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你别闹了。”
顾然勉强地推着越清川,在宴席上他才刚刚咳过血,哪怕是现在,她也不敢——就在这时,指尖忽然按在越清川另一只手的掌心。
而在掌心中间,是细细的伤痕。
顾然整个人一顿,抬起头看向越清川,而伏在她身上的孱弱青年终于停了下来,深黑的眼紧紧地凝视着她。
他举起手,手心间赫然是一道划痕,看样子是才弄出来的:“你发现了?”
“……你在宴席上,划破了自己的手。”
“那时候我是装的,骗你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越清川的脸色却不如以往轻松,他仿佛站在深渊的边缘,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无止境地下坠。
他的嗓音微哑,近乎颤抖。
“如果不是这样,你会来看我吗?”
“不,你不会,在太子他们一众人落败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太多太多的情绪堆积在胸腔内,越清川甚至连强撑着表情,不暴露一丝一毫的受伤,都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沉默后,他说:“顾然,你到底是谁。”
越清川想知道答案,但更怕,就连答案,他都分辨不出真假……
顾然一顿,推开越清川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雪,直到和他面对面,终于道:“顾然,这是我的名字。”
“至于别的,已经没有了。”
她哑然,不再说话。
分明前一刻还在交颈缠绵,彼此拥吻,可现在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死寂,越清川忽然笑了起来,眉宇间习惯性的懒散也只剩下了疲惫。
他的确是在笑着,和以往一样:“是我怠慢了,你是陛下最忠实的一把刀,只要有你在的时候,就如同今天一样,你所护着的就永远平安无事。”
“所以,是我怠慢了啊……”
雪地之中,向来恶劣懒散的端王世子,对着他曾经的影卫缓缓弯腰。
微微沙哑的声音,散在这片雪里,太冷。
“端王世子越清川,见过——顾大人。”
【越清川黑化值:60】
寒风渐起,扬起发丝和衣角,眼前的视野似乎模糊了,她稍一抬手抚去:“世子爷,陛下的确忌惮端王,但不会忌惮你,若是能够得以重用,还望万事小心。”
“顾大人是来警告我的吗?”
越清川垂下眼:“劳烦转告陛下,我不过就是个病秧子,活不过半百,不必顾大人还费心地来监视我。”
“不,只是告诉世子爷。”
“陛下不会忌惮你,也不会杀你。”
我保证,一定不会……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句压在心底。
伴随着最后一句冷淡的语句,雪地中的那暗金色面具已然消失不见,越清川抬头,只看见那穿着暗红色官服的纤细身影跃至屋脊上,再晃眼之后,就彻底看不见了。
他的小影卫,彻底走了啊……
这时,院落的门被打开,李管事出现在门外:“世子爷,您还需要大夫吗?”
“不用了,治不好了。”
越清川扯了扯嘴角,勉强带起一丝笑。
而与此同时,顾然回到宫内时,再次去了刑部,从宴席上拖下来的那几个南华使臣的尸体就在这里等待着她处理。
院落里,尸体被排成一排。
顾然蹲下身,掰开尸体的嘴,朝口腔内部看时,果然发现了镶嵌在牙齿里面的毒药。
她思忖了片刻,而这时脚步声渐起。
总管太监等在了宫外,越行则是低声咳嗽了一声:“结果怎么样?”
“陛下。”
顾然正想要行礼时,却被越行制止了。
她便站直了身体,解释道:“这些人与其说是使臣,不如说是来送死的,嘴里都有含着毒药,一旦事情败露,就会自尽而亡。”
“这一次的行刺,恐怕也只是试探,他们一定要我出现,估计是想试试我的身手,毕竟之前一直都是在战场上交锋,如果没有意外,南华想要对我庆梁动手了。”
顾然正说着时,越行却突然道:“去了端王府之后,才回来处理尸体的吧?”
“……请陛下恕罪。”
顾然的身体一僵,半跪在地。
越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有什么,毕竟跟了世子一段时间,有些情意,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说起来,世子发现了你的女儿身。”
顾然不再答话,只是低着头。
而越行走上前,拍了拍顾然的肩头:“当然了,女儿家自然是要嫁人的,有些少女情愫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你不一样,顾然。”
“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从朕开恩让你这个罪臣的遗腹子能活下来的时候。”
她剩下的唯一身份,便是看门狗。
顾然伏地,低声道:“谨遵陛下旨意。”
诚如顾然对越清川所说的那样,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姓名都不能暴露人前,与其说是高高在上的,神秘的面具将军,不如说她此生都受控于帝皇。
在原著中,原主之所以落得那般下场。
其一便是她站在皇帝的那一面,既不是反派越清川的人,也不是男女主的人,但最重要的,却因为原主是被舍弃的棋子。
而越行终于满意了几分,示意让顾然站起身:“行了,先说说世子的事吧。”
“端王这么久都不曾露面,甚至于之前为了避开朕,特意从国子监接回去的世子,现在屡屡留在宫内,他都不成出现,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这么算来,端王府也就剩下世子一个人了,而这一次虽是借了他的手,但这样的人说到底,也是不得不防。”
越行思忖着:“一起处理了吧,你也做过很多次了,做干净一点,说是恶疾突发。”
“陛下。”
顾然开口打断:“臣看,不如就留下端王世子,他身体差,本就是短命之相,徒有能力罢了,但若是身边无人,也好控制和对付。”
“既然如此,不如留下他。”
说罢,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越行的脸色沉下来,眼底闪烁着明显的杀意,然后竟是一脚朝顾然踹去!
他的声音渐冷:“真有意思,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狗都会说人话,提建议了,看样子还是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啊。”
“看来是用越清川来牵制你了,既然不想要他死?那就听话点,朕的——狗。”
她闭了闭眼,低下头:“是,陛下。”
……
翌日清晨,端王府外。
当越清川看着那总管太监握着明黄色的圣旨走进来时,他都还有些回不过神,直到——“世子爷,接旨吧。”
“陛下这是看重您,予以厚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