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教室后黑板新出的板报,没有多余的鸡汤,正中央就高考加油四个艺术大字,周围是大块撞色拼接,色彩冲击强烈,好像整个教室都明亮了几分。
一时间周围都是对江北和松习的夸赞,刘昭楠默默听着,觉得江北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做,做就要追求最好,并且他有这个能力。
两天后他们班的黑板报不仅评得一等奖,甚至快风迷成一道打卡景点,很多其他班的女生吃晚饭时都会特意跑来七班门口张望或假意路过,离开时都兴奋地小声嘀咕。
老郭对这些事都有所耳闻,上课时就点名松习,“这黑板报也有你一份功劳,所有人都逮着江北夸,心理平不平衡啊?”
松习大喇喇地憨笑道:“怎么不平衡,毕竟小的当时也就递个颜料,能有这板报全是我北哥的功劳。”
老郭剜他一眼,“你瞧瞧你这德行,你就天天跟江北混吧,人家以后考重点双一流,我看你考什么。”
“我出国啊,我北哥还要给我补英语呢。”松习话没说完被旁边的秦远锢着后脖颈捂住嘴巴。
不过出国两字还是清脆的被全班听见,整个教室顿时一片心梗的抽气声。
“抱怨叹气都停止啊,这才刚高三呢,好好复习马上下一次月考就到了。”老郭离开前警告道。
下一节课是物理课,课前几分钟物理老师就走进教室,开始拿着三角板在黑板上画线,边画边讲。
“你们班学霸高寒私下问了我一道高考难点,接下来半节课,你们不用动笔,不用看书,眼睛好好盯着黑板就行,我尽量通俗易懂地给你们讲一下。”
半节课后,物理老师指着一黑板密密麻麻的数字文字道:“听懂没有?”
整个教室四十五双眼睛和物理老师对视着,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已经是物理老师琢磨许久想到的最容易理解的解题思路,见没人能理解,除了无奈,只能先安慰大家,“这种题啊,到高考考场上能做出来的人是少数,大家更重要的还是拿稳大部分的基础分数。”
“还有一种解题思路。”
几乎是这句话落下的同一时刻,教室里齐刷刷的脑袋全往后面看,松习转头看着江北,低呼,“我靠,北哥你要上啊?”
松习的惊讶,源自于江北从不主动把自己置于人群焦点的位置。
江北走上讲台,被几十双眼睛盯着,举止之间尽显从容淡定,这人完全没有耍帅的意思,也没有骄傲自得的神态,语言平叙,温凉的语调。
笔锋一如后黑板的“高考加油”四个大字,但解题过程只写了半黑板,不一样的思路,更简明清晰的过程,同一个答案。
刘昭楠看着黑板上的解题过程,内心说不清的鼓动,这道题,后来邬桥任告诉她别纠结,高考一般不会出那么难的题,如果真遇到,那就认栽。
她没想到,此刻清晰的解析过程和答案完全呈现在黑板上。
刘昭楠目光跟着众人一起看向江北,只见他随手将粉笔扔进卡槽里,胳膊肘懒散撑在讲桌上,看着讲台下淡淡问了句,“听懂没啊,家人们?”
全班顿时爆笑一片,刘昭楠嘴角也勾起笑意,下一秒,目光跟讲台上的江北撞上,在那一刻,刘昭楠突然想在楼梯上,江北问她是不是被题难住了。
那样一帧突然杀进脑海里的记忆,让刘昭楠在一片热闹喧嚣里,像是莫名和江北产生了某种无人知晓的牵连。
因此对他直白的视线敏感异常,后背一片紧绷。
刘昭楠匆忙垂下眼,感受到他瞥开视线后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气,她更不清楚江北那一眼只是无意还是她想多了。
但事实就是,江北这人确实让人招架不住。
教室里的热议声像窗外明朗的天气和炽热的太阳,甚至松习吊着嗓子吼了句,“没听懂,但是谢谢爹。”
笑声顿时更大,这热闹里凝聚着真心实意的惊叹佩服,掺杂着对这个变态题目的吐槽,以及一群十七八岁的准高三生,拼搏逐梦的热忱。
物理老师看完江北的解题过程,感叹,“我经常在办公室说喜欢上你们班的课,你们班的学生主动好学,有拼劲,在这里老师先送你们一句话。”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相信一年后,你们所有付出能得到回报。”
“谢谢老师。”
“借老师吉言。”
“高考加油。”
一群男生豪放地吼了几句,很难想象,这样的气氛只是因一道物理题而起,就成了好些人以后谈笑吹牛的高三碎片。
江北回到座位上,松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感叹,“北哥,你咋那么牛逼捏。”
这时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又问,“江北,你这解题过程什么时候想的?刚才?”
