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后,孟青想给小乞丐再要一间房,但是掌柜的却说没有空房了。
她只好将人带回自己的房间,又要了些热水,让小乞丐好好洗个澡。
她自己被拉进明珠的房间,两人坐在桌前四目相对,明珠率先开口:“阿青,你实在是太莽撞了。”
孟青毫不在意地掏掏耳朵,有时候她都怀疑明珠才是孟大侠的亲女儿,两人碎嘴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我看那小孩穿着就不像乞丐。”
“怎么不像了?破破烂烂的,没一处好衣,还不合身大了许多。”
“虽然衣裳是破的不合身,可那料子连平头百姓都买不起,他一个小乞丐,哪里来的?”
孟青想想,又道:“也许是好心人呢。”
明珠见她执迷不悟,扯开了话题:“无念山庄的事,老爷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消息。”
孟青想到此处,面色逐渐凝重,这么大个山庄少说也有上百口人,怎么会一夜之间被灭门。更何况作为四大庄之一的无念山庄,庄主在剑术上颇有造诣,到底什么人能做到一击必杀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去山庄上看看。”
“那你救的这个小乞丐呢?”
孟青这才起身,敲了敲隔壁的屋门,小乞丐应声开门。
梳洗干净以后才发现,这小孩子模样标志得很,一双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扬,认真看人的时候乖巧异常。
明珠见他这副模样没忍住道:“这孩子说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为过,怎么就成了个乞丐,太可怜了。”
孟青倒是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一把揉上男孩的头道:“又不是哑巴,叫声姐姐来听!”在家里她是妹妹,在师父那里又只有一众师兄,乍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少不了摆摆大人的架子。
小男孩从善如流,一把抱住孟青的腰,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地喊道:“姐姐!”
明珠觉得不妥拉开他,教训道:“男女授受不亲。”
小男孩怯生生地把双手背到身后,“对不起。”孟青见他可怜,摸摸他的头带他坐到桌边,又让明珠下楼去弄些饭菜上来。
“你可有名字?”
小男孩摇摇头,眼睛里澄清一片,看得孟青一阵心软:“今天正好是惊蛰,不然就叫你惊蛰如何?”
“好!”
“惊蛰啊,我们接下来要去无念山庄,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姐姐,听说那里人已经死光了,就不要去了吧?很吓人的。”惊蛰见饭菜已经端上来,一边回着话,一边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看样子是饿了。
“那可不行,阿青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来无念山庄。”明珠生怕孟青被牵着鼻子走,赶紧插话。
孟青摸摸他的头,将筷子递到他的手上示意他吃饭。
惊蛰一边往嘴里塞菜,一边口齿不清道:“可是大雨将去山庄的路都冲垮了,你们去不了的。”
明珠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你知道去山庄的路?”
惊蛰转了转眼珠,像是做错事一样,偷偷看了一眼孟青:“姐姐,我是听别人说的。”
明珠见孟青有些动摇赶紧又道:“这几日都在下雨,你没有安身之处,又何来的听说?”
孟青扯了一下明珠的袖子,“没事,我们等雨停了从长计议。”
大约是怕多说多错,惊蛰接下来都安静地吃着饭。直到饭菜撤去,他才开口:“我其实是来投靠无念山庄的。”
“我姑父是庄上的管事,那天我刚好到庄里。”
孟青一惊,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灭门的目击证人。
明珠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站在一边。
“那天我趁着慌乱钻狗洞跑出来了,后面我也回去过,但是剑庄已经换其他大家镇守了。”
“回来的时候路被雨水冲塌了,我也是跟着被冲塌的路才到了镇上。”
说到这里,明珠又准备开口问话,但是被孟青拦住了。
“你说你那天在无念山庄,那你有见到顾容安吗?”孟青神色严肃,不见刚才的温和。
惊蛰看着她:“远远见到过一面,是在事情发生之前。”
“那——”明珠还欲再问,只见小孩子微微弯了一下腰,然后忍耐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孟青一看,小孩后腰上一团新晕染开的血渍,她着急地伸手去贴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滚烫得很。
“是谁这么卑鄙!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明珠立刻生出同情心,将刚才的疑惑一并抛开,赶紧出去找店家请大夫。
惊蛰的面上的血色像是被大雨冲刷干净,惨白得吓人,但是却很倔强:“不要找大夫。”
孟青怒道:“身上带了伤就得看大夫!”
