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一定是他!刚才在走廊上推着手推车的保洁人员。
五分钟之前,在走廊上与他擦肩而过,当时只觉得他身上的那股消毒水气味浓郁得令人作呕,我却并未多疑他的身份,可恶!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让他从眼皮子底下给溜走了。
不对,他的身份是假扮的!因为夜店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的铭牌都是佩戴在右边的胸口上,只有他是佩戴在左边的胸口上。楚辰在脑海里苦苦地思索,终于回忆起来一个重要的细节。
楚辰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艰难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身后的那道门缝里,仿佛正有一大股血潮即将漫涌而出,不久之后,整条走廊都将被吞噬进鲜红色的血潮汪洋当中。
楚辰放眼朝着走廊的尽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空荡荡一片,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愈发浓郁的血腥气息。
昏暗的灯光摇摇晃晃,阴森可怖的氛围笼罩着整条走廊,破败的装潢更是显而易见,无论是透过残缺老旧的吊顶天花板可以瞅见裸露的电线,还是华丽的墙纸破损之后露出了白色的基底墙面。
“滋啦——”一阵阴风袭来,霎时间,电光闪烁,灯火晦朔。
“啪!”楚辰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当即就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妈的,电影看多了是吧,居然在脑子里加了这么多戏。
如果我是杀人凶手的话,此时此刻我会怎么做呢?
我一定不会走前门,因为在大厅与正门的多个地方,都设有监控摄像头,一个保洁人员招摇过市,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来。这种酒吧通常还会有一条员工专用的后门出口,我会在销毁掉手头的罪证之后,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从后门离开。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地铁和公交早已经停运,无论是坐出租车或是网约车,都需要等待不少的时间,而且容易暴露身份,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一定会自己开车或骑车离开这里。
从夜店赶到距离最近的停车场,步行时间大概是7分钟左右,再加上他还需要换下身上的工作装,处理掉作案时使用过的工具,至少也需要5分钟时间。
眼下的时间,距离我跟他擦肩而过那一刻的时间,正好过去了10分钟,如果我的速度足够快,或许还可以追得上他。
楚辰在梳理完思绪之后,脑子立即变得清晰起来,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朝着后门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没想到就在他临近出口的时候,却突然被两名黑衣壮汉给拦了下来。
“喂,小子,跑这么快干嘛,急着去投胎啊?”说话这名壮汉的胳膊甚至比楚辰的小腿还要粗壮,满是横肉的脸上更是充斥着轻蔑的神色。
两人应该是专职在后门站岗的安保人员,除非是酒吧内部的工作人员,按照惯例他们都要拦下来盘问一番。
“两位大哥,借过一下,我真的有急事儿,来不及跟你们解释了。”楚辰无奈地耸了耸双肩,希望对方能够通融一下。
另外一名壮汉身形高大壮硕,站在楚辰面前犹如一座宝塔,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瞪着楚辰,一脸不屑地说道:“哼哼,你不会是想着要逃单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那么多无聊的人,总以为他们可以拦住我?”楚辰摊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发出了叹息。
没等到两名黑衣壮汉作出反应,楚辰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原来他趁着对方不注意,悄悄地后退了几步,等到对面两人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踏步而起、凌空腾飞,瞄准两人的脑袋,快如闪电地踢出迅猛两脚,仅仅只是眨眼之际,两名壮汉却感觉眼前恍惚一闪,整个身体旋即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两侧的墙壁上,最后摔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楚辰离开酒吧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顾忌,一路上飞檐走壁、翻墙越梁,他的身影形同鬼魅,时隐时现,飘忽不定,一座座屋脊在脚下踏过,一颗颗大树从身旁掠过,整个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总算及时地赶到了停车场。
杀手先生离开酒吧之后,当他踏上街道的那一刻起,浑身上下的气质瞬间就变得焕然一新,神色淡定从容,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俨然就是一个外出散步的路人模样,可问题是,谁他妈有病才会凌晨两三点在大街上散步吧?
