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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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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说人生长在世上,如同形态各异的树枝,那家族便是粗壮的树干。

有些树干底蕴深厚,轻易便能输送养料,使得树的枝干又多又密,有些树干虽不似参天大树,但根系也打得坚硬,纵然此时枝干幼嫩,却迟早能向外茁壮生长。

最怕遇见的是一种朽树,看似枝繁叶茂,可根系早已被蚂虫啃食干净,只待狂风骤雨后,便轰然倒地。

女子嫁到夫家,几乎便贯了夫姓,只此一生与夫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世间,纵然是公主也不能逃脱如此命运。

若是夫家行错了路,嫁去的女子便得要跟着倒霉,谢佩珠才不愿意。

周家决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上梁不正下梁歪,人终其一生会被家族所影响,这样的家族,迟早有一天会尽数倾塌。

她要想办法退婚。

谢家从来都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家族荣耀重于一切。谢家只有谢佩珠这一位嫡女,她的婚事并不会影响其余姐妹出嫁,更不会影响父兄的仕途。

但若因婚事谢佩珠损了谢家名声,他们一定会削了她的发,送她去做尼姑的。

谢佩珠素来爱美,她才不要顶着光可鉴人的脑勺。

她烦闷之际,夏儿端了水进来,笑着挽起衣袖,“小娘子今天累了一天,奴婢来伺候小娘子。”

夏儿顶着一张小圆脸,一双眼睛也圆圆,整个就像一颗圆圆的豆子,滚来滚去,她心思单纯,凡事都写在脸上,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谢佩珠也很喜欢房里这些丫头,她觉得各个都乖巧可人,聪明伶俐。

心口那股烦闷也散了些许。

夏儿倒还记着周琅,“小娘子真的不尝些周郎君送来的点心?各个都形容诱人,想来周郎君是用心挑的,这点心放到明日便不新鲜了,多少可惜。”

谢佩珠道:“今日在外吃过了,你们拿去分了罢。”

夏儿看她不大感兴趣,就没再提。拿着绢布为她擦干水,夏儿眼睛乌溜溜地转了转,“小娘子,可否问你一件事啊?”

谢佩珠看她急切地模样,也有些好奇,“你问便是。”

夏儿眼睛亮闪闪地,“嫁人是什么感觉啊?是不是特别开心?府里最近准备来准备去的,奴婢都替小娘子期待。周郎君也是个体贴人,下值了还会带点心给小娘子。”

谢佩珠听来,只觉她这发言十分天真,便撑着头问道,“你想嫁人?”

这些婢女的卖身契都在谢佩珠手里,若无意外都会跟着她去往夫家,她们这些贵女,到了夫家身边也需留有心腹。

她们大多会服侍谢佩珠直至老去,就算真的被指个夫婿,那时婢女年岁也都不会太小,极少数能嫁个好夫君。

她们的一生,是紧紧联系着谢佩珠的一生。

谢佩珠的命运依靠着飘忽不定的夫家,而她们跟随着她,亦是将命运系在一个不定之地。

周家这样一棵岌岌可危的大树,怎能占满这样多的人?

夏儿摇摇头,“小时看人出嫁,那些新娘子脸上总是期盼,盖头衬得人满面红霞,好生喜庆。世间每个女子都期盼这一天罢,便实在好奇。不过奴婢才不嫁,奴婢要留着陪小娘子。”

兰心正放下窗幔,闻言笑了,“您看看她,才多大点就满脑子乱想。”

谢佩珠摸了摸夏儿的脑袋,“快些去休息吧。”

夏儿忙道,“那也得先吃完点心再睡。”

屋内婢女都笑作一团,打趣夏儿。

嫁人?

熄了灯,只有月光落在窗前,一片霜白。

谢佩珠想,嫁人多像是编织给女子的一场美梦啊,似乎嫁了人便拥有了一段完美的人生,凡事不需要发愁,只需打理好内务便万事大吉。

可真当是这样吗?

她闺中密友,便是前年嫁去了江南,起初与她书信往来频繁,还寄些那里的小物件。

可如今却连书信都没几封了,家里娇宠着的贵女,也只被夫家当作不起眼的一个玩意。

就连公主,几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也免不了和亲的下场。

而突厥父子共妻,那对女子来说又是何等的□□?

女子在这世间,本没有安身立命之本。

要她说,当媳妇哪有当小娘子好,可当小娘子哪有当男子好?

谢佩珠越想却越郁闷,以色侍人,终会色衰而爱竭。

算了,当下之事保命最要紧,她快些睡觉说不定能梦见更多事呢。

“大人,你看我这胭脂颜色如何?”谢佩珠坐在梳妆台前,黑发柔顺地披在身侧,她表情柔媚擦在唇上。

那男人却好像无动于衷,谢佩珠轻笑一声,拿着胭脂下了地,莹润的脚踩在地上,她指尖用豆蔻染成红色。

谢佩珠将胭脂递到那人手里,“这可是昨日你自己选的颜色,可别说不好看。”

男人似乎对她性质缺缺,只在一旁束着发。

谢佩珠轻哼一声,“引不了人的注意,没用的东西。”

不知说她还是这胭脂。

谢佩珠随手便将胭脂盒随手扔了出去,转身欲走。

她却被揽着腰,一把扯了过去,谢佩珠惊呼,下一秒便被堵在了嘴里。

细纱做成的腰带竟也难以扯断,白皙的手腕留下了道道红痕。

“你既喜欢这颜色,何不多留几处?”

