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对, 我说的。”沈观棠唇角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而且，我一向说话算话。”
沈观棠话音刚刚落下, 裴执玉就瞬间化为了一只白色的九尾狐，他可以缩小了身形，看上去和山野间普通狐狸一般大小。
裴执玉略微用力, 直接跳上了那一张看上去就十分柔软的大床, 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在上面踩下了一个又一个凹陷。
巡视了一会儿后,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地方，端正地蹲坐了起来, 一条尾巴绕到前面，盖住了毛茸茸的爪子，另外的几条则四散在周围, 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这样看起来，裴执玉此时的坐姿居然有那么几分……端庄？
“你看看还缺一些什么，我来准备。”沈观棠收回视线，温声道。
裴执玉甩了甩尾巴，金色的眸子直视着沈观棠, “没什么缺的。”
事实上, 比起裴执玉原本住的那个山洞, 这个房间已经足够精致, 桌椅床榻皆有，墙壁上也有装饰，似乎也是用草叶、藤蔓、树丝等等编织而成的图画, 粗粗一看, 那似乎……是个狐狸的轮廓？
裴执玉从床上跳到一旁的桌子上, 近距离观看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副编织画。
“奇怪。”
“什么奇怪？”沈观棠也走了进来, 站到了小狐狸的身边。
裴执玉侧头，毛茸茸的尾巴卷上了沈观棠的手腕，“这只狐狸只有一条尾巴。”
沈观棠“呃”了一声，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当初他看中这一副编织画的时候，他还没有遇上裴执玉，只是单纯觉得这幅画颇有拙趣，就买了下来。
给裴执玉准备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一副编织画，所以就放了进来。
正想解释，沈观棠就听裴执玉道，“这副画应该不是阿棠亲手做的吧。”
沈观棠点了点头，“的确。”
“那就难怪了。”裴执玉道。
说完，他就从桌子上跃起，下一瞬，轻巧地落在了窗台上。
窗台朝南，此时阳光正好，明亮温暖的光线洒落在裴执玉的身上，似乎给他身上的绒毛都染上了一层白色的光晕。
那双金色的眸子，璀璨地像是剔透的宝石。
他微微仰着头，瞳孔缩小成了一条竖线，窗户的顶端，垂下了一丛丛的风铃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窗棂将这一副画框起，绘进了沈观棠的心里。
*
“你不准备回去住山洞了？”
“嗯。”裴执玉仍旧保持着狐狸的形态，蹲坐在了沈观棠对面的蒲团上，“我的山洞刚刚塌了。”
塌了？
沈观棠眉梢扬起，有些好笑地道，“那它塌得可真是时候。”
“谁说不是呢？”
很明显，裴执玉根本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不过，沈观棠也不想计较罢了。
更何况，以沈观棠两世为人的经历，裴执玉之前的那个山洞确实简陋，既然有更好的住处，又有谁会推辞呢？
经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之后，沈观棠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看了一眼对面正趴在蒲团上的小狐狸，沈观棠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垂云峰，而窝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雪团儿。
只是那异常显眼的九条尾巴提醒了沈观棠，这里是濡山。
轻轻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沈观棠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竹楼。
而在沈观棠离开后，原本正在睡觉的小狐狸抬起头。
*
分出一丝神识探入出云秘境，沈观棠惊喜地发现，段知远和叶鹂、丹云他们已经出关了。
此时叶鹂和丹云正在分别和段知远切磋，虽然段知远年纪小，但不知是不是经过了历练的原因，此时与丹云切磋起来，也是似模似样。
丹云的实力远胜段知远，所以丹云是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到和段知远一样才开始切磋的。
沈观棠没有打扰那正在切磋的二人，而是等两个人都停下来后，才鼓起了掌。
“啪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转身见来人是沈观棠，原本的警惕骤然间消失，三个人齐齐冲了过来，叶鹂和丹云还比较克制，在靠近后就停了下来，段知远可不管那许多，直接一头撞进了沈观棠的怀里——
“师尊！我好想你！”
段知远的声音里能听出孺慕以及几分委屈。
沈观棠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方才你和阿云的切磋我看到了，你的实力进步地很快，我很欣慰。”
段知远立刻抬起了头，眸子亮晶晶的，满是被师尊夸奖后的喜悦。
沈观棠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然后，他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叶鹂和丹云身上，他们二人眼中的激动并不比段知远少，只是他们更为克制罢了。
