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楠已经习惯了睡前喝酒, 只有这样才能一觉睡到天亮，但这一晚她没忍住喝了江北给她的那罐酸奶，隔天五点没到就醒了。
她捞过手机来, 打开微信, 看到置顶的微信头像和昵称, 手指忍不住点了点, 仿佛触摸到了点真切的踏实感。
习惯性点进朋友圈，没想到第一条就是江北发的。
没有任何配图，只有单调的两个字。
要哄的男朋友：嫖资？
刘昭楠迟缓地反应了几秒，想起昨晚回来后他给江北发过一个红包。
也不是多大，就红包的上限金额两百。
刘昭楠抿着唇, 有点不舍得就这样滑过这条朋友圈，她现在迫切想要在他跟前刷存在感。
于是小小的点了个赞。
*
京大信息系项目基地。
费教授一大早叫了所有人来开会。
团队里的学生至少都是已经跟了他两年，大家到基地就跟回家一样熟悉，相互聊着天, 听到要开会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找笔，找书。
这基地也没多大, 江北懒懒靠在门边没进去添堵, 有种融不进团队的割离感。
昨晚跟江北聊天的研究生学长叫林颂, 频频抬头朝门边看了好几眼, 对这种孤独感体会颇深，这个团队里有很多编程大牛，而他自己专攻的其实是数据精算, 虽然说大家都是一个团队, 实则工作中会割分成好几个小团体, 他刚来的时候经常处于尴尬的位置。
进会议室前, 林颂喊了声, “江北，开会了。”
江北这人从小扔哪都能生长，不需要被关注，也不热切交际，没多大感受，没想到自己被同情了，就在林颂喊他的那一刻，他正看着被刘昭楠点了个赞的朋友圈。
会议从早上七点开到九点，费教授分配了任务，最后视线落到江北身上，嘴角含笑，“外边空着的机子等会儿自己去挑一台，欢迎加入我们这个团队。”
江北应下后站起来跟大家正式打了招呼。
从会议室出来，林颂就看着江北直接挑了光线最暗的角落，心里猜想这样的人估计挺孤僻的，他刚准备上前问他要不要一起组队，被人捷足先登。
“江北，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小组？”
江北很礼貌，“不需要，谢谢。”
这人气场强劲，关键太冷，张星凝差点被冻得原地冰封，想着联系方式加不到那至少平时能和帅哥一起工作打交道也不错，没想到帅哥那么冷漠。
她没再自讨苦吃，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江北刚把擦桌子的纸巾扔垃圾桶里，旁边又凑上来一人，林颂建议道：“我跟你一起组队吧，费老师布置的任务就没有简单的时候，一个人根本完不成。”
江北坐下来，打开计算机，一边道：“不太需要。”
林颂在他旁边坐下来，“你别客气啊，虽然我能力不是很强，但费教授说你很有天赋，学习能力估计很不错，带你应该是可以的。”
江北抬起眼看林颂一眼，圆脸，剃着老实巴交的平头，戴着副圆框眼镜，江北不再多说：“随便。”
团队合作讲究默契，为了拉近关系，林颂没话找话开始跟江北聊起天，“你现在是住校外吗？很早就过来了吧，你看着黑眼圈很重。”
江北敲键盘的手指一顿，他昨晚没睡，加上刘昭楠微信后，他窝在租房里把刘昭楠这半年多的朋友圈全刷了个遍。
她以前不喜欢发朋友圈，除非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偶尔发一条，但昨晚点进她的朋友圈，从去年九月份到今天，她几乎每天都有发朋友圈。
风景，美食，工作，学习，几乎是所有日常，如果只看朋友圈，会觉得，这是个很热爱生活的女孩。
林颂还在一边道：“我写程序不太行，速度慢，虽然我说要带你，但你也别抱能打得过其他那些组的希望啊。”
林颂下巴朝斜对面点了点。
江北看过去，第一眼注意到昨晚坐刘昭楠身边的那男生。
他旁边的男生突然道：“老邱，这谁的课表？你女神的？”
“惊讶什么啊，我有我女神课表有问题吗？”
“没问题，你牛逼，这才开学多久课表就搞到了。”
林颂看江北一直盯着那边，好心解疑道：“他女神是法学院的，就昨晚一起吃饭没戴眼镜的那女生，那女生可酷了，大一进校时就染了一头耀眼的蓝发，不过她们那专业比较注重仪容仪表，学校也注重校纪校风，被院领导约谈了好几次，甚至差点记过劝退，逼得后来给染回来了。”
