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部长他们走的急, 乐善自然跟着匆匆挤上火车,都来不及跟时仲告别。
一行共八人,厂里只给两位部长买了卧铺车厢的干部票位, 其余人的全是普通车厢的硬座。
上车后, 李秘先安顿了两位领导, 之后才带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
他们六人的座位是在一起的,正好两排相对着的三座,最里面两个可以看风景比较安全的位置是留给女同志的, 但是乐善没要。
她最后选了外面靠走道的地方,因为硬座相对她来说有点小,坐里面还没有坐外面来的舒服。
她有那个体型在,想坐外面, 大家也不反对,其中一个男同志爽快地跟她换了座。
几人中乐善的资历最浅,坐下后她积极给大家倒水分发零嘴,拉起聊天的话题。
“我这儿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瞧着跟坐汽车就是不一样。”
乐善这样一说,队伍里另外两个同样第一次坐火车的人倒是松懈下来,不显得拘谨了。
李秘经常陪领导出差,早坐习惯了,笑着接话道:“第一次都感觉新鲜, 等多坐几次就明白其实跟坐汽车也没啥区别,不过是人多一点, 走得平稳一点。”
说到人多,实际上大家平时坐汽车坐公交也都会遇上人挤人的现象,感觉和挤火车一比,确实有些小巫见大巫。
不过火车行驶得比汽车平稳是真的, 毕竟专门铺的铁轨可以比坑坑洼洼的地面平整多了。
几人正说得热闹,列车员推着小车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来点花生瓜子饮料饼干。
乐善他们纷纷摇头没打算买,因为来之前几乎每个人都打听过,据说火车上卖的东西特贵,虽然不用票,但是费钱呐,一般人不会买它,都是自带的。
像乐善刚分出去的零嘴就是自己做的炒豆和芝麻酥,现在嘴里还都吃着,对于列车员介绍的东西倒是不怎么馋。
但是李秘好像很有兴趣,仔细问清楚都有什么后自掏腰包买了些,一部分留下给乐善几个,一部分则亲自送去了干部车厢。
他走后,张部长带的三人里有人小声嘀咕道:“人家不愧是能跟在领导身边的,瞧这殷勤的样子,董秘你可得多学着点,不然小心张部长看了人家回头对你不满意哦。”
董秘是这次跟着张部长出来的秘书,说话调侃的是他手下一个助手,另外一个笑着附和。
三人看起来关系很好,董秘被这样讲都没生气,反而摊摊手很光棍道:“我是啥样部长还不了解吗?要不满意早不满意了,现在再说晚啦。”
乐善和吴助跟着尬笑,并没有参与进这样的话题,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
李秘很快回来,董秘三人立马转换了话题,气氛瞬间门又变得其乐融融。
硬座车厢不比软卧车厢,人多拥挤,声音还嘈杂,偶尔还会有不讲究的人脱了鞋露出脚丫子,让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臭脚味。
好在车窗是可以打开的,当乐善鼻尖突然闻到异味的时候,坐在最里面的同志反应极快的打开车窗,让外面的风迅速吹进来。
这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火车行驶得不快,带着秋凉气的晚风从大开着的窗口飒飒吹进来,令人精神一振,感觉都不难受了。
这时,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阵二胡声,哀婉的曲调随着叮叮叮的敲击越走越近。
乐善从微醺的晚风中回过神,抬头看了下发现是一对盲人老夫妻正在车厢里乞讨,妻子在前面敲着一个铁片带路,丈夫跟在后面拉着二胡,两人之间门靠一根绳子牵连。
大家看到这样的一幕,再听着耳边的二胡声,不由得都安静下来。
乐善好奇地小声问:“这样是允许的吗?”
感觉火车上应该不会让的吧,不然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李秘摇摇头,“不允许的,但是防不住有的人会钻空子溜上车。”
车上人多,他们好讨钱又方便躲避驱赶,所以这种事总是杜绝不了,有时候连列车员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乞讨的人不过分,车上也不会多管。
话说完,盲人夫妻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其中妻子身前挂着个破布袋,口子朝外大开着,夫妻俩会特意在每排座位前停留一下,不管有没有人给东西,他们都快速走向下一个。
李秘觉得他们挺懂规矩,随手往他们口袋里扔了两毛钱。
盲人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很灵,听到动静立马鞠躬道声谢。
乐善见此也把自己带的零嘴给包上一些塞进他们的口袋里。
有他俩带头表示,其余几个不好不给,都多少给了点钱。
像他们这样的人出手基本就是以毛起,一毛两毛的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但对盲人夫妻而言却是不少的收入,所以二胡曲调立马变了,夫妻俩特地在他们这儿多停留一会儿,给他们拉上一段喜庆的。
乐善几人听得都挺高兴的,连碍于面子不得不跟着出钱的董秘他们都心情舒畅起来,因为出血而升起的那点小怨气迅速消散。
吴助纳罕道:“我还以为二胡拉出来的都是哭丧的曲子,没想到还有喜庆的啊。”
比如刚才对方为了感谢他们拉的那段,听起来就挺让人开心的,真是长见识了。
李秘笑道:“这有什么,我都听过有人用二胡拉百鸟朝凤呢,说到底乐器是人用的,能拉出什么来全看人水平怎么样。”
吴助哎哟一声更稀罕了,百鸟朝凤不是唢呐吹出来的吗,竟然还能用二胡拉出来,稀奇稀奇。
他扒着李秘开始讨论这方面的事,乐善在一旁竖起耳朵听,觉得自己也跟着涨了些见识。
接下来,那对盲人夫妻像是开了一个头,隔段时间门车厢里就会过来一波乞讨的人,李秘却再未慷慨解囊过。
董秘笑他,“李同志身上的口袋这么快就空了?要不要我借你几个钱儿用?”
