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池梦膝盖酸软摇摇欲跪,在周姨娘的眼神下才勉强维持住闺秀的仪态。
浑身哆嗦,煎熬的等待命运的垂怜。
权衡半响,池浅向前走两步,屈膝一礼后平视前方,目光坦然道:“母亲,那日危急关头是宋大哥挺身而出救了女儿一命,如今累及池家声誉还望母亲帮帮女儿。”
池语然闻声抬起头,惊喜之余隐隐有丝癫狂,很快垂头遮住。
主厅寂静异常,大家屏息等着主母发话。
赵氏缓下面容,满意道:“那人母亲已派人打听清楚,姓宋字喻止,虽有一子,但性格温文尔雅,学识广博,堪为良配。”
池浅一愣,有些意外对方竟然是个读书人,莞尔一笑认同的点头,“母亲说的是。”
农家居然还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情况或许没有她想像的那般糟糕。
对于他人对此事的避如蛇蝎,池浅反而是思考许久决定当续弦。
古代女人生育的早,大病不少小病更是一直不断,还有不少骨盆没发育好直接难产而亡的,为了一个男人,实在是不值得她牺牲至此。
宋家有现成的大孙子,她嫁过去不用面临婆家的催生。
两家家世天壤之别,宋家只要不傻就不会无故为难她,背靠池府这座大山又带着这么一大笔嫁妆,未来的生活不要太美好。
这件事就此定下,赵氏立刻派人向外澄清流言,特意美话此事,让池府从风尖口施施然退身。
县府同僚纷纷向县令池景贺喜,“池大人,这才子佳人的美谈,小人还以为只会在话本里出现,此事让小人大开眼见,实在是恭喜恭喜啊!”
“池小姐小小年纪恩深意厚,肯定是池大人教导有方,小人敬佩敬佩!”
“是啊,从前百姓只知安平县令,如今托三小姐宏福,大家皆闻池老爷,衙门前厅还有不少百姓送的瓜果。”
这件事转危而安,顺带的还提高了池家在百姓中的口碑,几人相互攀谈,拱手相连吹捧县令。
太阳未落山,池景心情愉悦的回到池府,赵氏连忙领着婆子出门迎接,依偎着胳膊好奇道:“老爷今日遇到了什么大喜事?”
“哦?夫人是如何看出来的”,池父侧过头眼含温情。
两人坐下,婢女们端上温茶和点心,安静侯在门外。
池父简单两句话说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赵氏听了轻轻点头。
那日池浅简单同意就行,甚至还能以此为要挟多要些好处,当时仆人人多口杂,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是花点钱财结果还是一样的。
偏偏对方在堂厅说的那些话更合理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让她的嫡女干干净净摘出来,在无后顾之忧。
审时度势,一举一动拿捏恰当,稍微调教几分送给那位,池家定然能上一层楼。
送给宋家,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的遗憾,只能怪时机不好。
宋家不过粗鄙之家,不值得她费心思拉拢,但也不能随意得罪留下隐患。
思索半响,提议道:“浅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幼时丧母,这件事又委屈了她些,我打算陪嫁方面多给些。”
后院的一点一滴的事都逃不过赵氏的眼睛,对方爱财,她投其所好。
妻子出自大氏族,素来贤惠持家,池老爷从不插手后院之事。
池府每年有周家大笔进献,从来不差黄白之物,理所当然的赞同妻子的提议。
池家此次嫁的虽然是庶女,但和宋家比也是明晃晃的下嫁,因此议亲前池浅一直没机会与未婚夫见面。
不过她心底对对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
男人哪有手里的票子香。
可是宋家却相当在意,别人不清楚宋喻止救得是谁,但是她们十分清楚!
明明当初救的是大小姐池语然,可她们收到的庚帖写的新娘叫池浅。
池浅?哪个旮沓冒出来的人。
未免夜长梦多,池家早早定下日子,池浅听了下人的传话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她也想快点嫁人去外面逛逛。
珍珠放下手里的针线,有些意难平:“小姐,周姨娘分明是欺负人。”
她家的姨娘长的像天仙,若她在世,这件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池浅看向珍珠,心里明白对方在为她抱不平,轻叹道:“父亲一直想往上走,听说那位极爱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留在池府不一定能有个好结果。”
这事是那晚周氏偷偷告诉她的,替嫁的事选中池梦的可能性不高,对方没必要骗她。
嫁入宋家最起码生活安定。
有着前世生活的对比,池浅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
听到这个回答,珍珠意难平消散大半,语气转为担忧,“宋家是个农家,也不清楚好不好相处。”
提到宋家,池浅微微皱眉,随即漫不经心回道:“欺负我,就是下池家的面子,他们不敢。”
嫁入宋家是她既定的命运,她没有能力躲过,与其担忧不知的未来,还不如好好握紧当下,比如先定个小目标:在古代好好活下去。
那么首先,她要整理好能带走的所有物品。
接着不紧不慢的继续收拾东西。
没几日便到池宋两家婚期。
宋家家境贫寒,居住地离县城遥远,为了照顾双方面子,池家将接亲地点定在了小镇上。
天色蒙蒙亮,珍珠举着红烛朝软帐轻声喊道:“小姐,该起了。”
池浅睡眼朦胧,意识还很迷糊,干脆靠在床上任由婢女伺弄。
洗漱、敷面及梳妆,全程半梦半醒。
平日寡淡的素衣脱下,换上喜庆的红色衬得她肤色更加粉嫩夺目,衣面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完美呈现出主人的玲珑娇躯,坎肩边缘串满小珍珠,恰到好处的散去过分惹人的艳丽。
门外等候多时的池梦等人迫不及待挤进屋内,就连对她们不屑一顾的大小姐也造访了小院,几人眼里齐齐散发着惊艳。
都非常意外平时不起眼的三小姐,稍稍打扮竟是如此国色。
池语然镇定的站在屋内,无人察觉时微不可闻的松口气。
池梦呆站在一旁始终不回神,池浅拂了拂袖口半睨过去,好笑道:“妹妹我天仙下凡?把姐姐迷成这样。”
一模一样的五官,却因为眼底多了一份处事不惊的泰然,格外深幽吸引人。
池梦闻声回过神:“……”
她从袖口里掏出礼物递给一旁的珍珠,“多谢。”
这句话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
门外婢女适时出声提醒,“三小姐,花轿到了。”
池浅朝门外颔首。
她们姐妹几人平日里没什么来往,关系一直很平淡,没什么煽情话要说,意思意思留下句“珍重”离开。
大门处,赵氏早已将事情安排妥当,看到门后走过来的新娘朝身后婆子示意。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大步迈下石梯,把早早准备好的铜钱向周围撒去,伴随铜钱落地声媒婆高喊:“吉时到,起轿!”