空荡荡的夜色中逐渐飘起了雨丝,那人不仅在头上戴上了鸭舌帽,脸上还戴着口罩和墨镜,整个面部都被捂得严严实实,叫人丝毫瞧不出来他的容貌特征。
伪装!这两个字眼立刻就浮现在了楚辰的脑海中,一切都非常的自然,毫无表演的痕迹可言。去他喵的奥斯卡小金人,跟眼前的这位冷血杀手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好么。
杀手先生的身材又高又瘦,远远地望去,就像是一根插在地上的竹竿,可是楚辰却丝毫不敢小瞧此人,透过死者身上的伤口,他断定凶手是一个极为擅长用刀的高手,没有十年以上的苦练,绝对达不到这种高超的水平。
杀手先生的汽车就停在手边不远处,楚辰的前脚刚踏入停车场,他的后脚正好也踏进了车里,楚辰根本来不及上前拦阻,对方就已经大摇大摆地驾车离去了。
“我去,还是慢了一步,又让他给跑掉了!”楚辰朝着空气挥了一拳,十分懊恼地骂道。
天空中的小雨逐渐变成了中雨,冰冷的雨丝拍打在楚辰的脸庞上,气得他又狠狠地朝着地面跺了一脚,愈加彰显出内心的无助与彷徨。
湿泞的地面上溅起了不少的泥浆,沾染在了楚辰的裤腿上,以及旁边一辆白色汽车的车门上,见此情形,他的小脑袋瓜忽然灵机一动,顿时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兴奋地大叫道:“嗨呀,真是天助我也!”
楚辰赶忙脱下身上的外套,紧紧地裹在自己的胳膊上,接着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挥出一肘,只听见“哐当”一声,就将身旁这辆白色桑塔纳的车窗给砸开了。
楚辰拨开车厢内的安全锁,掸去坐垫上的碎玻璃,跟着坐了进去,接着他又粗暴地掰开了方向盘下边的塑胶外壳,熟练地找出了地线、火线和起动机线,随后将三根线剥开皮连接在一起,只听见“腾”地一声,车子立即就发动了起来。
楚辰一脚油门踩满,驾着车横冲直撞地驶出了停车场,朝着杀手先生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的灵感正是来源于眼前的天降甘霖,前几天都是干燥的大晴天,地面上同时积攒了不少的灰尘,一旦降下雨水,定然会在地面上泛起一层浅薄的泥泞。
此刻正处于凌晨时分,街道上几乎见不到几辆正在行驶中的汽车,因此道路前方那两条显眼的泥痕,一定是杀手先生驾驶汽车所留下的,而楚辰只需要一路上沿着前车之辙,很容易就能追寻到对方的下落。
楚辰沿着杀手先生遗留在道路上的泥痕,在秦淮外环线上行驶了十多分钟后,随后拐入了一条小路,最终来到了一栋老式居民楼前。
楚辰透过车窗远远望见,杀手先生倚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根香烟,无比惬意地吐出阵阵烟圈,他就像是刻意留在这里等待着自己到来,并且在他身上看不见半分紧张的神色,一时之间,楚辰竟然分不清楚谁是猎人,而谁又是猎物?