乐善敏锐地听出这话里的讥讽,虽然她不知道两人之间门有什么矛盾,但董秘跟李秘不对付是明摆着的,只是两人都有分寸,并没有闹到台面上来。
而且李秘好似没把董秘的挤兑放在眼里,风轻云淡道:“这倒不用,我口袋里还有点花销,用不着董同志接济。”
“那你怎么不发善心了?”董秘的话问出另外几个人的疑惑。
不过他们没有董秘这么直接,竟然当场大咧咧问出来了。
乐善大概能理解李秘的用意,除开刚开始来的盲人夫妻是身有残疾,后面的几波基本都是好手好脚,李秘对待他们半点儿没有对盲人夫妻的和善,钱更是一分不给。
李秘应该是认为盲人夫妻是身体所限,为了生活来乞讨没什么,但是那些健全的人不去好好凭双手讨生活,却来跟残疾老幼争不劳而获之财,实在丢脸不值得接济。
果然,下一刻李秘就回说:“人家夫妻都看不见没办法,我给点钱也就给了,之后来的那些你们也瞧见了,好手好脚却非得出来乞讨,我凭什么接济他们。”
你要说城里工作少,他们没工资吃不饱,那可以到郊区挖野菜找吃的啊,只要肯去做,办法总比困难多,哪里用得着厚着脸皮上火车乞讨。
你要说他们是乡下人,那更不可能了,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青黄不接,乡下人只要不懒多扒拉扒拉也不用饿肚子,而且乡下人大都爱面子,除非真遇到困难没其他活路的,不然不会来做这种事。
因此除开第一对盲人夫妻外,李秘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感,何谈给他们钱。
再说钱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想不给就不给,别人有意见憋着。
董秘被他硬气地怼回来,脸皮子抽了抽不惹他了,转而对乐善道:“你瞧你们家李秘书,道理一套一套的,平时肯定没少忽悠你们吧?”
乐善对上李秘看过来的目光,头皮一麻,差点给董秘书翻个白眼。
你说你们俩神仙打架,关她这个小鬼儿什么事啊,干嘛要把战火殃及到她这条池鱼身上。
乐善暗自咬牙,给董秘记上一笔,然后傻笑着应付过去,“没有没有,大家都很好的。”
董秘不信,他打定主意想挑火,选中乐善开刀也不是无的放矢没有准备。
下一秒,只听董秘突然盯着她说:“之前厂里有位姓李的女同志因为意图破坏别人婚姻被发配分厂,我记得这位李同志好像跟李秘还是亲戚,而那位被瞧上的男同志,貌似是小乐的爱人对吧?”
对你妈呀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小乐,谁准你叫小乐了!
乐善内心腹诽,特别想一拳砸到董秘意味深长的脸上,让他哭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不过在场有好多人,她也就只能在心里这样想想,面上仍旧一片平静,仿佛对方说的是别人,跟她无关。
李秘却在一瞬间门变了脸,其他人也都愣住,齐齐看向乐善。
乐善故意一脸懵懂地点头,“啊,是有那回事没错,不过我已经和李同志和解了,这件事当初也被厂长他们封锁了消息,董秘书你是怎么知道的呀?像我都不晓得李秘竟然和李同志是亲戚关系,毕竟李是大姓,厂里姓李的那么多。”
李秘皱起眉,神情不悦地看着董秘说:“我也是刚知道,董秘消息可真灵通,你们张部长只让你当秘书真屈才了。”
董秘被他俩合伙怼得噎住,本来想挑拨离间门来着,结果他们倒是团结。
乐善如果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八成会嘲讽他,也不想想她和李秘是什么关系,两人同属刘部长手下,即便真有矛盾也不会闹到外人面前,对上他那肯定要一致对外的,他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况且李秘和她又没什么过节,有过节的只是李同志而已。
乐善觉得董秘也就会阴阳怪气这招了,一点不大气,怪不得李秘不把他放在眼里。
之后她得跟李秘多学学,到时也叫董秘看看。
他不是想让他们起内讧看笑话吗?她偏偏就不如他的意,气死他。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