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京城里热闹了起来,南泽正伏在书案上,可提笔之后,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好似有石头堵着一般,压着他心口难受。
侍卫急匆匆赶来,他下意识问:“青松可回来了?”
“是,是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南泽一愣,将笔放在案上,立刻走了出门,而就在门外,是一身狼狈的顾然。
她衣衫褴褛,手上已经被粗粝的缰绳磨破,唇角带着鲜血,一向不爱落地的鞋履满是污泥。
他轻声唤着:“殿下?”
“路边捡的,送你了,免得南大人这模样,好像马上南府就要办白事儿了。”
一个小小的符被按在了掌心。
南泽还没来得及反应,顾然的身子已经软了下去,他本能般地将她环住。
南泽再次低头看时,那符上是娟秀的小楷。
写着,“平安”。
将她送入厢房后,青松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南泽双手交叠,抵住额头合眼喟叹着,整个人如弓弦般拉得很紧:“青松,你说什么?”
青松跪在他的面前,伏地磕头:“千岁爷,殿下没有联系陛下那边的人,而是趁夜里骑马去了慈安寺,不知去做了什么。”
闻言,南泽愣了片刻,下意识扣紧了掌心的平安符,声音喑哑:“我知道她在做什么。”
“其他几个暗卫在哪里?”
青松一僵,头埋得更低了:“他们,他们说偷袭了长公主殿下,怕以后被怪罪,所以就决定解甲归田了。”
南泽垂眸看着青松,他抖得更厉害了,哪里敢告诉千岁爷,那几个是念着连长公主殿下都打不过,这才身心俱疲。
书房内一片寂静,直到半晌后,青松试探性地道:“千岁爷,若是殿下她真的无心——”
“行了。”
南泽打断了他:“陛下如此筹谋,难保长公主行事有他的指点谋划,不得不防。”
青松叹了口气,也不觉意外。
现下千岁爷虽掌控皇朝权柄,但却更得小心谨慎,这般权倾朝野,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就在青松要离开时,南泽忽然站起身。
“去宫里找御医来,我先去看看殿下。”
青松连忙站起身,却只瞧见了南泽的背影。
千岁爷虽嘴上这般说着,但依旧步履匆匆。
【南泽好感度:40】
【南泽好感度:0.1】
【南泽好感度:40】
系统的提示音来回反复着,不断在极端跳动着,顾然趴在床上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直到南泽走进门,好感度还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0.2上。
顾然笑容一僵:……你倒是涨啊!
“殿下,伤势可还好?”
南泽温和的声音传来,可顾然却是嘴一瘪,转过身对着墙,只给南泽留一个背影。
见顾然如此,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身后没了动静,顾然一张小脸气鼓鼓的,上挑的狐狸眼泛着红,娇嗔地骂着:“这南大人不仅不能人道,连颗人心都没有,呸!”
不待顾然轻声啐完,只觉眼前落下一大片的阴影,结实的手臂牢牢地压在身边。
顾然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去。
“殿下还恼怒着?”
南泽轻笑着,瞧着顾然那泪汪汪的眼,好似含着春水一般,修长的指尖按在她的眼尾:“殿下受了委屈,莫恼了。”
顾然的唇轻颤着,偏头咬在南泽的虎口上。
“本宫不在南大人这住了,要回宫去!”
南泽的眸色微沉,忽然从床榻上下来,半蹲在一旁,伸手握住顾然纤细的脚踝。
顾然一愣,哭哭唧唧地坐起身。
“你你你,你又要干什么!”
南泽拿起一旁崭新的鞋履,金丝暗纹的缎面一尘不染:“送殿下回宫。”
顾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南泽低眉顺眼的模样,委屈劲儿一过,又开始闹起来了。
赤裸的脚尖抵住南泽的肩膀,一下接着一下地推着他,顾然嗔怪着:“南大人轻点,您穿鞋的动作怎么还比不过下人呀。”
他侧眼看着那如皓月般的莹白,顾然漂亮得像个妖精,就连脚尖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矜贵的猫儿被主人家养得娇蛮些,也正常。
南泽轻笑一声,认命地握住顾然的脚踝,放在自己价值千金的锦衣之上:“臣知错。”
折腾了好一阵后,顾然总算是被伺候着穿好了一身衣服,但脚还没落地呢,就被南泽一把抱起来,揽在怀里朝南府外走去。
就连头发丝儿都被小心地护着。
直到顾然被放上马车,南泽也跟了上来。
“南大人快下去,你跟来做什么?”
南泽反问:“护殿下回宫。若臣不跟着,殿下不怕又被那宁贵人欺负了去?”
顾然一噎,又戳了戳他。
青松早已去宫里禀告了,马车才刚刚来到宫门口,等待在这里许久的张公公就拦了下来。
“南大人,陛下宣您去金銮殿一叙。”
张公公态度恭敬,却无端让南泽多了一分不安,可靠在软垫上的顾然,无所谓地抬了抬手。
“南大人快去吧,本宫去太医院一趟。”
当顾然来到太医院时,整个殿内一片死寂,甚至连宫人都看不见了,直到她走进院中。
所有的御医和宫人正全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身着华服,戴着厚重头饰的宁悦竹。
“宁妃娘娘,这药是万万配不得啊!”
“堕胎药一事重大,还请娘娘三思——”
宁悦竹站在原地,死死地凝视着他们:“你们到底听不听我的!”
御医们伏地,根本不敢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顾然走上前,当着宁悦竹的面,一把拎起那御医的衣领:“赶紧起来,本宫都没让你们跪这么久。”
“顾然!”
宁悦竹提高了声音,她还记得被青松按在宫门前时候的狼狈,一见顾然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来将她生吞活剥了。
顾然却没搭理她,只是对那御医道:“准备些药,本宫受了伤。”
御医才刚准备回答,却见宁悦竹眼神阴狠地看来,厉声呵斥:“我看谁敢动!”
这下谁都不敢说话了,全都跪在原地。
宁妃可是陛下最近面前的大红人,甚至可以完全不管礼数,直呼陛下名讳,破例直接从贵人提到正品妃嫔。
御医们都早听说了,为了宁妃,陛下居然责罚了长公主殿下,这放在以前难以想象。
宫里都是人精,哪里看不懂这个。
宁悦竹不由得笑了起来:“顾然,我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顾然扯了扯唇角:“这就是不靠男人?”
“我是凭实力赢得了顾佑的尊重。”
宁悦竹毫不顾忌地说:“和你当然是不一样的,现在没一个人敢听你的,就是这个原因!”
瞧她这嚣张的模样,顾然忽然一笑。
“你想让御医给你配堕胎药?”
宁悦竹脸色难看了些,这些御医们她倒是管的住嘴,至于顾然……
“这事情若是被皇兄和朝野之上的大臣们知道,你这可算是谋杀皇嗣。”
宁悦竹眼神一狠,手高高举起。
顾然正要出手时,却看见太医院角落里站着的张公公正看着这里,手被迫放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宁悦竹的巴掌已经落到了顾然的脸上:“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