楚辰为了不打草惊蛇,于是把车停在了远处,随后又藏身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中,在暗处偷偷地打量着杀手先生。
男人享受完香烟的滋味之后,又谨慎地用打火机将手中的烟蒂也付之一炬,直到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杀手先生才舍得迈出步伐,朝着一栋居民楼走了进去。
眼前这栋居民楼,总共有七层高,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独特的地方,属于金陵近郊区域随处可见的老式建筑,如果从建筑材质上看,应该是始建于本世纪初的红砖混凝土建筑。
楚辰悄悄摸到了杀手先生的车前,取出一张白色的手帕,从地上拾起了那块尚未燃烧殆尽的烟蒂,认真地将其包裹了起来,然后又用手指从地上捻起些许烟灰,放在鼻孔前仔细地嗅了一下。
福尔摩斯曾经说过,只要稍加了解,就可以通过烟灰辨别香烟的种类,根据烟头残留的情况,甚至还可以判断出吸烟人的性格、职业、家庭等详细的情况,所以千万不可小瞧了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楚辰将手帕折好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口袋中,脸上也渐渐显露出喜悦的神色,他一边摩拳擦掌,一边得意地说道:“走进去正好瓮中捉鳖,这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杀手先生上楼之后,没过几分钟工夫,一间位于五楼的客厅窗户就亮了起来,楚辰抬头望去,只见那间屋子窗台紧闭,灯光亮起之后,只能映照在窗帘上,然而恍惚之际,却映照出一道又高又瘦的人影。
楚辰埋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时分了,普通人应该正处于香甜的睡梦中吧。
又过了几分钟,窗帘后边的身影终于离去,屋里的灯也熄灭掉了,楚辰估摸着,杀手先生应该是上床休息了。他心中不再有丝毫的迟疑,立刻朝着居民楼的入口奔去,小心谨慎地从楼道里摸了上去。
在五楼的楼梯口,楚辰在地上发现了一张新拆封的口香糖包装纸,已经被揉成了一团,孤零零地躺在角落中,见此状况,他不由小声地咒骂道:“这家伙真是没素质,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居然还乱丢垃圾。”
楚辰根据残留在楼道里的气味,很快就找到了杀手先生的住处,对于这种人渣败类,根本用不着礼貌客气地对待,他当即上前敲响了房门,可是两分钟的时间过去了,屋子里边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虽然楚辰早已预料到会遇上这个结果,但是他仍旧感觉好生没趣,于是只能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板砖。
对于“盗侠”楚辰而言,这天底下就没有他进不去的门,也没有他打不开的锁。
只见楚辰摸了一下皮带扣的内侧,很快就掏出了一截细长的铁丝,他将铁丝缠绕在手指上,麻溜地弯折成一个特殊的形状,紧接着又将弯折好的细铁丝缓缓送入了锁孔之中,一阵捣鼓之后,只听见“咔”地一声轻响,轻而易举就打开了这扇老式机械锁的房门。
楚辰推门而入,发现屋内大部分的空间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厨房的位置亮着一盏光影微弱的台灯,他丝毫不敢大意,在屋内靠近门口的墙壁上四处摸索,很快就寻到了灯光的开关按钮,轻轻摁下去之后,明艳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最先映入楚辰眼帘的是客厅的布局,结构紧凑、通风敞亮,几乎没有浪费的空间,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客厅的与卧室相互连接在一块的阳台,总之这套房子非常适合单身独居。
屋子里总体看上去空荡荡的,基本上没有放置什么家具,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摆放杂物,四面的墙壁全都贴满了老旧的报纸,作为吸引读者目光的头条版面上,无一不是印着漂亮女人的照片,而在客厅中央的位置稀稀落落地放置着三个油画架,画板上面却贴满了十八线女明星的性感写真照。
“咦~这屋里怎么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可是没等到楚辰找寻出杀手先生的身影,他那灵敏的鼻子又一次从空气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如同死神降临一般的恐惧感受,迅速地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楚辰的心里瞬间绷紧了十八根弦,重新打量起这间屋子里的布置,架着台灯的厨房,相对封闭的门窗,不请自来的访客,让他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叫一声:“糟糕,是天然气泄漏!”
楚辰在弄清楚了杀手先生布置的陷阱之后,后背上瞬间渗出大量的冷汗,脑子里同时传导出一道无比强烈的死亡讯号,可是他的双脚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楚辰只能够凭借着骨子里最原始的那股求生欲望,两只胳膊支撑在墙壁上,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往身后推去,终于赶在爆炸的前一秒,扑向了卫生间所在的位置。
“啪~”先是一小片玻璃炸裂的声响,刹那之间,就在厨房中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伴随着“砰~”地一声震天撼地般的巨响,强劲的冲击波携裹着高温烈焰,毫不留情地席卷了整间屋子,骇人的杀伤力几乎将所经之处都化为了灰烬残渣,屋内的那炼狱般的惨象简直不可言状!