那边也还在聊。
“法学院在西区，咱在东区，你这有了课表也没用啊。”
“我看了，她这学期星期四早上十点到十二点在东区这边有一节选修大课。”
“牛牛牛，行的。”
“唉，不过我听说你女神是国家助学贷款上的大学诶。”
林颂被那边八卦聊天吸引住听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注意，再看江北时，这人已经在敲代码。
林颂惊叹道：“这么快就开始了？”
江北淡淡道：“大后天晚上有事。”
*
大后天是周天，刘昭楠跟江北约了去找他拿衣服。
上大学后，刘昭楠所有时间不是在学校教室和图书馆就是在兼职，她没再用过家里一分钱。
陈折林意外落海不在工伤赔付范围内，为了缴清陈折林的医药费和手术费，南城的那套房子去年十一月份就卖了。
后来爸妈也没再回南城，直接定在霖城租房住，可能他们也不想让她回去。
律所的外包工作做了三个月，结束前她就找好了家教的兼职，周天傍晚从学生家里出来，刘昭楠直接坐公车回京大。
然后来到信息系项目基地。
天已经昏黑，她没进去找江北，而是站在基地的墙角等他。
陆续有人从里面出来，两个男生脚步匆匆的往餐厅方向去，一边聊天。
“饿死了，赶快吃点东西回来接着干，今晚要熬个通宵头都大了。”
“后天交初设，今晚谁不熬个通宵，不过我感觉咱这次估计要遭费教授骂了。”
“怕什么，再不济咱也肯定比林颂跟新来的那帅哥强吧，放心吧，有他们垫底呢。”
“还别说，那帅哥真心牛，我瞧着他两天没出基地，几乎就窝椅子里敲代码，估计已经熬两个通宵了，好像很赶时间。”
“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跟古立签了五年卖身契才进京大的？我靠，我怎么有种他很牛逼的预感。”
“那还废什么话，抓紧时间啊。”
两个男生跑远，刘昭楠垂头盯着地面有些愣怔。
少年狂傲，明明曾经竞赛保送都看不上的人，明明已经复读，三月到六月也不过还有两个多月，以他的能力再考上京大何其容易。
为什么不再等等。
而是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进京大。
刘昭楠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下。
[在哪？]
刘昭楠迟疑了下才回复。
[还在忙吗？]
手指不小心摁到发送键，刘昭楠抿着唇继续打字：忙的话改天我再来拿。
刚打完这一串字没来得及发送，对面的消息先进来了。
[已经忙完了。]
这一刻，刘昭楠突然很不想出现在他跟前，曾经那么耀眼的少年，肯定也不想让她见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
刘昭楠回复：[那在你住处那见吧。]
刘昭楠熟悉京大校园，比江北先一步出校门。
她打车到江北的租房。
看着周边略微熟悉的建筑物，刘昭楠想了会儿，发现他租的房子就在她每天来往学校和住处必经的青年路上。
刘昭楠本打算找个黑暗的角落站一下，等他先回来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去敲门，但没想到他回来的也那么快。
她脚步刚往旁边没有路灯的地方挪，身后就传来清淡低哑的男声，“想去哪？”
刘昭楠回头看他，黑衣黑裤，黑夜盖不住的白皙肤色，估计是真累，背脊有些弯，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出租屋不大，陈设很简单，甚至他的生活痕迹很少很少，屋子里唯一一点明亮的颜色便是窗台边有几只白掌，束在一只瓷白的花瓶里。
叶子葱绿茂盛，花瓣洁白，看得出是被悉心护养着，刘昭楠进屋的那一刻就被吸引了目光。
她好久没买花了，不经问道：“你在哪买的白掌？”
江北把东西袋子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一瓶维C橙汁放桌子上，他这里只有矿泉水，回来的路上特意去了趟便利店。
