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晶说赠送双刀就等同于结婚时, 苏则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结婚？虽然邢律确实和他告白过——而且是两次——但这样就结婚了会不会太仓促了？
再说他压根不知道让别人用一下双刀会这样啊！为什么不给个使用说明？这算不算诈骗？要是他把双刀借给第三人呢？算重婚吗？
……好吧，他不可能把双刀给第三个人用, 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它们, 谁会随意出借自己的心爱之物给不熟的人啊？但、但是，也不能因为他不介意邢律使用双刀就搭上他这个人吧？！
苏则脑子乱哄哄地跟着邢律上了车, 直到接到大宇抵达小熊他们所在的顶楼时，他仍没回过神, 整个人又惊又慌,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邢律早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队友情况以及那个疯子的状态，因此哪怕再疑惑，他也只能暂时摁下心中的担忧。
大宇情况还行，虽然负伤了但在强大的愈合能力辅助下, 能走能跳还能跑并没有大碍。但小熊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守制高点，同时保护三个人，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刚进化成功愈合能力提升有限，伤也比大宇严重, 战斗结束就瘫在了地上，压根无法移动。
不过再严重的伤，也不影响他哔哔。
邢律他们抵达时, 小熊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达子正跪在旁边用木板固定他的小腿。明明小腿骨头都断了, 骨头刺破皮肤露出老大一截, 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 嘴里一直在哔哔就没停过。
“你看到了吗？哥刚才是真的帅！唰一下就冲到这，唰一下就冲到那！那个感觉嘿！我都没办法形容！真想让你也感受一下那种滋味，不过好像每种身体进化特征都不一样？啧啧，可惜了～
“诶你说，我要不要染个银色头发？不过部队不允许染发……现在应该可以吧？管它的，等离开这我就找个理发店染了，大不了到了中都剃个光头。你说我要不要取个外号？快雄怎么样？”
达子面无表情地缠着绷带：“听着像快递公司的名字。”
小熊：“确实有点，不着急，我再想想，再想想啊……”
邢律听得啼笑皆非：“还有心思想外号，看来人是真没事。”
“副队！大宇！苏则！”小熊一脸惊喜地抬头看向他们，“我是进化者了！特征是速度！卫院士说我最高速度应该超过了50米每秒，差不多跟汽车一样快了！最重要的是，我几乎没有启动缓冲时间！”
邢律被小熊的情绪感染，同时也是真的为队友感到高兴，闻言直接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牛逼！你应该是我们华州第一个速度特性的进化者。”
“是吧？我他妈也觉得自己巨牛逼！”小熊得意一笑。
“真牛逼，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腿给弄断了。”达子忽然凉幽幽地开口道。
“自己弄断了？怎么回事？”邢律闻言眉头一皱快步上前，大宇也连忙跟了过去。苏则无意识地跟在他俩身后，就像个自动跟随机器人。
达子撇撇嘴：“你问他。”
小熊嘿嘿一笑：“太着急了，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就…就把腿蹬断了……”
“怎么会这样？”大宇也急了，连忙问道。
“卫院士说我刚进化，身体强度还没跟上，要……卫院士小心！”小熊瞄向卫风棠的眼神忽然凝固，下一秒就想从地上弹起来，却因为一条腿断了完全使不上劲。
邢律几人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卫院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楼顶，摇摇晃晃地站在边缘处，眼看着再往前一步，就要掉下去了。
这里可是二十层楼的楼顶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们当中也有个会心电感应的……原本以为找了个软柿子捏，没想到花了我不少功夫……”一直趴在地上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笑容肆意张狂又扭曲地看着苏则他们，“别动啊！只要你们谁敢动一下，我就让他跳下去！”
“他要是少一根毫毛，你也活不了！”邢律咬住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哈！你们叫他什么来着？卫院士？能拉一位院士给我垫背也不错了，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男人话音刚落，得意的表情立刻就被惊恐覆盖，他尖着嗓子模拟出小女孩的声音，尖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一个老头子给我垫背！我不要死！”
