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远话里的意思代表着一种无奈,方寻野能够明白,可他一直如此,他放不下骨子里的清高,所以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没劲的,低不了头,服不了软,拼着一口气也要向世界证明。
他书中的每一个人物似在高歌自己,同时也在悲悯她人。
用锋利的文字将形形色色的人物剖析开来,书写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享受着作为创世神的快感。
孤傲、冷漠、偏执,反抗,挣扎,每一个看起来就让人难以接受的性格组成了拧巴的方寻野,这不仅来自于个人,还源于家庭,延伸在生活。
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存在棱角和尖刺,可是没关系,他们终究会被打磨掉一身的戾气,变成柔和圆滑的社会精英,而剩下的便是沦为淘汰的次品。
方寻野当了二十多年的“次品”,依旧没有一丝改变,一头撞下去不至于头破血流,却也算不得上平顺,
就像他喜欢的作家芥川龙之介曾经说过一句话: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他只想做那个不顺应世界变化的方寻野。
好在徐斯远早就明白这人是个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也习惯了,看着人这副狼狈的模样,正要开口时,方寻野站了起来。
“你玩吧,我先回去了。”
“别啊,那妹子不行咱再换一个,性感的?可爱的?冷艳的?你喜欢哪个?再不行咱都要,整个酒吧随你挑,兄弟当你僚机,保证手到擒来。”
“你当选妃呢,还随我挑。”
“没办法,谁让姑娘们就好你这口,文艺颓废系,刚在舞池里还有好几个向我打听你来着。”
方寻野拍了拍人肩膀,“好意心领了,我今天真没性趣,咱们下次再约,地方你选,我请客。”
“老方!老方!”
无论徐斯远怎么呼喊,方寻野都没回头,穿过舞池中央的人群,一会儿功夫就没了人影。
离开嘈杂热闹的酒吧,因为空气不流通而导致昏沉的脑袋变得清晰许多,吐出口浊气,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方寻野酒量不差,但也喝了不少,并不准备上法治频道出风头,掏出手机联系了个代驾。
车里有些闷,他想吹吹风,就倚靠着车门点了根烟等着。
突然起了风,点火时需要用手遮住打火机四周,再低下头用烟去接触火焰,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烟草,形成一个红色的火点,吸一口,烟雾就从被烤的温热的手中冒出来。
他合上火机,手指夹住香烟缓缓吐出个烟雾,一抬眸时,却和从旁边便利店里走出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夜里的风有些大,卷积着落叶,灯下的飞蛾扑腾着翅膀,两个人站在路边,影子在路灯下被拉的细长。
方寻野眼神上下滑动,看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汽车,又再次回到面前这人身上,最后,落在被人握着的一个蓝色盒子上,眸光变得深沉。
同他相比,蒋意明显更慌乱些,发现方寻野目光向下停在某处后,他动作快速的将手连带手里的东西揣进兜里,感受着掌心被包装盒有些尖锐的边角刺痛。
他记着方寻野那番话,哪怕之前有些其他的心思,也在那天后收敛的干净,不打算和人有太多的交际,毕竟从一开始两人就不是一路人,也不可能成为一路人。
真论起来,蒋意不够聪明,却会规避风险,知道怎么选择才对自己有利,他看着方寻野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可方寻野却不按套路出牌。
“蒋意。”方寻野出声喊了蒋意的名字。
喊你爹干嘛呢!
蒋意在心里骂了句,转过身来看着人笑了笑,“方老师喊我有事吗?”
“你今天为什么没去片场?”
这句话一出来,两个人都有些愣住,蒋意最先稳定,笑得客气疏离,“导演放了我一天假,让我在酒店休养休养。”
听他这么说,方寻野的视线才下移了些,落在蒋意下巴处,有些红肿,但好在没出血,“我今天去了片场。”
方寻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蒋意还没明白过来,就听到下一句话,“听制片说,乔宇这个角色要换人。”
蒋意挑了挑眉,听懂了话外音,觉得有些好笑,肩膀下耷,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吊儿郎当,“怎么?方老师觉得是因为我,董星禾才丢了这个角色?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我并不关心。”方寻野冷冷望了人一眼。
“那好吧,是我多想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空再聊。”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方寻野又问了一个问题,让蒋意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微微侧头,语气有些好笑和无奈,“方老师是明知故问?有些事真要说得这么直接?我说我随便逛逛你信吗?”
