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隗星丝毫不见外地进了屋子。
他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茶是冷的。
牧隗星的表情很嫌弃,但他还是咽下去了。
牧隗星:“你肯定已经见过凌霁望了,是不是?”
他细细打量舒以的神色。
但这是个冰雕的美人,神色都是淡淡的,眉眼之间窥不见丝毫的内心想法。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
牧隗星:“这茶可太苦了,又冷又苦。”
他把背上的剑仔细地取下来,小心放好。
牧隗星:“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凌霁望又编排了我什么。”
牧隗星:“肯定是在说,灵鸟戏团是我动了手脚,对不对?”
他知道舒以在看着他。
被注视的感觉很好。
他展颜一笑,脸上尽是少年的神采飞扬。
牧隗星:“你肯定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鹫翎宫的前任大师兄,因为犯错被赶了出来。顺便说一句,我是现任大师兄。”
牧隗星:“而且我本意也不是动什么手脚,只是有个人求我帮忙,我就告诉了他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而已。”
他说:“如果那个人用秘密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其实也不能怪我,至少不能完全怪我,对吧?”
牧隗星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辉。
他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镜子上的猫眼石还闪烁着蓝莹莹的光辉。
牧隗星:“往昔镜,灵鸟戏团的宝物,是……”
他没有讲完。
一枝白色尾羽的箭穿过淡彩色的琉璃窗,直直地射向他的眼睛。
牧隗星偏过头,那箭便在他的太阳穴旁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牧隗星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时候。”
窗外敌人的身形影影绰绰,看不大分明。
他拿起剑,追了出去。
那面镶嵌着猫眼石的镜子静静地躺在了桌子上。
这面镜子,舒以见过。
——在师姐的手上。
她拿起镜子,细细打量。
天魔:“你在想什么?”
舒以:“一点……往事。”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一个人的成长,不止需要时间,还需要错误。
正是不断的错误才造就一个成熟的人。
舒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和其他女孩一样,还怀抱着对生活的热情与对前途的信心。
那才是第二次轮回。
她在第一次轮回里拜入了云镜瑶台的蚩尤门下,但是结果并不算太好。第二次轮回时,便天真地想要通过改变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改变她的结局。
遇到牧隗星的时候,她既听人说,这是一位叛出师门的魔修,又听说是一位为了斩尽魔修而背叛了自己剑的剑修。
舒以不太在意这些,奋不顾身地跟着他走过了很多地方。
——她死在了旅途中,当然,也不算是完全没有用处。
牧隗星用她的命和人换下了一部功法,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宝物。
总之,舒以死的时候,他还很少见地掉了几滴眼泪。
牧隗星说:“对不起,但是有些事情是必要的牺牲。”
他说:“若有一日我能得偿所愿,必定会以命作赔。”
正是从那一刻起,舒以认识到,感情在很多时候都是无用的累赘。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而牧隗星,他确实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其所思所想,一言一行,都不必过于当真。
天魔幸灾乐祸:“关于牧隗星那小子?你怎么对他态度这么差,是仇人?”
舒以:“不算。”
天魔下结论:“那就是了。怎么,不考虑趁他病,要他命?”
舒以:“……”
天魔感受到了他自己的智商被鄙视。
舒以:“夺走一个人并不珍惜的东西,对达成自己的愿望并没有任何益处。”
天魔:“有点道理。那你想干什么?”
舒以若有所思:“若能成为魔教教主,倒也算有趣。”
天魔大力夸赞了舒以的这个愿望:“不错不错,一个凡人来当魔教教主,只要你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以后我给你当狗也成!”
舒以:“倒也不必。”
破碎一地的琉璃,在炽烈的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舒以心有所感,朝着窗外望去。
一队穿着打扮皆无区别的士兵沉着脸走了过来。
士兵:“小姐遇刺,吾等奉命搜查嫌犯。”
现在他们倒是没有保持之前那样客气又疏离的态度。
士兵看向了桌上的镜子。
那猫眼石仿佛黑猫在阳光下变得细小的瞳孔。
士兵:“这是大小姐生前随身之物,还望客人解释其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