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左眼下边有小痣的女娘,大概十七八岁…很漂亮…”
朝露看见马车停在了楼前,胭脂下了马车从前门进来,手里拿着万花楼新收上的女娘名单。
她拦下胭脂,问了问。
“没有”
胭脂把印象中的女娘过了一遍,摇头离开,又想到什么停了一下,
“左下有痣的娘子没有见过,但是,左颜有痕的人要回来了。”胭脂后半句几乎贴在朝露身边说完才离开,声音极小,
可朝露还是听懂了,心跳的极快,九爷快要回来了……
慌乱之中,朝露躲到茶水房不断的洗手,直到泛红才回到刚才坐的位置。
今天只有一单常妈妈那边肯定没交差。
“咱们做这儿行的,模样身段那是样样不能少,想要熬出头,嘴甜,这儿也得有活儿。”
朝露想到前天妈妈后半句,指着她的头的警告。
那个书生尽管只是简单的素衣长衫,但细看有鎏金银丝烫线,衣服质地柔软却不失质感。
要是常妈妈告诉九爷,到时候自己肯定逃不了一顿毒打,朝露想到那黑夜下闪着水光的鞭子,拿着酒壶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朝露鼓足勇气,朝二楼挪了过去,在二楼木梯踌躇了很久。
“公子”
书生也不问她上来为何,依旧品着自己的酒。
她指指他的酒壶,客气地问道,“您还要再点酒吗?”
声色嘈杂,他却听清了她的话,于是点点头。
许朝歌抿唇,斟酌了一下,又问,“您再点酒的话,能报我的小字给招呼来的伙计吗?”,
朝歌知道这是不地道的,只是这书生本来自己要喝的就是贵的酒,如果能顺手推舟,那可真是一桩好事。
书生不是那不染世事的白纸,恰恰相反,
他侧头回视她,直勾勾的。
她被看得心虚。“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说完她就站起来,打算走人。
他却一句话拦住了她,“姑娘,您的小字是?”
朝露感激地望着他。道,“朝露”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朝露,倒是好记。”书生放下酒杯笑道,
“确实好记。”朝露涩涩一笑,她的人生不就是那永远也跳不出轮回的露水。
书生料着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她不敢轻易去搭讪,只好默默地在阁楼的栏杆离男子看着稍微近些。
过来一会儿,书生回头,朝露见他回头看她,她慌忙解释,“要是离开,她们会怀疑我的。”
他不甚在意,眼睛重新落在高阁上,焦距却似乎在不知名的远方。
书生又喊伙计加了两壶酒。被喊过来的伙计,见到朝露很意外,不敢相信她能钓到这种上等姿色的客人。
朝露换上最好的伪装,随着小二进来,她望向书生的眼神柔得都要滴下水。
这眼神,倒是让书生从远方像是回过神来。小二一走,他就问道,“姑娘可也是这酒楼那边的女子?”
她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后又笑,“是的。”
朝露知道,他口中所指的那边是什么意思。
他略略打量了下她,“那如果点姑娘留宿,是什么价?”
朝露惊讶地看他。
“我爱慕的女子今天要嫁做他人妇了。”他的脸挨了过来,“什么价?”
她微微后仰,轻声回道,“三百文。”
“成交。”他眼睛都弯了起来。
朝露不算是国色天香,万花楼里比她貌美年轻的女娘随处可见,平时也没有接待过这样高质的类型,所以她很拘谨。
男人自己下楼,到掌柜的那边结账。
一切完事之后回头道,
“我们去哪?”
“万花楼后面再开一家雅舍或者……奴的家。”朝露吐字含糊道。
“那去你那吧,省钱。”他立在原地,等她带路。
她因为他的后面两个字而好笑。因为他刚才喝的那几杯酒,能点这儿顶美的歌姬开上字间睡好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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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楼的女子是可以卖艺不卖身的,只是在这岁月浸久了,妥协傍身也是在她们身上常见的事儿。
朝露把他带回家,问道,“那个……公子要不要先玩些行酒令?”
“不了,今天喝的酒不少了。”他环视她的小屋子,虽然简单,但很整洁。
“那我们直接开始吧”朝露开始一点点解开自己的衣服,倒只剩一下肚兜时道,“公子有什么特殊要求么,奴都可以做。”
“姑娘脸上的妆不用梳洗么?”
朝露不想跟消遣的客人有脸上的接触,每次都会铺上厚厚的粉。
“碰不到脸,公子放心。”
“公子,在这床上可好?”他环看一周,里边吧,那不是还有一个小屋。
“那边太乱了,奴怕公子不惯。”朝露不想别人进自己的小屋,想了个借口阻止。
“无妨,就那个小屋吧。”说完,要往前面走去,朝露一时慌乱,又挡在他前面拦着,
“公子,真的很乱。”
“你不想让我去那个小屋为何?”他低头盯着女人的眼睛。
“那是奴自己的房间。”
“好吧,那公子我就不进去了。”
男人没有纠缠,回身坐到了床前,朝露赤着身子靠了过去,男人也倾身,真正肌肤碰上的那一刹那,
“抱歉,我以为我可以忘了她。看来是不行。”男人歉意又释然的笑了。
朝露点了点头,把放在身后的衣服重新穿了起来。
“夜深了,这么回去少不了挨骂。姑娘,我从你这儿借宿一晚可好,缠头我照给。”男人无奈的笑了笑,
转身又对朝露说道。
朝露从小屋里拿出了一床新的被褥“公子莫弃,都是干净的。”其实,她想说,她家里都是干净的,从来没有别的男人做过。
可是,他会在意么……
他点点头,在朝露手中道谢接了过来。
“那今夜公子暂且将就一晚,奴去里面。”朝露把炉火生的更旺了些,看男人已经侧卧,也进了自己的小屋。
可能昨天脱衣服时着了寒气,
第二天,朝露起的有点迟。看着已经露出来的日头,突然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赶紧起身穿衣。
等进了大屋一看,那床上早就没了踪影,昨天拿去的床褥整整齐齐的叠好,像不曾打开一样。
“原来已经走了。”朝露的语气有些低落,不会儿也释然。
她过去抱过被褥,发现小桌上有两锭银子。
银子下还留了一张字条“多谢姑娘昨夜收留。不过,姑娘家对外人还是多些防备比较好,一个人更需留意注意安全。”
字体遒劲有力,倒跟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样的人,以后一定功德圆满,能去极乐世界吧。”
已经很久没有人叮嘱朝露要注意安全,这样温暖的话了,没有咒骂,没有厌气,没有刻意的亲近讨好,把她看成普通的女娘,这感觉真好……
直到看见纸条上的水痕,朝露才回过神。
放下手中的被褥,把那纸条放进自己小屋的首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