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方璟棠说了，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她会隐姓埋名地过好下半辈子，不会……”方老爷被小桃子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复又小声道，“不会再做坏事了。”
小桃子冷哼一声：“那我要是不配合呢？”
“你……你别啊！”方老爷急了，“那好歹，方璟棠也曾经是方家的女儿，十四年的情分呢，哪能说不顾就不顾，难道咱们还真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不成？再说，你就算是不顾及我的想法，那也得考虑你母亲的感受吧。而且你祖母年纪也大了，她们若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肯定会难过的。”
有一说一，方老爷这话，多少还是触动到了小桃子。当然，也仅限于如今的小桃子，若是换成刚回方家时的她，那是万万不会犹豫的。
现在的小桃子，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个月，已经学会了权衡利弊。方璟棠的靠山，十有八。九跟七皇子脱不了干系，若贸然出手，很可能会惹祸上身。就连池大人一届省官儿，最后都落得个离奇死亡的下场，更何况区区一个方家？
尤其贡品选拔在即，为了
方家日后的发展，小桃子现在自然会偏向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母亲那边，尽管她不说，但小桃子也明白，如果方璟棠真的死了，那母亲肯定是要伤心的。
就这样沉吟了一会儿，小桃子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的。以后方璟棠是死是活，就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欸！好！桃子！只要有你这句话，那爹就放心了！”方老爷一脸兴奋地搓着手，整个人是肉眼可见得开心。
“还有别的事吗？”小桃子冷着脸起身，提步就要离开，“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那个，桃子……”方老爷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局促地喊了一声。可是待小桃子停下脚步，他又抿唇不说话了。
父女俩之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直到小桃子以为便宜爹已经没话要说的时候，却只听旁边传来了一声叹息：“唉，小桃子，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赋闲在家，其实……也想了很多。过去，是我没承担起对这个家的责任。你祖父一心扑在生意上，对我关心甚少，要求却颇为严苛。可是你也知道，我从来就不
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为了应付他，便只好弄虚作假，搞一些面子工程。后来我接手了家业，也从没认真思考过如何平衡生意与家庭的关系，不仅冷落了你娘，对于方璟棠……也只是一味地娇宠溺爱，从未认真教过她待人处世的道理，这才养成了她自私的品性。至于你回家以后，就更是做了不少糊涂事，还伤了你的心和咱俩之间的父女情分。我……我就不配为人父、为人子……”
小桃子倒是没想到，便宜爹这阵子整日宅在家里，竟有了这番感悟。对于她这位父亲，小桃子确实没多少感情。可毕竟是血脉至亲，小桃子倒也是衷心地盼着他能改过自新。
见小桃子面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抵触了，方老爷又将语气放软了一些：“好桃子，我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想好好跟你们过日子。我看你一个人打理生意也怪辛苦的，要不……我还是回铺子里帮忙吧！”
怕小桃子想岔了，方老爷忙不迭补充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夺权的意思，咱们方家能有今天，靠的全都是你的努力，我可不敢居功。我只是心疼你一个
小姑娘，事事都得操劳。这咱们方家的掌印，既然已经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我只是想去帮帮忙，你就拿我当个伙计，随便怎么使唤，让我趁着这把骨头还不算老，还能替你出出力，就让我再做点儿事情吧！”
“此话当真？”小桃子心里一动，“怎么使唤你都行？不怕辛苦？”
方老爷连连点头：“是！随你使唤！我要是喊一句苦喊一句累，任你处罚！”
“既是如此，那我这儿倒还真有个适合你的差事。”小桃子想起之前烧制新瓷的时候，曾经意外烧出过好几种釉色，心里顿时有了想法，“周家的窑场自从收过来以后便一直闲置着，如今咱们的粉青釉也算是打开市场了，我曾许过邓义，要让他重新当回窑头。倒不如趁此机会试着将分场开起来，你们一起研制几款新釉色的瓷器。”
“那听你这意思，是打算让我常驻浮玉山？”方老爷面露难色，“桃子啊，你知道的，那浮玉山距离……”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小桃子直接打断了他，“研制新瓷若能成功，你便是头功一件，往日的种种错处，到时候也能一笔勾销了
。当然，你若是不想去，我也不会强求，就只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放屁！”
“哎呀，你……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就不能文雅一些呢！你好歹也是咱们方家的大小姐，张嘴闭嘴屁啊屁啊的，成何体统？！”见小桃子态度坚决，方老爷小声嘟囔着，“再说了，我也没说不去，既然是事关家族发展的大事，那我去不就是了吗。对于烧瓷这事儿，我还是有一些见解的。”
听他这样说，小桃子满意地拍了拍手：“如此甚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女儿在这儿预祝您马到功成！”
“好……马……马到功成……”方老爷讪讪地也跟着鼓了几下掌，然后就目送着小桃子回房休息了。
直到小桃子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方老爷这才感觉原先那种被威压笼罩的不适消失了。他转头一边朝季姨娘的梨绘院走，一边偷偷在心里嘀咕－－唉，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究竟谁是爹谁是闺女。
原本寻思着，自己错也认了，软话也说了，小桃子再不济也该让他去铺子里当个掌柜。却没想到，竟然直接发配到窑场去了，使唤起来，那是一点儿也不手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