“从南城带过来的。”就南屏巷口的那家花店。
刘昭楠一瞬间愣在原地。
“坐会儿，我先去洗个澡。”他在基地里窝了两天都快臭了。
刘昭楠在外边坐了会儿，又去窗台边看了会儿花，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响，下意识推门进去，眼睛盯着浴室门口，“怎么了？没事吧？”
江北捡起掉地上的沐浴露，回道：“没事。”
刘昭楠没有立刻离开，转眼看了遍冷冰冰的卧室，甚至连行李箱都只是敞在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放衣柜里。
箱子角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印入眼底，刘昭楠皱了下眉，几步走过去打算看清楚那是什么，近了，夺人眼球的竟然是满满半箱子的杜某斯。
上面随意扔着件黑色衬衫。
脸颊脖颈控制不住的腾起热意，刘昭楠突然感觉下腹一紧，紧接着疼痛感涌上来，迫使她捂着肚子蹲到地面上。
江北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刘昭楠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扔了毛巾几步朝她走过去把人抱起来。
清冽的薄荷味沁入口鼻，后背被包裹进温暖的怀抱里，疼痛莫名缓解不少，被稳稳抱着，刘昭楠抬起头看他，性感的喉结和锋利的下颌线竟然又让她脸颊泛起点热。
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刘昭楠的手指不经意触摸到他后颈的皮肤，突然一怔，那应该是他纹身的部位，有点凸起，像是一块疤。
以前没有的。
江北把人放沙发上，松手前低低问了句，“怎么了？”
刘昭楠回过神，小声道：“好像大姨妈来了。”
江北这晚又跑了趟便利店，他出门急，忘了带手机，甚至只穿了件薄薄的黑T。
掏出钱夹结账时，老板不经感叹道：“这大冷天只穿那么点啊，不冷吗。”
江北懒懒勾唇一笑，反道：“有红糖吗？好像没找到。”
“我去给你拿，确实放得有点偏。”
江北很熟练，拿了不少东西，付了账，老板打包了把袋子递过去，“给女朋友买这些东西的人不多。”
“应该的，没什么好遮掩的。”江北回道。
看着年轻人转身离开，老板收回目光时注意到玻璃柜上遗落下一张一寸大的照片，应该是从钱夹里掉出来的。
照片里是个女孩，染了一头蓝发。
“诶，你落东西了。”老板赶紧叫住年轻人。
*
刘昭楠处理完时已经十一点左右。
江北的棉裤太长，要卷好几卷。
回到沙发上，桌子上有一杯红糖水，刘昭楠坐下来小口喝着。
江北从厨房出来，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脚缩到沙发上捂进毯子里。”
刘昭楠很听话，盖着毛毯，她神思有些飘忽，猜想着江北后勃颈的那道疤，所以纹身是为了遮盖住那道疤吗？
江北洗完她的裤子出来，在沙发尾坐下，搓热了手道：“脚伸出来。”
刘昭楠看着他冷淡的神色，把脚搭到他的膝盖上。
江北找准了穴位开始轻轻揉按起来。
他的手法很专业，小腹的痛感也缓解不少，刘昭楠看着他问，“你怎么会穴位按摩？”
“脑子进水去学的。”
“……”
“提前了？”江北问。
所以他是还记得自己的例假日期吗，刘昭楠抿唇道：“有时候提前有时候推后。”
“所以生理紊乱了？”
“嗯。”刘昭楠竟然有点希望他能心疼一下自己。
江北却说：“厉害的。”
“……”
刘昭楠把杯子放桌子上，突然朝江北凑近，抱着他脖子，温热的，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江北，我想你。”
江北怔着，良久才道：“是你先走的，刘昭楠。”
“我知道，我会试着把你哄回来的。”
刘昭楠抱紧了点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把你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