蒋意不仅没有回答,甚至还反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也没想要方寻野回答,余光瞥见骑着独轮车赶来的代驾,歪头扬了扬下巴,“代驾来了,方老师再见。”
他步履轻快的走向停在不远处角落里的黑色汽车,一拉开门,梁淑兰探究的目光投来,蒋意扬起一个讨好的笑,乖巧听话的坐了进去。
“那人是谁?”梁淑兰问。
虽然没有特指,但蒋意却能明白梁淑兰在问的是方寻野。
梁淑兰这人虽然四十多岁,却极其注重保养,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年纪,她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靠着家世和能力爬到新讯宣传部经理的位置,身边常常有形形□□人。
她本人对情人很是挑剔,身材,样貌,性能力缺一不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够听话,蒋意是目前梁淑兰遇到的所有人男人中最附和要求的,无论是生活中还是身体的契合程度。
可就像男人碰见特别的女人会有好奇心一般,女人碰到特别的男人也同样有好奇心。
方寻野给人的气质就是不一样的,190的身高让他极具压迫感,就这么站在昏暗不明的路灯下,叼着根烟,就像□□十年代的彩色胶片,充满了一种故事感,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了解。
可蓄着的的胡子又让这人多了几分野性,漫不经心的动作,冷冷瞥过来的眼神,体现出属于男人独特的性感。
这男人很特别,这是梁淑兰看到当方寻野的第一感觉,第二感觉就是,她想看看他床上的样子是不是也这么性感。
蒋意跟在梁淑兰身边也有小一年的时间,自然能听出这女人的语气,明显是对方寻野来了兴趣,他在心里冷笑了声,乖巧的回答,“这是《追云者》的原作者,叫野火,梁总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
“野火?”梁淑兰重复了一遍,脸上表情也收敛了许多。
野火的名字她作为宣传部经理是知道的,虽然没有直接和人打过交道,却听说这人的脾性不大好,心高气傲不低头。
她虽然没试过这一类型的男人,有想尝尝鲜的打算,可对于野火却自知招架不住,也明白这男人碰不得,摇着头叹了口气,“可惜了。”
“梁总不是说特意来看我的吗,可眼睛一直盯着别人,也不怕我不开心?”
“怎么,吃醋呢?”
蒋意歪着头,上扬的嘴角带着抹浅笑,盯着人看的眼神含情脉脉,好似坐在身旁的是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存在,连语气都暧昧缠绵,“是啊,吃醋了,梁总要不哄哄我,我很好哄的。”
梁淑兰看向坐在身边的蒋意,车里的灯光昏暗,打在蒋意的脸上,透出一种柔和温润的气质。
他年纪不大,声音还带着少年气,有心讨好人时整个人带着勾引,轻轻碰了碰梁淑兰的手背,隔靴搔痒的让人心痒,车里的温度上升,一种暧昧的氛围蔓延开来,惹得梁淑兰有些情动。
“哦,小意有多好哄啊?”梁淑兰保养得当的手淹着蒋意手背缓缓向上,指尖划过衬衣下年轻鲜活的□□,停在喉结处,轻轻一勾,感受着喉结上下滑动,“告诉我该怎么哄啊?”
蒋意附身凑在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梁淑兰咯咯直笑,一把扯住蒋意衣领将他拉向自己。
商务车后座不算拥挤,可容纳两个人成年人依旧有些勉强,蒋意俯下身,目光正对着半开的车窗,这时一辆越野车从外面驶过。
透过那一只手的缝隙,坐在副驾驶的方寻野将视线望来,虽看不清楚,却能明白车里是个什么景象。
两人视线相交,蒋意能清晰看到方寻野紧皱的眉头,心头有些愉悦,朝着人故意挑了挑眉,下一秒便见那车窗摇缓缓了上去,快速驶过。
车子驶远,那辆停在路边的轿车变成一个黑点,方寻野望着后视镜,脸上神色让人看不清楚。
在同一片夜色里,一个人带着固执往前,不肯停歇;一个人放下姿态,和全世界妥协。
从未想过平行线会在未来交集,缠绕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