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天灾,甚为严重,整个雍城几乎没有安然之人,这种情况下他们能依靠的就只有朝廷,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主动造反,抢劫粮草的!这无疑是和朝廷公然作对,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眉头微蹙,“那按照你的意思,他们是被迫化为流寇的?”
冷裕辉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心中下了什么决定。
他迎上皇帝的目光,不卑不亢,“陛下,微臣以为,难民的话或许没错,负责赈.灾的官员,大有问题。”
自古以来,借赈.灾之故捞油水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只是,却没有谁敢像冷裕辉这般,敢直接说出来的!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目露怒色,“怎么?你是在怀疑朕的下属不忠心?还是在怀疑朕用人不当?”
冷裕辉慌忙跪下,朱院士也跟着跪了下去。
天子发怒,谁能受得起?
“微臣不敢!”冷裕辉重重叩首
,“只是雍城已经遭受天灾,若因人之故,引来人祸,难免会寒了百姓的心!陛下自然是一心为民,臣绝不敢怀疑,只是害怕有人因为一己私利,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
这般情况,他竟还敢冒死进言!
皇帝坐下来,脸上怒色未消。
“若当真是那伙流寇见钱眼开,故意制造祸端呢?所以朕打算派兵镇压,所有闹事之人,一律就地正法!”
“陛下三思!”
冷裕辉又叩了几个响头,“此事还未查清,便贸然出兵镇压,实为下策!闹事之人可以解决,但百姓寒心如何解决?怨气不消,百姓不平,雍城不安,大良不安啊!”
这话,实为大不敬了!
朱院士哪里想到冷裕辉竟是这样不知变通的刻板之人,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眼神示意冷裕辉不可再多嘴!
陛下召他入宫原是想试他深浅,可若是因为他这个脾气而失
了性命,岂不是亏大了!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可冷裕辉就那么直直地跪在那里,神色无畏无惧。
“哈哈哈!”皇帝突然仰天大笑,“你这个冷裕辉啊!敢说敢言!朕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么直接的进言了!”
随着他的笑声,原本冰窖一样的御书房才慢慢暖了起来,朱院士长舒了一口气,知道冷裕辉这是逃过一劫了。
他看向冷裕辉,“你方才难道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斩了你?”
“怕,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呢。”冷裕辉望向皇帝,“但是臣相信陛下绝非昏庸好杀之人,陛下能将大良治理的如此繁荣,便是最好的证明!没有人比您更爱大良的子民!所以微臣才敢冒死进言!”
皇帝眼中染上欣赏之色,随即又问道:“那你如何笃定那些流寇是无辜的呢?”
冷裕辉摇了摇头。
“
微臣从未笃定他们是无辜的,冒死进谏也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若调查之后确定他们是故意生事,那么陛下派兵镇压便是为民除害,百姓自然会感激您。若他们是无辜的,陛下同样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这样有什么不好呢?若是直接杀了,真相究竟如何,就再也无从探寻了。”
皇帝仔细打量着冷裕辉,眼底满是欣赏。
“你的才学朱院士已经同朕说过了,至于你的品行朕今日也亲自验过了,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冷裕辉一愣,这才明白过来皇上方才是有意试探他!
整个人松快下来,额前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今日是第一次面圣,竟敢这般放肆!现在想来,真是一阵后怕!
“陛下恕罪!是微臣僭越造次了!”
“不算僭越!”皇帝摆了摆手,道:“从今日起,你就和朱院士一同编撰史书!朕希望你日后可
以一直如今日这般不畏强权,刚直不阿!”
冷裕辉跪下叩首,“陛下之言,微臣铭记于心!”
离了御书房,朱院士转向冷裕辉。
“你今日之言,未免太过,幸而陛下未怪罪。”
冷裕辉忙道:“院士教训的是,是我失言了!日后必定谨言慎行!”
见他孺子可教,是朱院士也没再说什么,率先离开了。
而御书房内,薛公公为皇帝沏了杯热茶。
“薛重,你觉得冷裕辉此人如何?”
薛公公笑应道:“谈吐不俗,不卑不亢。可他太过刚直,这样不知变通的性格,在官场上怕是讨不着巧的。”
皇帝饮了口茶。
“朕见过太多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人了,他这样刚直的,也是朕需要的。”
杯盏中飘起袅袅雾气,遮住了皇帝的眼睛,让人看不真切。
薛公公当然看出他的心意,只道,这个冷裕辉,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