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不客气地用另一只手推开他的脸。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用力点了点晏萧然的额头,“……还开心,受伤了居然还开心。”
莫不是伤到脑子了,祁清小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拿了一个沾了水的帕子,仔细将晏萧然手中和唇角的血迹擦干净。等他那双手恢复了白净,祁清将手指贴上他的手腕,将灵力凝成细线,小心探了进去。
不得不说,灵力真是个好东西。
意识到祁清要做什么,晏萧然却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放松自己,只是眨了两下眼睛,里面近乎白金色的眸光一闪,渐渐暗淡,茶金色的眼眸似乎迷茫了一瞬,但是在看清眼前之人后,眼里依旧是一片温和。
之前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好像又不重要。
毫无阻碍的进入,让祁清不由得抬头看了晏萧然一眼。在这个世界,体内侵入他人的灵力对于修士来说威力不亚于口服毒药,除了最亲近的人,很少人能放任他人肆意窥探自己的身躯,因为这往往意味着将自己的弱点□□裸地放在他人手上。
就算是没有修炼的凡人,在灵力侵入的一瞬也会有下意识的反抗。
但是晏萧然却是毫无抵抗,祁清作为当事人更能感受到他全然的信任。
意识到这一点,祁清面色肃了肃。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此刻他却不愿意去多想。
灵气继续深入。
只是一探,祁清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破破烂烂的内里,他连灵气都不敢乱走。
平常人这种伤势,早就痛得不能自己了。
……所以这人到底为什么还笑得出来?祁清再次看了一眼面前依旧笑得开心的人。
晚上走之前才刚给人喂完药,身体才稍微好了没一会儿,现在居然又变成这样。
但他更烦躁的却是手边没有合适的疗伤丹药,祁清现在只敢稍微用灵气去滋润一下晏萧然的伤处,然后收了手。
晏萧然不自觉摩挲了两下手腕,上面还残留有祁清的体温。
“我没事。”他仰头看着祁清,目光依旧专注。
等见到祁清又恢复面无神情的模样,晏萧然轻轻攥住了他的袖口。屋内暖黄的灯光轻飘飘地笼在晏萧然的身上,让他苍白的脸也沾染上了几分暖色。
没事个屁!
刚刚才看过他身体状况的祁清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自诩温和的祁清听到这话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果然,他这病弱又娇气的夫君还是得有人照顾的才好。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小会儿,这人就这样了,要是他没及时回来……
祁清不敢想下去。
他把人拉起来压在床上,床铺的余温早就散完了。祁清用灵力热了热,然后替晏萧然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
“夫人不一起休息吗?”晏萧然配合得躺回床上,墨发铺散在他身后,脸色苍白,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清,里面闪着几分期待。
像是在问他,不一起睡觉吗?
祁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果断转身出门了。
晏萧然见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忽地慌了神,心头莫名涌起巨大的恐惧感,他想也不想掀开被子下了床,慌乱地连鞋都没穿。
可这时祁清又忽地从门外探进头,见他赤脚下床的模样,顿时沉下脸,正打算开口。下一秒却猝不及防地被扑上来的某人紧紧抱住。
浅淡的味道毫不客气地闯进祁清的鼻尖,像是盈着水滴的花瓣,可怜兮兮地护着从夹缝中透来的月光。
感受到晏萧然用力到颤抖的身躯,祁清已经到了唇角责问终是化去。他犹豫了半晌,伸手虚虚地回抱了一下。
受了伤的晏萧然竟然有些黏糊糊。
他轻轻拍了拍晏萧然的背,像是在安抚,背地里唇角却悄悄勾起。
……有点可爱。
等两人黏黏糊糊地分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祁清担心晏萧然这脆弱的身子板,硬把人拉到床上。
可刚盖好被子,一露出要出门的架势,床上那人又露出黯淡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拽住祁清的衣摆。
看着晏萧然像是要黏在他身上的视线,祁清有些无奈,“我出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他可爱的夫君白着一张小脸,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像是祁清做了多罪大恶极,他都会乖巧承受,只要不离开他就好……
祁清:……迈开的腿,微微颤抖。
为什么有种当了渣男的负罪感?
“……别乱跑。”仓促逃走的祁清丢下这句话,被刺到一般将这个想法迅速抛开,没有意识到今晚的话是不是突破了他以往尚显疏离的距离。
被晚风一吹,祁清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拍了拍脸,在黄豆的带领下来到了俯面躺在地上的祁轻阳身边。
既然人已经这样了,那身上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了。
祁清不客气地捡了尸,搜出了一个有着禁制的精致小袋子。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禁制竟然是用灵魂之力下的,运用的方法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类似标志一般,昭示归属用。
不过魂力弱小的很,祁清不费吹飞之力便解开了,然后依样画葫芦地用自己的魂力仿制了一个更精细的。
虽然是他自认为的精细。
打开袋子之后,祁清才发现这小袋子内有乾坤。里面约莫有着一立方米的空间,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的丹药,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几块竹简,角落里还堆着金灿灿的金子。
祁清眼睛顿时一亮,数了数,发现足足有……一百金!
