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一年,国家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政策,倡导优生优育,只剩一个好。我的大伯二伯都有俩儿子,身为老小的父亲感到莫大压力,如若我是个女孩,我的父亲在村里将会被人耻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我的父母经过几天的商量后,找到一个万全的办法。
我的姨母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大我十岁,母亲跟姨母商量:如若这胎是男孩就罢了,是女孩的话,就让姨母抱去养。姨母很高兴,她很希望自己有个小闺女,这样一来,这一胎是儿是女都皆大欢喜,我的父母也不必冒着被罚的倾家荡产去偷生儿子了。
我出生那天距离过年也很近了,不仅我的父亲期盼不已,我的姨母也做好了准备,只是两人的心愿不同罢了。父亲希望一举得男,而姨母拿着小被褥,等待着心目中的养女降临。最痛苦的是产房里的母亲,在忍受身体折磨的同时还要分心考虑是男孩女孩。
母亲是下午去的医院,姨母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我在半夜才慢慢悠悠的来到这个世界,母亲一看是女孩,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不舍,而产房外的父亲则茫然的跌落在地,只有姨母,同情中带着点不敢表露的兴奋。此时的父亲更像是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他接过护士手里的女孩,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又丑又小的家伙,小家伙头上的胎膜还没有洗干净,稀疏的黄发,通红的小脸,此时她正皱着眉头张大嘴巴号哭,像是在哭诉自己将来的命运一般。
父亲阻止了伸出手的姨母,他说,让孩子吃口奶吧,让她妈也抱抱她。于是,姨母答应三天后再来抱孩子。我不知道这三天,我的父母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怎样的犹豫徘徊,只是在三天后,父亲拒绝了姨母的抱养。
此后,我便在奶奶的嘲讽下,在伯父的白眼中,在父母的细心呵护下,缓慢成长。母亲走到哪就把我带到哪,母亲去地里干活,就把我放到地头的独轮车上;母亲去捡垃圾,就一手把我夹在腋下;母亲去山上给父亲送饭,就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等我两岁多,走路我比较稳的时候,母亲就轻松多了,她干活我在一边独自玩耍,渐渐的,我会学舌了,我从奶奶口中学会了“死丫头”“小畜生”“熊孩子”“狗东西””老娘养的”……,时不时的,我就跟母亲炫耀我学会的新词,母亲听后就打我,然后再痛哭一场,而父亲,从不打我,只会一颗接一颗的吸烟。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还差半年才够年龄,母亲一趟趟的找村里,父亲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没分到任何家产,就是村里分的田地,不仅分到了深山里还比别人少一半。母亲说,孩子小没人带,你们不让她上学,我们一家子就靠他父亲那一点钱,怎么够吃喝的?后来,我就跟着一起上学了,他们年龄大,个头高,老师又把我安排在最后一排,所以,通常我都是跪在板凳上听课的,所幸老师并不太注重我的礼仪。
【作者题外话】:我出生的农村,是个古老又偏远的地方,没有妖魔也没有鬼怪,只有难以直视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