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最近的生意很冷清，
这是她在万花楼的第四年，也见多了这风月场的来来往往。
多情儿郎，痴怨女，岁月男君，爱妙龄。
“听说了没有，那江家大小姐跳了江啊。”
“啊，你说江知府的嫡女，江淮暮？”
万花楼里的酒客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临江这几天出现的趣事。
角落里的朝露，眼睛四处打量，她对临江的八卦没有兴趣，不知那群酒客再说什么，让旁边娇美的女娘们都紧紧贴了上去。
朝露看着万花楼新来的这批年轻的女娘，把这临江之地很多客人都拉了过去，让她们这些老姐妹平日里更是找不到几个官人。
如今的朝露倒是在万花楼里锻炼出一番酒量，只是在陪酒卖笑的行当，这嘴笨木讷的朝露除了能忍，实在没有出彩的地方。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公子过来到自己这儿消遣，朝露看了看时间，无力的叹叹气，开始收拾着东西打算回了乐坊后面的小杂屋。
出门之后的朝露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冻的女人赶紧往手上哈气。想到之前红袖那句，
“要想生意长流，定要时刻衣荡漾。”
朝露以前也试过，可是一出门，那刺骨的风就直接吹的她缩成一团，也就作罢。四下望去，看着这寒冬天还半露**的女娘，女人不由的佩服，
“真是活该自己没有生意。”女人无力的说道。
朝露刚没走两步，就碰见红袖引着客人走了过来，
“你又要回去？”红袖见朝露这般打扮，安抚了那个公子又退回来，笑着对朝露说道。
朝露平日比较木讷，也不知跟眼前的人说些什么，干脆就点了点头。
红袖见此，说道“常妈妈说你已经半个月没有进账了。”
朝露咬了咬唇，还是点头，小声道“我会去找生意的。”
女人语气里尽是乞求之意，红袖是万花楼的招牌也是常妈妈眼前的红人，楚歌希望红袖能先帮她在常妈妈面前说说话。
红袖沉声应了一声，转身进了万花楼。
朝露知道，这次常妈妈派红袖过来传话，恐怕是有意见了，可是，这样的寒冬天从哪里拉进客人？
万花楼是临江有名的酒楼，只是跟一般的酒楼不同，不是靠吃食客店来吸引顾客，而是多花楼歌舞，除了捧姑娘快活的收入，就是靠酒水营生。
离万花楼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去闹室的小路，朝露打算在路上碰碰运气。
“江怀慕，为何躲着我。”朝露刚拖着冻僵的脚走到小路，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她。
被那股力道拽住，女人没有防备加上身体被冻的僵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顺势倒了下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相反，很温暖，温暖到自己有点不想离开。
朝露仰头正好撞上男子低头的目光，那双眼睛真好，像太阳。楚歌看见男子的眸子，一时便想起初升的太阳。
“抱歉，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只是认成了故人，她也常穿素色的衣裳。”男子赶紧将她扶正，像是个书生端正地道歉解释。
她点了点头，拉紧衣领，继续往小路深处走去。只是那名字，有些耳熟……
朝露在寒风中站了半天，想堆起笑脸招呼客人，可是脸早就被冻的没有知觉，僵做一团，要不露出点肉？朝露想解开披在外边的大袍，可刚开了两个扣子就被风吹的后怕。
算了，往回走。朝露打定主意，在回去的路上，只要是男人就贴上去，万一能拉到一个呢？
老天爷并没有同情女人，过去了十多个男人没有一个咬钩，还挨了一个汉子一顿辱骂。
女人也习惯了，这地方碰见她这般出来晃的女娘，还在这酒楼附近，不用说也是做的什么不正经的勾当，时常有人唾弃。
朝露后来也不太在意，人不就是为了活着么？
左右是等不到客人，女人决定回自己的小杂院，万花楼虽没在闹市，却在上都寸土寸金的地段，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住在酒楼，没人捧的如像朝露这种，算是半固定的角色，可以自己去外边拉客，然后住在乐坊后面的小杂院。
回到杂院，朝露第一件事就是隆起火，赶紧让屋子暖起来。朝露选了个靠在杂院角落的两小间套房，大屋后面延出了一个小间，小屋尽管简陋，但她却很喜欢呆在那里。收拾完后，楚歌将自己缩进棉衣，
“必须得进账了，不然，就算自己能补上进万花楼的入场费，但是那酒水营生自己根本补不上。”
第二天，朝露早早起来往脸上扑了不少粉，在路上搭上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引进万花楼，朝露陪着男人要了壶酒，男人三十的样子，布衣长衫不像是有钱人，楚歌也不敢让他亏太多，就点了一壶女儿红。
“客官，一共一两五钱。”招待姑娘听到男人要结账，过来道。
“贱人，你还我钱。”
男人不情愿的结了帐，却气极拉着朝露的手骂道。
俩人在楼里开始了一番拉扯，这酒水大半的富余都进万花楼，到楚歌手里已经微乎其微。
男人根本不管她能赚多少，把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往上一挥。“还不如回家跟娘子喝。”这下四周的人都知道女人的身份，再看女人的眼睛也变了变神色。
万花楼虽然是歌舞欢愉之地，但不是青楼卖笑，这里定期有乐坊舞坊的伶人演出。倒是都城人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有各色人流，做生意的富商、世家的公子、科考的书生、朝廷的大员甚至是普通的农户都有可能。
他们有的只是饮酒作赋，有的是博美人一笑，虽然暗知这浊流，也能做到互不干扰。但是如果有人打破这规则，那种眼底的厌弃就再也藏不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看出自己那君子的岸然。
朝露虽然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习惯但还是想逃。男人往后推了一把朝露，撕破了脸骂了个贱人就走了。朝露扶住身子往后转身便撞上了一个身子，“姑娘，没事吧。”没想到换来的不是厌弃的咒骂，一声少见的关怀，
朝露抬起头“是他，那个眼睛有太阳的书生。”
“那刚才的话他肯定听到了，应该也是会嫌弃的吧。”
朝露敛起心思，低声道了句“无碍，是小女子的罪过，还请公子见谅。”
书生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微微一笑，让开了路。
朝露挑了一个偏一点的位置，看着这万花楼还有没有自己能挖的动的单子。那个书生到了酒楼的二楼，靠街边的窗子做了下来，从朝露这个角度，稍微一抬眼就能清楚的看到。
清楚到，轻纱半启，男人额前的碎发在日头下被风荡起的痕迹都能看到，书生男子刚坐下没多久朝露就看见一个姐妹颦颦过去，贴在男人身上说了几句，却讪讪离开。
高阁上的歌姬声音哀怨廖远，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窗阁旁的书生，树影斑驳，饮酒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