下一秒，他又换了张哀求的老朽面孔：“我不想死啊，我还有好多剧本没排完啊！”
这一幕，看得邢律他们目瞪口呆，小熊更是脱口而出：“人格分裂？！”
苏则站在他们身后，咬牙盯着男人，心里充满悔恨。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才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已经苏醒，竟然还让他控制了卫风棠！
不过很快，他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利用挡在前方的大宇遮掩，小声问小晶：“你能支撑起一个人的重量吗？”
小晶也调小了机械音的音量：“可以。”
苏则：“那你有没有什么形态，面积大一点的？”
小晶：“有，####的战旗。”
苏则：“好，你飞到卫院士身后，一旦他要往下跳，就用战旗挡住他！”
小晶：“是。”
“诶等等！”苏则咬了咬唇，“战旗让别人碰了……不会…怎么样吧？”
小晶沉默了一会：“……不会。”
苏则松了口气：“好，去吧。”
几秒钟后，邢律四人便看到小晶瞬间出现在卫风棠身前，然后消失，所有人顿时心中一定。
这个异常反应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突然大吼了一声“闭嘴”，然后看着邢律他们脸色阴沉地问：“小晶是谁？你们还有一个人？他在哪？让他马上出来，不然我就让这个老头跳下去！”
说完，他几步奔到楼顶边缘，手威胁性地摁住了卫风棠的肩膀，癫狂地大吼道：“让他马上出来！”
邢律从后腰拔出枪，冷笑着靠近男人：“你马上就能看到它了。”
“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让他出来！不然我真的会让他跳下去！你们不管同伴的死活吗？你们不是军人吗？！”眼看邢律越来越靠近，男人惊恐到了极点，手里一哆嗦，竟真的推了卫风棠一把。
卫风棠睁着眼睛，无知无觉地往前一倒，却在下一秒一头扑进一面闪烁着光芒，柔软又坚韧的旗帜里。
它整体呈半透明状，能透过旗面看到背后的风景，可同时它内里也有图案，是闪烁着辉光的小圆点，组合成了一个类似彭罗斯三角形的立体图案。
苏则看着那面旗帜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潮水般的记忆扑面而来，让他眼前一花，一头栽倒在地。
“苏则！”
大宇的惊呼声让邢律脚步一顿，但他没有回头，仍死死的盯着男人。
至于那个疯子，被突然出现的旗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就想去拉卫风棠，却慢了一步，只能看着旗帜卷起老人，飞到了安全地带，无论他如何操控，人都被禁锢在原地没能迈出一步。
男人下意识地就想操纵其他人，可是控制人需要时间，显然邢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顿时慌了，大喊道：“等一下！等等！我、我有用！有大用，你不能杀了我！我可以控制变异人，帮你们，帮国家，你要是杀了我，一定会被追责！”
邢律微眯眼睛，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继续靠近。
见邢律没有继续靠近，手上的枪也放了下来，男人终于找到了靠谱的救命稻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却满含恶意的想着——
只要能活下来，就有转机，剧场就不会落幕，他终将……
忽然，男人表情一滞，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眼中恶意也尚未褪去，整个人却呆愣起来，然后在邢律的注视中，他忽然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男人失去平衡，向后栽去，嘴角一抹微笑刚刚浮现，便被愤怒惊惧的咆哮声淹没：
“胡小青——！”
邢律几步冲到楼边向下望去，隐约能看到男人血肉模糊的身影。忽然，不知从哪跑出来几个变异人，扑到男人的尸体上，很快就把他分成了几块带入黑夜中消失不见。
邢律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转身跑到苏则身边，把他搂进怀里，语气急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宇摇摇头：“不知道，他看到那面旗就突然晕倒了。”
邢律看向还包着卫风棠的旗帜，连忙道：“大宇去看看卫院士，小晶，把卫院士放出来。”
小晶将卫风棠放在地上，重新化为六棱柱形态，飞到苏则身边。
“苏则怎么了？你能扫描出什么吗？”见小晶悬浮在苏则头顶没有动，邢律焦急地问。
“生理信号稳定，排除急症的可能，应该是大脑受到刺激导致晕厥，休息一段时间会自然转醒。”
听到小晶这么说，邢律顿时松了口气，又看向大宇和卫风棠。
