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见亮,落无双就提着两个装好笔墨纸砚的书袋来唤芓乌和小阿宝。
芓乌被她从睡梦中唤醒,迷迷糊糊的穿好鞋袜,好不容易梳洗完,连饭都不曾食半点就要动身前往。
就这样,两个背着书袋的小娘子携着一个小娃娃来到府中授课用的庭院。
落府的府邸比那日芓乌所见的府邸略小,不过授课用的庭院择的是比较宽阔的一间。入了庭院,两侧夹道皆是花草树木,厅堂坐落于院子中心,高悬匾额,纵列案几,井井有条。
来人在院子中四散开来,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大约不过十几人。
芓乌暗想,这瑞京的富贵人家算不上多,又或许是那位晋小王爷授的课,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有趣,大家不愿意来罢了。
“我去去就来。”落无双说着就过去同几个熟人招呼。
芓乌和小阿宝没有相识之人,闲来无事便择了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书案坐下。
“小阿宝,你认得这个吗?”芓乌从包里掏出书本,竖在桌子上仔细观摩,那上面的字她是一个都不认得。
小阿宝指着其中一个字道“娘亲,这个叫“夫”,也就是“夫子”的“夫”。”
“那这个呢?”芓乌随手指了指另一个字。
“这个是“念”。是阿宝“想念”娘亲的“念”。”小阿宝很乖巧,娘亲叫他念什么他就照着念,完全不顾及芓乌那双瞪大的瞳孔。
“算了。”她活了几百年,竟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罢了罢了,小阿宝,你帮我看着周围,我稍微打个盹。”
“遵命,娘亲。”
“小王爷,就是这里了。”门外,一位管家引着白楚湘走来。他今日换用桃花簪半束青丝,略有花纹的长袍在他身上显得十分贵气。
“有劳长伯了,本王自己去就好。”语气很轻柔,言语中带着谦逊。
见他谈吐举止温文有礼,落府管家心里自然十分舒畅,暗中越发觉得这个小王爷如传闻一般是个不可多得的有才之士。
说罢,白楚湘推开庭院大门,款款走入。
他自束发时追随皇帝多年,明里奉承迎合,暗中杀伐果决,深受重用。往日自诩清高,素来不愿意插手这种闲事。但如今朝堂明争暗斗,朝不保夕。此番前来,也是尊奉旨意。若非情非得已,他断不会为之。
“快看,晋小王爷来了。”学堂上,几个小娘子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白楚湘心中厌恶,表面却并不理会,依旧保持着些许笑容,反而引的那些小娘子更加不避讳的激烈争讨起来。
“大家都静一静。”白楚湘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学堂的最后一排,只见一个书本直立立的竖着,正好遮住了在案上熟睡的人儿,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
“有意思。”白楚湘心里这么想着,脚上不紧不慢的朝她走去,快要接近时,见那小孩儿机灵的推了她一把。
“嗳?怎么了?”芓乌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似是看到了什么一般,瞳孔骤然放大。
和她一样,白楚湘看清面前女子的样貌也略微有些吃惊,不过这种情绪只存留片刻便被他藏了过去。
“你!”竟是他?
芓乌大吃一惊,手指不自觉的指着白楚湘的鼻子。
此情此景,在场的富家子弟看在眼里都诧异极了。同样,落无双也惊讶了,面色露出几分不悦。
“方才本王瞧见姑娘熟睡,这才前来提醒。若是打扰,多有得罪。”白楚湘一脸淡定的解释道,转身时故意用折扇掩面微咳,作出弱不禁风之态。
他脸上多出的几分苍白,惹的周围一众小娘子心疼不已。
“小王爷向来温婉有礼,竟遇到这般撒泼女子。”
“就是就是,你没看她身边还带这个孩子,真是伤风败俗。”
“对啊,明知咱们小王爷身子娇弱,竟还敢这般的无礼。这要出个好歹,八成是人头不保喽。”
温婉有礼?身子娇弱?芓乌原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不许这么说我娘亲。”小阿宝见状自觉站出来维护自家娘亲,不得不说,这一举动,芓乌打心底是很欣慰的。不过,如此一来,她多了个小娃娃的事,不就人云亦云,尽人皆知了。
芓乌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扶了扶额,果然,但凡遇到那个家伙,就不会生出什么好事。
“大家莫再争论,此事与这位小娘子无关。”白楚湘红唇一启,暗中推波助澜。
”天呐,小王爷竟这般维护她,她果然是个狐媚主子。“
“就是,刚刚小王爷竟叫他“小娘子”!”
芓乌再度陷入众矢之的,迫不得已,她只好带着小阿宝离开。她倒也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同凡世俗人争论罢了。
一旁的落无双闷不吭声,脸色更加难看了。
整个上午,芓乌都心不在焉的。她想不明白白楚湘为何和往日见到的有所不同,那家伙明明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不易让人亲近,今日一见,气质神情全然大变,反而倒符合他谦谦君子的扮相。
莫不是....莫不是他善于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