想了想，沈观棠手一挥，三只锦盒便落在了几个小家伙儿的手里，“是给你们的奖励。”
“多谢师尊！”
“师尊最好啦！”
“谢谢师尊！”
锦盒里都是此时他们能用得上的资源，看过后，三人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你们在出云秘境中呆得够久了，我这次过来，便是带你们出去的。”沈观棠温声道。
“真的吗！”段知远顿时兴奋了起来，这一次他闭关的时间比较长，好在之后叶鹂和丹云也相继出关，几个人一起切磋，倒也不怎么无聊。
只是出云秘境关闭后，里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时间长了，也难免会觉得无聊。
见几个人喜形于色的模样，沈观棠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愧疚。
让段知远三人暂时等一下，沈观棠便出发去找那只青色的小麒麟了。
一来到那只小麒麟的领地，对面就察觉到了沈观棠的气息，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朵小花。
来到沈观棠的面前后，小麒麟抬起头，将那一朵小小的花朵放进了沈观棠的手心里。
“这是送给我的？”沈观棠笑着问道。
小麒麟似乎是听懂了沈观棠的话，它蹦蹦跳跳了一会儿，还拿脑袋去蹭沈观棠的手背，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沈观棠小心地收起了自己手里的那朵小花，对小麒麟道，“你要和我一起离开这个秘境吗？”
小麒麟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对沈观棠的话有些不解，
“这一次离开，我应该会很久都不会再进来了，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
“我现在濡山落脚，濡山是狐族的领地，或许，你可以在那里找到些玩伴。”
沈观棠慢慢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小麒麟，“如果你不喜欢狐族的话，那里也有其其他的妖族。”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的弟子们住在一起，他们人都很好。”
小麒麟听了一会儿后，忽然用脑袋顶了顶沈观棠的手腕，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澄澈地很。
沈观棠尝试着伸出手，那只小麒麟就利落地跳进了他的怀里，很惬意的样子。
沈观棠的唇角溢出了一抹笑来。
将小麒麟暂时交给了段知远之后，他又赶去了冰熊所居住的雪山。
然而，到达之后，沈观棠只看到了一只身上落满了积雪的巨大睡熊。
沈观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打扰别人的清梦不太好，但是……
沈观棠缓缓皱起了眉头，好像他上一次进来的时候，这一头冰熊就在睡觉吧？
它直接睡到了现在？
不远处，冰藤生长地郁郁葱葱，如果不细看的话，甚至会怀疑那是用冰晶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
被从睡梦中吵醒，冰熊的声音里带着愠怒，“是谁！”
“是我。”
沈观棠的声音透过风雪，送入了冰熊的耳中。
将方才对小麒麟说过的话也对冰熊说了一遍，沈观棠询问道，“你准备留下，还是和我一同出去？”
“你要想清楚，错过了这一次的话，以后我什么时候会再进来，还真的说不好。”
冰熊捞过一旁的冰藤，啃了几口后，瓮声瓮气地道，“什么时候你需要我帮忙了，再来找我就是。”
沈观棠：……
“所以，你现在是不想出去，对吗？”沈观棠再一次确定。
“当然。”冰熊吃了几口，眼睛又耷拉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了，“所以，没事的话，就不要来打扰别人睡觉了。”
沈观棠：……
他忽然间有一种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感觉。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沈观棠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与段知远他们几人汇合之后，沈观棠不再犹豫，直接带着三个人和一个小麒麟，离开了出云秘境。
*
刚一落地，沈观棠就听到了略带埋怨的声音，“阿棠，你方才可是吓了我一跳。”
垂下眸子，沈观棠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窝住了自己怀里的九尾狐，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许……是相处久了，已经习惯了吧？
“我刚刚去接了阿远他们出来。”沈观棠简单解释了一下。
裴执玉狐尾扫过，轻哼了一声，“猜到了。”
只是，段知远几个人出来后，住在哪里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为了避免沈观棠说出让那几个小徒弟也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提议，裴执玉干脆先发制人。