他笑了声,手轻轻擦过谢佩珠眼角,她被他闹得有些痒。

谢佩珠呜呜哭着,“我不喜欢、你、你休要胡说…”

“而且又不是一个颜色。”

男人轻笑一声,“说谎。我倒看这颜色一模一样,甚至浓郁许多。”

随之而来,谢佩珠再说不了多余的话,断断续续地道,“你不上值么,要迟了。”

“既知我要迟了,何来招惹我?”他轻轻挑起满面泪痕的谢佩珠,“没用的东西,谁没用?留些力气,晚上哭。”

……

谢佩珠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满面通红,甚至浑身残留着些许感受。

可梦中人的面庞始终如同蒙了一层白雾,自始自终都没看清。

荒唐!真是荒唐!

她要这种信息有何用?

谢佩珠扶着额,这梦不会出差错吧?

谢佩珠脸宛如熟透的番茄,还不停地冒着热气,一想起梦中旖旎之景,她便羞得不行。

刚一翻身,手便碰到了衣裙的腰封,这东西怎得放到了这来?

想起了梦中不甚愉快的回忆,仿佛烫手般,她忙将腰封丢远了。

谁敢绑她?这世间没人能这么对她。

若能做个回笼梦,谢佩珠定要对他五花大绑,反过来对他做那般事。

谢佩珠有些愤愤,又加了几勺安神香,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倒是没回到刚才的场景,而是又坐在今天那间茶肆中。

面前被绑着的,也不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而是今日才见的青衣小官。

他生得极好,面容清朗如月,如只说长相,他温润不输周琅,只是这人气质太冷,双目逼人。

如今他双手被麻绳绑至身后,青衣有所凌乱,露出些许冷白的皮肤,上面似乎因麻绳摩擦显出红痕,半跪在谢佩珠面前。

几缕发丝也胡乱地粘在额上,凌乱中更添美感。

那双眼里的火却烧的更望了些,白雪都要化干净了,淌成涓涓雪水。

谢佩珠刚经历了那样的梦,心里还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虽不是这人招惹她,但谢佩珠邪火上来,总得找个缺口发泄。

她也不羞了,大大方方地欣赏这人,反正那人又不知晓。

虽说谢佩珠确实不喜此人,但自认也没恨他到这种地步,不过做梦自是要离经叛道些。

谢佩珠仔细端详面前青年 ,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戏谑道,“你倒生得不错。”

这青年本似高山白雪,让人不敢亵渎,如今添了些反差,实在是特别。

沈照一语不发,只打量着谢佩珠,明明他处于上风,可眼里的侵略感却让谢佩珠身份错乱,仿佛她才是落于下风之人。

谢佩珠向来争强好胜,她轻哼一声,伸手拨开沈照额前濡湿的碎发,“可怜见的,瞧瞧热成什么样儿了?”

她手向下滑动,哗啦一生,将青色外搭扯开了些。

其中美景自是不必说,谢佩珠心下快意,“唉,做人时还是要谦和些,不能满口胡言,总要想想如若自己落于下风,该当如何?”

“问你话不好好回答。”谢佩珠笑着蹲在他面前,直视沈照,那双眼里深不见底,她莫名咯噔一下,却强撑着嘴硬,“我说错啦?问你周琅哪不好,你也不好好回答于我,活该被绑在人家梦里!”

沈照扯了扯唇,只觉这梦十分荒唐,她还提周琅?

这绳绑的也十分可笑,前世沈照摸打滚爬十多年,这种绳子对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几下便解开了。

他只想看看,梦里的谢佩珠会说些什么,果真不是他爱听的。

谢佩珠正说得起劲,就见沈照笑了下,“是吗?”

他神色不知怎得,有些阴沉。

谢佩珠磕巴,“怎得了?”

却见下一刻,沈照手指挑着绳,似笑非笑,“这麻绳绑的真是差劲,我教你如何绑的实在些。”

谢佩珠吓得向后退,“你、你不许动,这是我的梦,你且站在那。”

沈照乐了,“稀奇,这明明是我的梦,我想如何就如何。”

下一刻,谢佩珠被压在那张他们今日,所选的桌椅上,木制坚硬,而那麻绳也十分粗糙,磨得谢佩珠泪眼盈盈。

沈照道,“都说周琅不是良人,他又怎能做你的未婚夫?”

谢佩珠哭着道,“你凭什么管我,我就”

话音未落,她便哭得更大声了,“你不许这样”

沈照手轻轻拂过她耳垂,“听话。”

“怎样,自己亲身感受下,下回这结就不会绑的如此差劲了。”

这结确实绑的精妙,越动越紧,谢佩珠哭得双眼红红,“无耻之徒!”

沈照:“骂的好!”

他用了些力,“继续。”

谢佩珠呜呜哭着,“无耻,不要脸…混蛋!!!”

尤其这景色白天才过,她耳垂娇艳欲滴,羞愤欲死。

凭什么在自己梦中还要被人教训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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