注意到他的目光，大宇摇了摇头道：“昏睡状态，叫不醒。”
邢律无法，只能再次请小晶扫描检查，好在卫风棠同样生命体征正常，至于为什么会昏睡不醒，现在没有设备也调查不出来。
不过小晶倒是有个推测：“同样身为脑部进化者，卫院士虽然被那个人控制了，但对方的大脑也因此对他敞开。卫院士很有可能对那个人进行了反向读取，现在可能是在睡梦中整理得到的信息。这也是人类大脑处理信息的常用办法，所以睡眠对于人类来说尤为重要。”
不管是不是，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能处理，邢律看看怀里昏迷的苏则，腿断了刚包扎固定好的小熊，昏睡状态的卫风棠，咬咬牙，吩咐道：“大宇背卫院士，达子背小熊，城里现在还有遗漏的变异人，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说完，他将苏则横抱而起，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依然是一辆SUV一辆越野，邢律载着苏则小熊，达子和大宇带着卫风棠，在小晶的指挥下开始清理残留的变异人，一直忙活到凌晨天都蒙蒙亮了，才结束。
期间苏则和卫风棠一直没醒，邢律心里的焦躁也越积越多，到最后小熊都忍不住要同情那些变异人了。
当他们清理完所有变异人，最终停在中心公园进行休整时，小熊单腿蹦到达子身边，小声感叹道：“太惨了……你是不知道，每个点他都只呆了不到一分钟人就出来了，身上那个煞气都快化为实体了！”
达子看了眼邢律，此时他正半抱着苏则坐在那张高科技布上，等大宇收拾车内卫生。
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身血，忙着清理变异人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如果不及时清理，日后的几天他们都得泡在腐肉味里。
达子收回目光，继续用毛巾擦着车座，嘴里说道：“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昏迷不醒，我也急。”
“也是……不知道苏则到底怎么了，怎么看一眼那面旗就晕……”
“苏则！”
小熊话没说完，就听见邢律的喊声，他和达子对视一眼，立刻就朝那蹦了过去，达子和大宇也扔下毛巾跑了过去。
在邢律怀里，苏则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邢律那张焦急、憔悴却难掩惊喜的脸。
『……就算我们结婚了，你也不能不经我允许就碰我，我还需要时间接受这件事。』
“什么？”邢律傻眼了。他没想到苏则醒来后开口就是咏唱般的外星语，震惊之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恢复记忆的苏则会不会离他而去？
好在苏则下一句又恢复成了华语：“知道了吗？”
邢律松了口气，也更懵了：“知道什么？”
“就是我刚才说的……”
『你刚才说的是斯丹勒思语，他没听懂。』小晶忽然现身在苏则面前，用外星语打断了苏则的话。
『斯丹勒思……我怎么突然能听懂…还会说了？』苏则也惊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即便是在我们宇宙，大脑也是最复杂神秘的领域，或许你刚才看到斯丹勒思的战旗，回想起了从前的记忆。』
『从前的记忆……』苏则喃喃道，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要我再给你看一眼战旗吗？』
『……算了，』苏则看了眼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却死死控制住自己一声不吭的邢律，低声道，『以后再说吧。另外…结婚那件事，别告诉任何人。』
『是。』
嘱咐完小晶，苏则看向邢律，切换回华语：“没事，就是大脑突然受到刺激，有些混乱。”
邢律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发现他虽然有所隐瞒，但从神情的细节来看，他还是那个苏则，有些冷淡，过于理智冷静的苏则。
邢律暗自松了口气，压根不敢追问他究竟隐瞒了什么，连忙道：“醒过来就好，卫院士还昏睡着。”
“卫院士？”苏则一惊，立刻抬头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卫院士就躺在离他不远的草坪上，身下也垫着一张高科技布。
苏则起身走了过去，仔细检查了卫院士的状态，又和小晶用外星语交流了几句，表情明显一松，对围过来的四位特种兵说道：“应该就是小晶推测的原因，只是不知道这种反向探查会不会对卫院士造成什么影响，今天之内人能醒过来就没什么问题。”
“那要是醒不过来呢？”小熊追问道。
苏则沉默了一会：“……那就是心理层面的问题了，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尽快前往中都，看有没有其他的脑部进化者能帮忙。”
邢律当即拍板道：“那就在湖边收拾一下，立刻上路。”