“王八蛋!”楚辰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挥出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
你爷爷的,居然被这个家伙摆了一道,出入江湖至今,我“盗侠”还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说起来真是可笑,本以为自己的跟踪技术也是完美无缺,没想到早就被对方识破了马脚,当我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殊不知已经掉进了对方设置的陷阱当中。
刚才在楼道里发现的那张口香糖包装纸,应该就是他留给我最后的警告,可惜我却丝毫没有把这条线索放在心上,致使自身沦落险境,确实也怨不得别人。
杀手先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狡猾难缠的对手,此人不但心思缜密,更是用心险恶。当他倚靠在车旁抽烟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发觉了自己正在被人跟踪,一根烟的工夫之后,恐怕他就想出了应对的计策。
具体的步骤如下:首先,杀手先生回到家中之后,立刻找到一根登山绳或是亚麻绳,紧紧地系在阳台的栏杆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在窗帘上映照出他的人影;其次,他故意打开灶台上的天然气,却并没有点燃明火;随后,他将一盏台灯搬到了厨房里边,并在灯泡表面黏上一块嚼过的口香糖;接着,关闭屋子里所有的灯光,他只需静静地等待敲门声响起,一旦门口传来动静,他就立刻点亮厨房里的这盏台灯;最后,利用系在阳台栏杆上的绳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这间屋子。
黏上了口香糖的灯泡,随着表面温度逐渐升高,会在三到五分钟之后发生炸裂,那一瞬间产生的明火,同时还会点燃弥漫在整间屋子里的天然气,进而引发瓦斯爆炸。
这个家伙的心思简直比蛇蝎还要歹毒,他早已预料到那爆炸发生的时刻,我刚好已经撬开了房门,正在满屋子地找寻着他的身影。
由于整个客厅的墙壁上贴满了报纸,所以火势很快就蔓延了进来,滚滚浓烟透过门缝,钻进了卫生间里,顿时呛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楚辰赶紧从口袋中又取出一张手帕,用水沾湿后紧紧地捂住口鼻,一脚踹开卫生间的木门,整个身躯都匍匐在地上,拼了命地朝着卧室方向爬了过去。
楚辰进入卧室之后当即关上了房门,暂且将大火阻隔在了门外,可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却差点震碎了他的眼球。
只见这间十多平米的卧室里,摆放着十多个透明的圆柱形玻璃罐,这些大小不一的容器里浸泡着各类小动物残缺的尸体,有削掉脑袋的老鼠、剥掉表皮的猫、剖开肚子的狗……
大股刺鼻难闻的福尔马林气味,一窝蜂似的猛然钻进楚辰的鼻腔,顿时令他感觉大脑一阵晕眩,嗓子眼里更是泛起了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趴在床边直接就呕吐了起来,苦的、酸的、稀的、稠的,全都混杂在一块,仿佛五脏六腑都快要被他吐了出来。
可是当他一抬头,又注意到在床头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人体解剖图,令人感到无比恶寒的是,那幅解剖图上在人体的许多关节部位,居然还用红色的笔迹详细地写满了各种解剖手法的标注。
心理扭曲,行为变态,狰狞可怖,罄竹难书,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只刚刚从地狱里放出来的索命恶鬼!
“噼啪——”一阵火光忽然蹿了出来,木质的卧室门在高温炙烤之下,此刻已经变得不堪一击了,大火便势如破竹地闯进了这片最后的净土,看样子这间卧室在不久之后也将会沦为一片焦土。
火,或许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
楚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窗边,奋力地用手肘击打着窗户,瞬间就敲碎了窗户的玻璃,他赶紧从地上拾起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顺着床单的纺织纹路,用力划了下去,很快就将床单割成了一根根条状的碎布,他又把这些碎布条的头尾全都系成死结,一条十多米长的简易绳索就算是制作完成了。
身后早已是火光冲天,灼热的气浪不断地在他的后背上炙烤着,情势危急,已容不得他再作细致的思考,楚辰只得匆忙地将绳子一头系在窗台的护栏上,另外一头则系在自己的腰间上,深吸一口气站在窗台上,闭上双眼之后,纵身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