“你们几人不妨住到我的洞府里去，就在不远处。”裴执玉非常自然地开始指挥，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叶鹂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她到底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看向了沈观棠。
然而，出乎叶鹂意料的是，沈观棠居然伸手抚摸上了那只狐狸，笑着揶揄对方，“你之前不是说，你的洞府已经塌了吗？”
裴执玉的身上被抚过，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懒洋洋地道，“只是里面有些乱石而已，清理掉就能住人了。”
说完，他又看向了一旁的那三个人，“你们总不至于连清理一事，都要阿棠代劳吧？”
“当然不会！”段知远心急口快，立刻道。
只是，说完他又犹豫了起来，“可是我想和师尊住得近一些。”
裴执玉立刻道，“只有小孩子才会和大人住在一起，你还是小孩儿吗？”
“当然不是！我都长大了！以后能保护师尊的！”
“所以，”裴执玉心情很好地开口，“你该独立了。”
段知远：……
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看了一旁的沈观棠一眼，似乎是在求助。
下一瞬，沈观棠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段知远：QWQ
*
虽然心里有所猜测，然而等真的来到了裴执玉的洞府之后，沈观棠还是有些震惊，“你在里面干什么了？”
裴执玉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也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整个山洞扩大了将近一倍？
沈观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手指一动，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帮忙将一堆碎石清理干净。
之后，他又在山洞里走了一圈儿，勉强算是满意了。
叶鹂自然没有和丹云、段知远住在一起，而是在距离沈观棠竹楼不远的地方建造了一座树屋，自己住了进去。
而小麒麟么，在离开了出云秘境后，似乎是难得见到这么多的活物，已经蹦蹦跳跳地自己去玩儿了。
沈观棠也没有太在意，以小麒麟的实力，这濡山附近还真的没有能欺负它的存在，而且，它也知道在自己住在哪里，会自己回来的。
*
山洞里
丹云对于住处没什么讲究，取出一个蒲团后，就开始修炼了。
段知远倒是在一旁忙忙碌碌的。
忽然，他小声地“啊”了一声，“哎呀！糟了！”
丹云睁开眼睛，“发生了何事？”
段知远满脸的慌乱，“师兄，我……我好像把话本丢了……”
听到话本两个字，丹云的嘴角抽了抽，他实在是不清楚，段知远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话本。
想起那些话本的内容，丹云的眸子里就划过了一抹厉色。
那些人，居然敢造谣师尊！
然而，想到方才沈观棠和裴执玉之间那旁人几乎插不进去的感觉，丹云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疑惑。
难道……
丹云在心里猜测道，师尊到底还是没能抵挡得住那只狐狸的美色，被那只狐狸得手了？
不。
很快，丹云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就算真的动手了，那也应该是那只狐狸被自家师尊给撸秃了才对。
段知远焦躁地在山洞里转来转去，“师兄，你说，会不会是落在师尊那里了？”
“有可能。”
“那怎么办！”段知远瞪圆了眼睛，“要是被师尊知道我居然在看话本……”
丹云怜悯地看了段知远一眼，“那你就完了。”
段知远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有些气弱地道，“可那些话本又不是我买的，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些话本居然换了封皮！我最开始翻开的时候，可不知道会是……会是……”
话说到最后，段知远的语气愈发低了。
他明明是想看自家师尊斩妖除魔的，哪里知道那些话本都是风花雪月，而且对象还是那只狐狸！
焦虑地转了好几圈儿之后，段知远干脆将脑袋一埋，彻底当起了鸵鸟。
“啊啊啊啊啊，等师尊来找我的时候再说！”
*
几日后。
沈观棠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便停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调整自己的身体情况，为接下来服用固魂丹做准备，而在那之前，他也需要将一应琐事处理干净。
睁开眼睛后，沈观棠习惯性地看向了对面。
然而，今天那蒲团上上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执玉呢？沈观棠有些疑惑地想道。
以往沈观棠修炼完毕后，睁开眼睛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看到那只白色的小九尾狐。
今天居然没看见，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沈观棠心里一凛，无数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迅速起身，在竹楼里找了一圈儿后，最终，在裴执玉的房间里看到了那只小狐狸。