“是！”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大宇和达子继续清理车子，小熊正要去拿换洗衣物，却听到邢律对苏则说：“那边那个公共洗手间好像被那个男人改造成他的私人浴室了，我刚才看了眼还挺干净，你可以去那洗个澡。”
苏则顺着邢律指的方向看了眼不远处的公园厕所，点头应下，从车里取了自己的衣物便走了过去。
待苏则走远了，小熊啧啧两声：“看得也太紧了副队，而且我们在湖边凑合，却给苏则找好了洗澡的地点，会不会太双标了？”
邢律瞄了他一眼：“你可以等苏则洗完再去洗，只是我们不会等你。”说完他就拿出自己的衣物，走向湖边。
“双标怪！”小熊暗骂一声，连忙单腿蹦着跟了上去，“副队等等我！一会帮我搓个背！”
“滚蛋！”
“不嘛不嘛～”
苏则站在淋浴喷头下，看着架子上花花绿绿的沐浴品，这才想起，好像没看到那个人格分裂的疯子？
『小晶，那个疯子呢？』
『跳楼自杀，尸体被变异人分食。』
『自杀？』苏则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他临死前喊了个名字，胡小青。』
『胡小青……』苏则低喃着这个名字，却找不到关于它的任何线索，『只能等卫院士醒来，看他能不能知道点什么。』
暂时把这件事放下，苏则难以自抑地又想起结婚这件事。
这么一番折腾，他已经彻底摆脱一开始的慌乱无措，而且经由意外恢复外星语言系统这件事，也让他意识到一个事实——
只要他不说，小晶不说，邢律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在遥不可及的斯丹勒思星，他俩已经结婚了。
这么一想，苏则立刻发现自己又能直视邢律，做到一如从前的冷静自持、若无其事、理直气壮、与世无争。
毕竟这里是地球，他们在华州的土地上，遵守华州宪法才是正理。
***
十几分钟后，苏则一行六人再次上车，踏上了前往中都的道路。
其实在经过一夜的战斗后，他们每个人都十分疲惫，按理来说最好是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再上路。
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想要休息的建议，大家只想尽快地离开这里，哪怕要风餐露宿，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城市里了。
出城时，他们一路上都能看到茫然若失仿佛失去所有记忆的人，也能看到歇斯底里哭喊不停的男男女女，甚至时不时还能在街上看到刚刚才跳楼的尸体，为本就斑驳的城市添上一抹血色。
没人说话，也无人叹息，负责开车的邢律和达子只是默默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基地，离开了临仙市。
在车驶上国道后，小熊忽然开口道：“这里……这些人以后怎么办呢？”
邢律沉默许久，摁下卫星通话设备的开关：“大宇，联系基地，把临仙市的情况通报给中都。这里没有变异人，附近还有大片农田，建筑物保存完好，周围群山环绕，具备建设基地所需的一切要素。只要好好建设，这里会成为华州最大的幸存者基地。”
“对……临仙市其实是个好地方。”卫风棠的声音忽然从通话设备中传出，邢律顿时眼睛一亮。
“卫院士你醒了！”
“是……让你们担心了。”卫风棠从越野车的后座坐起身，揉了揉额头，尽管刚刚睡醒，他却满脸疲色，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几岁。
“卫院士，你反向探查了那个人的记忆吗？”苏则问道。
“是的，”卫院士深吸一口气，“那个人……是个变态！”
这个故事非常简单，一个出生良好的男孩，却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没有同理心，对所有美好的情感都缺乏共鸣。小时候虐杀小动物，长大了就开始霸凌伤害同学，父母没办法，只能把他送进了疗养院，单独隔离治疗。
也许是隔离期间太过寂寞，也许是想摆脱性格中不堪的部分，他分离出了第一个人格，胡小青。
“胡小青懦弱、胆小，非常不讨他喜欢，后来随着分裂的人格越来越多，胡小青也一直被其他副人格打压，辱骂，久而久之对其他人格产生了怨恨心理，却因为能力不足，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直到末世来临。”
末世赋予的力量，让那个男人成为了临仙市的神，每个人格都能拥有自己的剧场，唯有胡小青，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个‘演员’都不愿意分给他……”卫风棠想到探查的那些记忆，就几欲呕吐。
大宇连忙拿了瓶水递给他，让他漱漱口，平复一下心情。
许久，卫风棠有些虚弱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哪怕是胡小青，也只是想报复其他人格而已……他就是真正的恶魔。还好他死了，这样的人如果离开临仙市……”
通话设备里一片寂静，许久，小熊的声音喃喃响起：“他是死了，可是，其他人呢……我们能保证，所有拥有这种力量的人，都是好人吗？”
没人回答小熊，两辆车奔驰在朝霞中，向着远方一路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