年人没有阻拦祁天臣，既然祁天臣已经明白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祁天臣了。
他抬手，要了一坛新酒，自斟自酌。
但很快，祁天臣停下了脚步，他看向那个又喝起了酒的中年人：
“我不会逼江公子，而且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一样会保护江公子，拼尽全力。”
“我知道。”中年人笑了笑，他朝着祁天臣举起酒杯，“祁先生真乃重情重义之人，当饮一杯！”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眸子里又有了醉意。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祁天臣淡淡道，“青衣楼新的第十一楼主……你叫什么名字？”
“此生无他愿，只愿日日百杯，醉生梦死。”中年人低声道，“我叫醉梦死。”
“很适合你的名字。”祁天臣点了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醉梦中的漆黑雨夜，是你当初亲眼所见，那我问你，最后杀死她的，究竟是谁？”
“你见过他，还把他打成了重伤，毁了他的脸。”醉梦死喝了一口酒，幽幽道，“他是我们十二个人里最疯的那一个，我很讨厌他，你要是杀了他，我会很开心的。”
“薛一？”
祁天臣皱了皱眉，“他还活着？”
那是青衣楼的第八位楼主，但在祁天臣的印象里，他应该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自己的刀下才对。
“那个时候，他没死，到现在，他还活着。”醉梦死放下酒杯。
“我知道了。”祁天臣脸色阴沉，他点了点头，想要离开酒楼。
但醉梦死却叫住了他：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线索，我应该告诉你的。”
“什么线索？”祁天臣看向醉梦死。
“关于墨玉圆盘的线索。”醉梦死满上一杯酒，“其实，这一个线索，应该由沈笑说的，你应该认识他吧？”
“他现在在江府，估计已经把这个线索告诉了江逸——是一个波斯商人，名字叫哈桑。”
“他还给自己起了一个汉人名字，叫姜漠，漠是大漠的漠，因为他从波斯来，走的就是大漠。”
江府庭院，清冷的月光之下，沈笑缓缓道：
“至于姜，是因为他的结义兄弟，姓姜，他的这个结义兄弟，就是姜嗣宗。”
“这个波斯人很擅长玉石雕刻，姜嗣宗从千金赌坊赢走墨玉圆盘之后，是他打磨加工，将墨玉圆盘雕琢成了现在的玉佩，不论是对于姜嗣宗，还是墨玉圆盘，他都很了解，如果江公子想要调查自己的身世，或许，可以从他那里着手调查。”
沈笑轻轻一笑。
“这就是我想要告诉江公子的情报。”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中元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