见那只小狐狸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沈观棠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执玉，你方才为何不在修炼室内，刚才没看到你，我还以为……”
接下来的话，在看到小狐狸面前摊开的那一本话本的时候，戛然而止。
裴执玉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将摊开在自己面前的话本又翻过了一页，这才慢条斯理地道，“
这个叫做湘水居士的人，话本倒是写得不错，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难怪阿棠也喜欢看呢。”
说完，裴执玉侧过头，冲着沈观棠笑了笑。
从一只狐狸的脸上分辨出情绪来，似乎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对于此时的沈观棠而言，他已经顾不得去考虑这些事情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裴执玉面前摊开的那一册话本上，脑海里只盘旋着几个大字。
那些话本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自己之前扔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了啊？
难道……是自己扔错了？
沈观棠的大脑此时已经变成了一锅粥。
这些话本在买过之后，沈观棠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呢！
因为大部分时间，裴执玉都黏在他的身边，沈观棠根本就找不出时间来看。
主要是故事的主角是自己和裴执玉，让沈观棠自己私底下好奇一番可以，但要是当着裴执玉的面看，那就太羞耻了，沈观棠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脑袋好像要冒烟儿了。
时间久了，沈观棠也忘了自己曾经买过这些话本一事了。
直到现在……
沈观棠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本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他自己都忘记了！
“这些话本……”沈观棠有些艰涩地开口，“是哪儿来的？”
裴执玉轻笑一声，“阿棠是在问我吗？”
“可这些话本，就放在外面啊。”
说到此处，裴执玉金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沈观棠不想懂的色彩，“所以，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吧？”
沈观棠：……
虽然看不见自己此时的模样，但是沈观棠能肯定，现在的自己，脸一定红了个彻底。
可沈观棠还是想不明白，这话本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一个已经以往了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自己的竹楼里？
但是这一切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沈观棠有些绝望地想道，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就在沈观棠生无可恋的时候，裴执玉又翻过了一页，“虽然湘水居士写得很好，但我却不喜欢。”
沈观棠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裴执玉轻笑一声，指着话本里的一个桥段，“我怎么会怀疑阿棠？”
“还有这些误会啊，反目啊，我怎么舍得对阿棠做这些事情？”
沈观棠咳嗽了一声，“都只是小说罢了。”
“是啊。”裴执玉将那本册子合上，“都只是小说罢了，但……”
裴执玉一个轻跃，直接冲着沈观棠跳了过去。
沈观棠下意识地伸出手。
但是在接住对方的那一瞬，裴执玉忽然化成了人形。
沈观棠：！！！
不等沈观棠反应过来，他的腰已经被人搂住，裴执玉带着他在半空里转了圈儿，下一瞬，两人齐齐落地。
竹楼发出了“吱呀——”的响声，甚至还微微晃动了一下。
沈观棠趴在裴执玉的身上，一时间还有些惊魂未定。
实在是刚才裴执玉的变化太快，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裴执玉仰躺在地上，给沈观棠当了一回肉垫。
墨色长发铺散在地，与沈观棠的长发交织，一眼看去，颇有几分暧昧。
沈观棠撑起了身体，眉心微微蹙起，“执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执玉轻笑一声，抬手捞过了沈观棠的一缕发丝，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那话本里还说错了一点。”
“什么？”
“我怎么舍得闪开身体，让阿棠摔在地上。”
要摔，也得摔在床上才是。
当然，后面的话，裴执玉没有说出口。
裴执玉心里肯定，若是真的说出口了，此时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人，大概会瞬间跑掉。
“要摔，也得是我在你身上当肉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