“没有,前天晚上。”
不知道为什么,刘昭楠听到这句话头皮麻了一瞬。
全班鸦雀无声,学霸之间频频对视,级组第一都这么卷了?
啧。
高三的时间像开了倍速,十月份的月考猝不及防像一阵龙卷风刮过,听说学校加购了阅卷机器,估计成绩出得更快。
周末放了半天假,刘昭楠回到家时刘谨茹还没下班,开学后她在学校就没遇到过陈驰,但打听到陈驰没住校。
刘昭楠在房间里做题,高三的时间快得一眨眼两个月就过去了,她的成绩像是已经定死,再也往上走不了。
这一晚家里出现了陌生人的声音,房间不隔音,她清晰地听见谈话内容,知道又是那一群人,每年都会上她家要钱。
没多久,人又走了。
隔天回学校,出门前刘谨茹就叮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用钱别省着,要买的教辅资料这些尽管买,高中最后一年,别让妈妈失望。”
刘昭楠回到学校,晚自习时十月份的月考成绩条发到手中,她的数学成绩依旧不见起色。
旁边沈玲玉的成绩条无所谓地摊开在桌面上,刘昭楠看到一眼,她进步很大,分数快赶上她的。
大小姐高兴道:“昭楠,我跟你说,我爸给我请了个私教,还挺牛,给我讲的题型全压中我们这次月考的题目,虽然小贵,但还挺值。”
沈玲玉自此打听到一中那校花是个学霸后,学习干劲猛涨,她爸妈也高兴,于是就给她找了私教。
邬桥任听到沈玲玉的话,转头道:“你这私教老师挺牛啊,听着比我的还牛。”
二中学生多走读,住校的基本都是离家远的乡镇学生,晚自习十点下课,但最后一年几乎没有学生敢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外宿生有条件的要么家里请了私教回家接着上课,要么直接去补习班,住宿生也能去自习室学到十一点。
沈玲玉说:“那是,毕竟补课费小十万呢。”
邬桥任:“啧,有钱人。”
这一次刘昭楠没有立刻投入学习,下课后到天台吹了会儿风。
再回到教室,刘昭楠已经收拾完情绪,继续学习。
星期一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沈玲玉喷完防晒道:“昭楠你要不要来一点,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快上课了。”
教室里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女生还在抹防晒照镜子,刘昭楠正在解一道题,分出一分神回答沈玲玉,“不用了谢谢啊,你们先走吧,我解完这道题就来。”
“走吧玉玉,人家忙着解题呢,好学生哪有时间抹防晒啊。”经常跟在沈玲玉身边的女生吴青青从镜子后面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轻飘飘看刘昭楠一眼,跑过来把沈玲玉拉走了。
刘昭楠闻言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从开学到现在,她跟沈玲玉同桌,但她好像融不进她们的小团体,她话少,不爱议论八卦,不关注江北,校园生活跟她们截然相反。
不过刘昭楠无所谓。
时间不是用来活成别人的样子,而是走自己的路。
效率论。
刘昭楠当没听懂话中深意,继续解题。
很快教室安静下来,刘昭楠争分夺秒把手里的题目算完,然后往校服口袋里塞了一本单词口袋书,刚准备起身,一片黑影笼罩下来。
刘昭楠抬头,是肖震强。
肖震强把刘昭楠这次月考的数学试卷随手扔她桌上,睥睨着她道:“刘昭楠,其实我挺不明白的,数学这也没多难啊,怎么你就学不走啊,不过看到你的脸我就明白了,贱人自有天收,活该你学不好,你就应该——”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一颗篮球从门外飞进来,划过抛物线重重砸在教室的墙壁上,然后落到墙角的框里,肖震强和刘昭楠都被这声巨响吓到,目光看向后门。
江北从门外走进来,他上半身只套着件白T恤,校服裤下的两条腿修长笔直,这人像是没看到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径直走向墙角的篮球框,先后拿起三个球,最后选中一个。
江北把篮球夹在腰间,身上柔软的布料被球挤着,若隐若现描绘出倒三角的身材和一截内凹的腰线,走到门口,江北突然停下脚步,偏头。
教室门外的光线将他的轮廓切割成半明半暗的两边,隐在教室内的侧脸,显得眉骨锋利,攻击性像夜晚寻觅猎物的狼一样强烈。
往下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盯住肖震强,江北散漫却挑衅意味十足地开口,语气浸了冰的冷,“肖震强,打不打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