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棋跑了,她“啊啊啊”大叫着撞开挡在路中间的阎笠,消失在木桃与阎笠的视野中。
阎笠追了上去,临走不忘回头对木桃喊:“嫂子别忘了给何处打电话,他还在医院里找你呢。”
他们把木桃一个人,留在了小巷子。
离木桃五步远的地方,趴在地上的六眼怪物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先是动了一下,六条章鱼脚样的触手攀住小巷两侧的墙壁,试图用柔软的腿和手臂,抬起笔直僵硬的上身躯干。
但似乎上半身躯干对柔软的触手来说太过沉重,尤其那两坨挂在胸前的肉,像两座甩动的大山,将她柔软的触手向左拉,向右拉,几次险些攀不住小巷的墙壁。
用尽力气也无法直起身体的的六眼怪物,气喘吁吁暂时停下动作,在触须上长出水泡。
最一开始,水泡小小的,米粒一样,密密麻麻在怪物海生章鱼似的,光滑湿润的触须的黏膜皮肤上冒出。
水泡越长越大,越长越大,触手的形状已经彻底看不见,只能看到一个接一个巨大的水泡,怪物的每一寸黏膜皮肤都被吹起来,变成了水泡的皮。
突然,最大的水泡“嘭”一声,爆了。
黏稠的黑绿色液体从水泡中流出,滴落在其他水泡上。随着黏液的流动,被黏液包裹住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爆开,“啪啪啪啪”。
水泡中的黏液到处都是,粘在墙上,滴在地上。还有倒挂在触手上的怪物笔直僵硬的上半身躯干,也被黑绿色的黏液彻底裹满,只剩一个沾满黏液的长方体状物,完全看不出原来的轮廓。
刘书棋把她叫做六眼怪物,木桃他们却把她叫做山神。
木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山神,拿手机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她下意识拨通了通讯录里最熟悉的电话号码,听筒中,传来程墨台的声音。
“喂,桃子,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熟悉的声音让木桃一怔,她把手机拿离耳边,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五个大字“亲亲爱爱的”。
木桃僵硬了很久,还是询问了程墨台:“你能来救我吗,山神找上我了。”
通话马上被挂断。
木桃的呼吸一窒,眼睛有些花。意识到自己有晕倒的症状,木桃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不停调整自己的情绪。终于,木桃的眼前又变得清明。
木桃拨通了通讯录里备注老公的电话。
“喂,何磊。”
木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何磊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出来:“木桃,你在哪呢,别哭,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
木桃颤抖着说:“我在去警局路上的一个小巷子里,我的车就停在路边,你在马路上找一找就能看见。”
“何磊你快点来啊,我遇到鬼了,我遇到鬼了!”
何磊没有挂断电话,手机一直通着。他不停告诉木桃,“我现在下楼了,我很快就到”,“我坐上出租车了,马上马上”,“我看你的车了”,“我找到你了,木桃!”
何磊出现在小巷出口,木桃看到他的眼神,好像看见救世主降临。
何磊跑得很喘,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摸着左腿的大腿根,让木桃过来:“木桃,来我这儿。”
木桃看看横跨在两人中的山神,惊惧地拼命摇头:“我不要过去,你过来,你过来咱们一块走。”
闻言,何磊脸上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痛苦。他努力直起腰,不再倚靠墙壁,手一直没有离开大腿根部,慢慢向木桃挪过去。
当何磊走到木桃身边,木桃猛地抱住何磊,这个动作将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何磊身上。何磊左腿一弯,差点踉跄倒地,好在何磊及时直起了左腿。
啜泣声从何磊怀里传来,何磊低下头,怜惜地抚摸着木桃的头,轻轻安慰。他的声音好像温柔的细笛声,缓缓传入木桃耳朵。
“我来了不是吗,不要怕,有我在没人能再伤害你。”
木桃止住了啜泣,将眼泪擦在何磊胸前的衣服上,抬头看这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这一眼,却险些将木桃的魂魄吓散。
有一只长着六只眼睛,没有鼻子,一条厚嘴唇和两颗獠牙的小章鱼,从墙上掉下,落在何磊头上。
尽管章鱼长了一张嘴,它还是下端的口器,将何磊整个头吞进他的身体,何磊的头把小章鱼的身体撑得鼓鼓囊囊,像个要爆炸的皮球。
吞掉何磊的身体还不够,章鱼顺着何磊的脖子继续向下吞噬,直到何磊的头顶顶到章鱼的头顶,章鱼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装下何磊剩余的身体。
此时,何磊的脸与章鱼的脸诡异般的重合。
何磊的头变成了一个光秃秃的,有六只被撑开闭不上的眼睛,一个被章鱼皮压塌的鼻子,一条被撑成长条形状的嘴,两颗獠牙的圆球。
湿润黏腻的六条触手在何磊肩膀处飞舞,触手下的吸盘一吸一缩,好像蠕动的肉虫子。
触手盲目地飞舞过后,其中一条搭在了木桃抬起的脸上,混合着黏液的吸盘在木桃脸上不停蠕动,吸吮,越来越用力,把木桃脸上的皮肉揪出一个又一个小包。
剩下那五条马上像闻见味的苍蝇,齐刷刷一起搭在木桃脸上。
木桃生气了。
当她看到何磊的脸不再是人脸,恐惧褪去后,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
谈了六年的程墨台因为这鬼东西跟木桃分手了,现在,鬼东西又把主意打到了她刚结婚不久的丈夫身上来。
这个怪物以为它是谁,一个倒了就不能再站起来的软骨章鱼,凭什么三番两次搅翻木桃的生活。
木桃在心里默念起泰山娘娘的名字,对曾经的山神施下最恶毒的诅咒。
“泰山娘娘,信女愿后半生虔诚皈依您的座下,求您替信女惩治这个邪神,让她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马上,木桃脸上的章鱼触手一条一条挣扎着蜷缩脱水,变成了章鱼干。吞掉何磊脸的章鱼身体,也因为缺水干裂,从何磊头上掉了下去。
木桃扭头看向一旁的六眼怪物。
水泡里的黏液,让六眼怪物彻底变成了六眼章鱼,僵硬的上半身和两坨山一样重的肉团,与头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与章鱼头无异的巨大的头。
但它仍保留五官,和那个小章鱼一模一样。
变成章鱼的怪物,终于靠攀在墙壁上的触手站了起来,但刚站起来没多久,也和小章鱼一样快速脱水,肉眼可见的变小。
最后,两个人大的大章鱼,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章鱼干。
“木桃,木桃。”
何磊的呼唤将木桃唤回神。
“木桃,你刚才怎么了,我和你说话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木桃摇摇头,看了一眼章鱼干,笑了,眼里露出一抹肆意的畅快。
“没事,我没事了,我以后再也没事了。”
是心理阴影也好,或者封建迷信也好,因为何磊不信,于是木桃即便很痛苦,也很少和他讲这些。
所以刚刚木桃对何磊大叫“见鬼”时,何磊知道木桃肯定碰上了很大的麻烦。
但木桃现在的状态,她似乎把这件事解决了。
木桃说:“我们走吧,我们坐出租车回家吧,我不想开车了,车先放这儿。”
何磊点点头:“嗯。”
两人相互搀扶着,向小巷子出口走过去。在走到章鱼干正上方时,木桃狠狠踩了它一脚。
走出巷子,两人在路边等车,一个二十多岁,发着白光,白裙子白鞋黑头发的女孩,从木桃身板经过,在木桃的头顶扔下一朵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