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陈明、小任、寡妇的关系彻底定位了,这件事唯一与牵扯到我的就是我婚的事告吹与此盛大婚礼的鲜明对比,人们总是喜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进行津津有味的评价,而我并不在意背后的议论,我所担忧的是我的好朋友陈青,虽说她早已对这个家庭痛恨不已,但再一次的雪上加霜不能不使她疲于应付。我想陈明娶了小任总比和寡妇在一起强,小任性子温和,不会像寡妇那样喜欢骂人吵架,陈青嗤的一笑,轻轻呢喃:就怕咬人的狗不叫。后来的后来,果然被我的好朋友一言说中。
陈青毕业后,一直帮着他的父亲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此时的我已经在北方的一所大学学习,这座城市四季分明,冬天寒冷难耐,夏季炎热少雨,但我喜欢这里,我尤其喜欢冬天的寒冷天气,把自己裹的像个滚不动的球一样,这样我与外界就不会有过多的联系,我把自己缩在球一样的壳里,不去打扰任何人也拒绝任何人的探访,直到孙元坤的出现。我一直怀疑他是一只好奇心很重的猎犬,先用鼻子闻一闻,这颗球保持不动,然后用它锋利的爪子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的挠着外壳,于是,第二年夏初,我除去厚重的外壳与他相见。
孙元坤是以体育生特招考入这所学校的,他个头很高,身材匀称健壮,与我的前未婚夫比起来,算了,还是不比了。他喜动我喜静,他张扬我内敛,他广交好友我难敞心扉,我们这样的性格走到一起也算是个奇迹,只是奇迹过后再也难以坚持。
初识,他将篮球砸中我的头,我转头淡漠的看着他跑来捡篮球,他一脸惊讶,以为我被砸傻,没有尖叫没有埋怨更没有将篮球一脚踢回,他快步跑到我面前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师妹,你没事吧?”我摇摇头,转身离开,仿佛听不到他在后面喊,“哎,师妹,我是大二6班的孙元坤…..”他的声音被体育场上的那些起哄的声音掩盖了。
于是,我在他心中的第一印象是清冷到惹人好奇,他哪里知道,我只是不屑于计较罢了,自小我便知道,计较与否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反而多费神罢了。所以,这个插曲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并未在我心里引起格外的关注,我也并不知道引起了他的好奇心。通常,他会以道歉的借口来搭讪。
淡漠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也是引人反感的一种态度。我们宿舍的华文婷是位细高挑儿的漂亮女孩,只是性格同我一样不讨喜,她对我的敌意不知从何而起,刚开始只是言语上的挑衅、讽刺,我是个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所以不指名道姓的辱骂,我都不会在意。也许是我的懦弱激发了她,我的物品被随意的翻来翻去,我的鞋子被踩来踩去,当我的被褥被以“无意”的借口泼上水时,我们大吵一架,吵到轰动整个楼层,吵到辅导员出面解决。由此我知道了被讨厌的理由,我被骂“假清高、真乡巴佬”,“装腔作势吸引男生”,“狐狸精转世”…..
第二天,我果然吸引了一个男生,他一手搭在华文婷的肩上将我堵在学校的操场角落,“喂,乡巴佬,听说你欺负我朋友了?”我扫了一眼这个装腔作势的地痞,向旁边走去,他一把拉住我:“聋子吗?听不到我问话?”没等我挣脱,突然迎面飞来一个篮球,直冲着地痞的胳膊砸去,随后便是一声挑衅:“想干嘛?”孙元坤怒气冲冲的大步而来,身后跟着那群打篮球的男生。
地痞一脸正经的说:“兄弟误会了,我看这姐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所以过来叙叙旧。”孙元坤嗤的一笑“这么烂大街的借口也好意思说出口,你又不是个娘们,跟我师妹叙什么旧?来,跟我叙叙呗,让我看看你是哪路货色?”许是怕打起来,华文婷拉着地痞离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保护的感觉,那是种让人热泪盈眶的感觉,是种容易让人上瘾的感觉。我内心无比渴望这种感觉,哪怕它只是一株罂粟,我愿意闭上眼享受那种幻觉,我沉醉于他的阳光、他的霸道、他的体贴,直到他的父母打破这种幻觉,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接受现实的再次遗弃。
他毕业后去了当地的一所小学做体育老师,那年带我去见了他的父母,我人生中第一次抹了粉、图了口红,却被他取笑,他说他的父母不在乎外表的,他说我不化妆更好看,后来我才明白,他的父母真的不在乎外表的,只是更看重出身罢了。他的父母很年轻,跟我在农村操劳得父母比起来,像是两辈人,他的母亲在厨房忙碌,我去帮忙却被她阻拦,她说,我更喜欢一个人做饭,阿坤太年轻,哪懂的女孩,这女孩并不是会做饭会洗衣就行的,须是要门当户对的,在事业上对他有所帮助的才是旺夫,哎,你们这些孩子呀,永远不知道我们做父母的有多操心……。那一刻,我明白,我该从幻觉中走出来了。
四个人的吃饭安静的出奇,孙元坤在一次次开口中想打破这种尴尬,却没有人接话,我微笑的看着他、附和他,我想好好跟他吃这最后的一顿饭,我想将来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回忆起着顿饭来,我依然能清晰的记起他明媚的笑,记起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
第二天,我提出分手,他一脸错愕,慌忙解释他的父母不是有意对我冷淡,他什么都知道的,他只是不想屈服,他只是想继续争取。他的工作是父母托人安排的,托一位在教育局工作的老友帮忙,这位老友的女儿对孙元坤倾心已久,老友爱屋及乌,也很看重这未来的女婿,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光明的方向发展,只除了我。
他请求我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所有的阻碍交给他解决,我摇摇头,微笑着对他说,这座城市太冷,我自小怕冷,余生只想呆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转身瞬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我抬头望天,眼泪一直陪伴着我,仿佛我们只剩下了彼此,我的世界终究还是只有我自己。他很好,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也会有一份热爱的事业,有健康的父母有暖心的朋友,更会有我的祝福幸福一生。我也会很好,我有美好到值得一生回味的爱情,我会永远记得那天他莽莽撞撞的喊我师妹,我永远记得他第一次略带羞涩的牵起我的手,他第一次轻轻的拥我入怀,在我耳边呢喃:真好,有你真好。真好,我记得每一次的美好,秋风乍起,吹落一片片黄叶,真好,只是这座城市终归有点冷。
寒假我回到家乡,跟陈青说起我这段短暂的恋情,陈青还是一如既往的洞悉一切,她说,即使我们两人走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终归会掩盖所有的浪漫,不被家庭认可的婚姻随时存在着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