红色娇子一路摇摇晃晃,颠的池浅只想干饭。
“新娘子到了!”喜婆朝村口方向大喊一声。
无数鞭炮声响起,遮盖住周围村民的起哄声。
轿子停下,一只修长的大手从轿外伸进来,这就是她这辈子的户籍落地处,未来的夫君。
真到了这一刻,池浅有些紧张。
轿外的人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不耐,手平稳有力的举着。
周围的起哄声渐渐消失,大家面露不解,喜婆捂嘴打趣道:“新娘子这是头回上花轿,害羞喽~”
大家伙瞬间悟了!
再次感叹宋家祖坟冒烟,二婚就算了,二婚对象还是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有了喜婆的台阶,池浅深吸口气把小手放进大手。
比起很多人,她的起点已是人生高处。
踏出轿中那一刻,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珠光宝气迷人眼,单是这件华丽的嫁衣都不是普通人买的起的。
盖头遮住了池浅的视线,只能看见她和新郎的下摆,方向感迷离。
身旁的宋喻止有所察觉,松开手掌改成十指相扣,侧过头在池浅耳边安抚,音色低沉温润,“别怕。”
村民回神后起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更加响亮,闹的人耳朵疼。
两人临近火盆,宋喻止牵着新娘停下。
火势高燃,隔着大步之遥也能感受到火苗的灼烫。
这一跨,嫁衣不着火也要损坏不成样,大喜之日有失体面。
身后跟着的珍珠突然被人撞远。
力道不轻,隔着盖头池浅都听到了珍珠的痛呼。
两个巧合联系在一起,池浅敏感察觉这宋家似乎对她不太友善?
来不及思考原因,池浅突然被人拦腰抱起,清淡的墨香充斥鼻尖,顷刻间驱散了池浅刚刚的想法,或许真的是巧合。
第一次和男人近距离贴贴,池浅僵着身体不敢乱动。
宋喻止稳稳的抱着新娘跨过火盆,几个大步迈入堂屋。
两人朝着高堂行礼,拜了天地。
在新房静坐半个时辰,木门被推开。
妯娌小陈氏递上红糖水给新娘,喜气道:“新娘子喝下红糖水,以后嘴儿甜。”
村里的风俗池浅听说过,接过瓷碗饮下。
“新娘子擦面,脸上干干净净。”
剥了壳的大鸡蛋,还有余温。
池浅接过鸡蛋在脸上碰了碰。
玩了,孩子这下更饿了。
婚俗最后一步,新郎用秤杆将盖头挑下,轻抚新娘的长发,意结发夫妻,恩爱有加。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宋喻止低头看向新娘,瞳孔紧缩又很快恢复自然,双脚微移不着痕迹挡在新娘面前。
亲友围着两人连声道喜,宋喻止拱手领着众人退出婚房。
珍珠面色不虞走进屋,手上端着木盆,“小姐,宋家厨房没有多余的温水。”
言下之意就是厨房其实是有热水的。
之前的猜想又重新浮起。
池浅起身脱下厚重的嫁衣,动了动脖子,一边打量新房。
传统的木质小屋,木板上有霉斑,陈旧但打扫的很干净。
屋子不大,目测三十平方左右,和池府小院差不多大小,只不过这里没有耳屋供珍珠居住,这点有些不方便。
大木床贴着内侧墙壁,占了一小半的空间。
陪嫁的梳妆台被放在屋子的最里侧,和木床相对,剩下的过道只够一个人行走。
珍珠紧挨着池浅一侧,紧握湿巾妄图沾染点温度,“小姐,天儿还早,我先给你擦面,待会儿在洗净。”
池浅揉了揉脖子点头。
到了傍晚,宋喻止带着酒气进屋。
火烛熄灭,红帐内鸳鸯共枕,两人顺理成章完成洞房花烛夜。
男人举止青涩、鲁莽,却很温柔,池浅迷迷糊糊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