不知道是她的语气太过强硬,还是因为惊蛰伤得重了,他皱着眉头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孟青拍拍他软软的小脸,对方毫无反应,但是晕倒前紧握的手没有放开。
孟青一向大大咧咧,这时候被惊蛰抓着手坐在床边,却是心中堵得慌。惊蛰疼得蜷成一团,眼睛紧紧闭着,孟青想先把手抽出来替他查看一下伤势,可右手被抓得死死地。
想来是疼极了,孟青学着她娘以前哄自己得语气哄道:“弟弟乖,给姐姐看看伤口。”
一听自己这种矫揉造作的声音,孟青打了一个寒战,想自己堂堂侠女,口中怎么会有如此娇柔的声音?
没想到这捏着嗓子的声音倒是让惊蛰听了进去,他紧握的手松动了一下,孟青大喜,她刚要抽出来自己的手,惊蛰握得更紧了。这次力道之大,简直不像一个小孩子能拥有的。
“娘——”惊蛰叫道。“安儿好疼!”
孟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小孩子,当姐姐倒是可以,要是凭空冒出个八岁的儿子,不知道孟大侠会不会被自己气死?
不是她想存心占人便宜,实在是一声声的“娘”叫得让人揪心,她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明珠说得没错,这孩子确实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是孟青是谁?她除了她师父陈雄,就连她爹孟大侠都管不住。她才不管是惊蛰还是安儿,只要认了她孟青作娘,啊不,做姐姐,那么谁也不能再欺负他!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惊蛰的衣服,退到腰际的时候惊蛰的眉头紧皱,孟青的双手居然都被抓住。
算了,孟青心想,这孩子这么警惕,硬扯肯定会带动伤口,还是不去动为好,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过了一小会,她的目光从惊蛰的脸移到身上,这肌肤白白嫩嫩的,看着就让人羡慕,孟青虽说是女子,但是出生开始就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小到掰折娘亲的玉簪,大到推到门口的桂树。孟大侠见此女威猛,索性也就不当女儿养,直接送去陈雄那学习拳法。
作为陈雄最小的弟子,孟青从来就被师兄们捶到大的,就连来葵水的那一日,她还以为是师兄们给她打出的内伤,闹了个大乌龙。也是从那以后,孟夫人不让她继续待在男人堆里。
孟青的肤色是典型的蜜色,在她所在的漠北这种肤色很正常,但是来了江南以后,就像是一笼白面馒头里混了个糖色的窝窝头,怎么看怎么显眼。
鲜有这么受到依赖的时候,孟青一时坐住在床前,盯着惊蛰发呆。
很快明珠便带着大夫回来了,给惊蛰煎药服下后已经入夜了,窗外的雨声稍微小了些。
“阿青,你还要去不念山庄吗?”明珠不确定地问。
“肯定是要去的。毕竟是爹给我订下的亲事,再怎么样也得去看看。”
这边孟青还在和明珠犯愁怎么去无念山庄,那边的酒楼却在关店时被人一脚踢开。几个头戴斗笠的剑客冷冷地站在门口,其中一位唰地一下拔出剑架在店小二脖子上。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二端着受伤的那只胳膊吓得连声叫喊。
“可曾见过一个负伤的男人?”剑客冷冷道。
“没有见过,这种天气大家都鲜少出门呐大侠!”小二被吓得说不出话,后面的掌柜的替他回道。
剑客收了剑,恨恨地道:“居然被他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