发了啊!
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祁清又在那些丹药中找出疗伤用的,发现只有一种补气血用的回春丹,其他的只剩下空瓶子。剩下的丹药最多的就是益灵丹,是修士修炼时用来增加体内灵气量的辅助修炼的丹药。但是祁清试吃了一粒,发现这增长量还不如他自己平时修炼来得快。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很多那些凝成固态的灵点,效果比这些丹药不知好了多少。
所以最后结果是,勉勉强强能用,
丹药虽然让祁清有些失望,但是那一百金倒是让他有些惊喜。回去的路上,因为顾及自己那个还在床上眼巴巴等他回来的体弱夫君,祁清没多停留,抛下晚间的寒气飞快回了屋。
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给晏萧然塞了一颗回春丹,没去看他骤然明亮的眼睛,祁清胡乱洗漱了一下,脱去外袍也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
里面暖和和的,还有一位吃了丹药后面色红润了许多的美人。因为床小的缘故,两人的手臂几乎紧贴,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对面传来,像是终于安了心,晏萧然阖上了眼,头微微侧向祁清这边,呼吸轻浅,神态放松。
顾及晏萧然的伤,祁清没敢乱动,甚至打算明天起早便去买药,也不知道有没有专门治疗五脏六腑的伤药。他用眼睛描摹了一下晏萧然的面容,发现这人安静下来时,那股脆弱感也仿佛安静了下来,从骨子里散发的凌冽感却盛上了三分。
……像是有什么宝物要他刻不容缓地去守护。
宝物……祁清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抿嘴闷笑了一下,该不会是他吧?
……他?
祁清骤然清醒,被自己这下意识的想法震惊。
不不不,刚刚肯定是他魔怔了。
……都怪晏萧然说什么要保护他,要自己相信他。
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将这两句话放在了心上,像个某个不知名的烙印。
晏萧然自己说不定都不记得了,这让祁清忽地觉得自己……
有点任性。
祁清把被子拉到头顶,像是要隔绝什么让他烦恼的思绪。但是黑暗却是放大了他的情感,闷了半天始终没有睡意的祁清,郁闷地决定修炼去。但是他发现自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修炼也没有往常的效率了。
果然这种时候得用其他事情占据一下脑子。
于是祁清将笑笑的事又在脑子从头回想了一遍,这次不放过任何细节。既然谭笑可能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那么以前那些记忆便要从头来看了。
毕竟有些时候,记忆是会骗人的。
十五年前,年仅五岁的祁清在祁家挣扎许久仍是治不好他的痴症后被抛弃到偏僻的院落,同时来的还有一位十一二岁的小侍女。小侍女动作麻利,勤劳能干,沉默寡言,将小傻子照顾地十分周到。甚至可以说体贴,有些时候还会教教小傻子说话识字,但是效果不大便是。
前两年都是如此,但是两年之后似乎有些变化。
祁清努力将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理清楚,小侍女笑笑依旧和小傻子生活在偏僻的小院里,拿着祁家施舍般给的微薄银钱。他记得有一段时间他们过得特别辛苦,偶尔才能吃一顿饱饭,平常脸肉沫都见不着,饭菜也是清汤寡水的。记忆里有好多次,饿得只能喝水。
而也是那段时间,小侍女频繁外出,每次回来都是一脸倦容。但偶尔外出后,祁清便能吃上一顿饱饭。
小侍女是出去赚外快了吗?
祁清不知道,当年的小傻子就更不懂了。
但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他们的日子又恢复了平常,小侍女从每日外出变成了每月外出。但没有改变的是,外出后笑笑都会给小傻子带好吃的。
……像是补偿一般。
至于之后,日子一成不变,转折点便是他们嫁来晏家的事了,刚来的那段时间小侍女没再出去过,但是三个月前,她恢复了每月外出的习惯。
这些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祁清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但是他却忽地想到他刚来的那晚。
晏萧然说,他们的那间屋遭了贼。
但是神奇的是却没有丢失什么,当时说是侍卫来得及时才没遭难。可是……真的是因为巡守的侍卫来得及时吗?他们在晏家的院子也可以算上偏远,侍卫就算再怎么及时,也不可能及时到哪去。
祁清皱眉,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他忽地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有没有可能……
笑笑其实和那贼人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