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殿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又开始了每日跟着大师兄修习的日子。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腰上多了一个所谓的“李大能”。本来我是想把流火穗藏在屋里的，奈何这李大能嫌日日呆在房间里太闷，要求我带它出去转转，我只好把穗子修补一下，用其他颜色的彩线替换了原有的绑线，将它挂在我腰间的玉珏上。
“大能，咱们约法三章，我能带你出去，但是你一不可开口，二不可施法，三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要不咱俩都得完蛋。”我临出门前仔细叮嘱。
“知道了，你都跟本尊说过多少遍了，赶紧出门吧，废话太多了。”
嫌我话多？到底是谁一天到晚嘚嘚不停，我翻了个白眼。
去到大师兄的朝阳堂，却没想到大师兄已经在等我了：“这段时间忙于教内事务，有些耽误相月的修习进度了。”
“没有没有，大师兄百忙之中还能带着相月一起修习是相月的荣幸。”我连忙摆手。大师兄也没有多说是什么原因，想来就算镇魂殿的事情结束了也是不方便告知旁人的吧。
但是桐和师姐却能和大师兄一起参与解决，而我却连知道这件事的资格都没有。
“这几日师兄不在，相月可有偷懒呀？”大师兄微微笑的看着我。
“没有偷懒，相月都有在认真练习，甚至还能将灵力化作灵球了，你看——”我试图证明自己有在认真修习，张开手想给大师兄展示一下我的灵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想展示，力量就越使不出来。
大师兄不会以为我在撒谎吧，我整个人急的要哭。
这时，我忽然听到大能的声音：“沉下心，沉住气，想象自己在一片空寂里，将灵力汇聚在一起……”
“诶？！”我大吃一惊。
“别说话，本尊是与你的神识对话，旁人听不到。”大能继续说道：“你若不想出丑，便静下心来按本尊说的做。”
我只好闭起眼睛，按照大能说的方法，一点点将灵力汇集到掌心，果然在掌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
“大师兄，我成功了！”我惊喜的抬起头，看到大师兄对我微笑的样子，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相月进步真快，只要好好练习，过不了多久，相信相月就能赢过我了。”
这夸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大师兄是全重阳教除了师父之外最厉害的人了，连元春掌门都打不过大师兄，相月哪能赢过大师兄。”
“相月这么相信师兄，师兄很高兴，但是元春掌门也是很厉害的道长，清和的水平与元春掌门还有很远的距离。”大师兄轻轻揉了揉我的头。
“嘁……虚伪……”大能在我的神识里面嗤笑。我拍了拍玉珏以示警醒。
大师兄带着我回到桌案前。桌案上除了《重阳心法》之外还摆着一本《神女剑法》。
“大师兄，我可以练习神女剑了吗？”神女剑是重阳山女弟子都要学习的课程，但是不知怎的，师父却从来没教过我。所以我一直以为是我实力不够才学不了神女剑。如今忽然在大师兄这里看到这本《神女剑法》，有些惊讶。
“重阳心法是修心修灵，总要搭配一些外功招式相辅相成。相月是重阳山女弟子，理应以神女剑法入手，与心法共修，相信能够有明显的效果。”
我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
说来也奇怪，有了神女剑法的加持，我的进步比往常更快。当然也有可能是白天由大师兄教我，晚上由大能教我的缘故。
大能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习得的功法，他教的练习方式与大师兄所教的传统练习方式大有不同，但是却非常有效，使得我不出两月，便已经能基本将神女剑第一层完整练下来。
这日正好赶上我在练习神女剑，嘉平过来找我玩。
“相月，你这进步也太快了吧，这才刚多久，你已经能完整练完神女剑第一层了？”嘉平的表情吃惊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样子。也是，按照通常的修习进度，女弟子在初入重阳山时，须先有三年的重阳心法基础，之后用一年的时间练习神女剑第一层，两年的时间练习神女剑第二层，三年的时间练习第三层。打好九年修习基础后，可以选择继续以神女剑作为方向继续修习或者也可以选择其他的功法方向。
神女剑一共九层，虽然是人人必修的基础功法，但是因为每一层修炼都会花更长的时间，而且在练到第九层之前，这个剑法的杀伤力都很弱，所以很少有人真的选择神女剑作为修习方向，大多只练到第三层便转为其他功法。重阳教创教以来，只有第二代仙长般真道人练到第九层，将神女剑使得出神入化，名扬天下，之后便再也无人专攻此剑法。如今的重阳教，只有桐和师姐练到了第四层，之后也转为了修习更为灵活、杀伤力更强的冰灵剑。
“我也不知道，大师兄说是因为我重阳心法练的久，所以基础相对牢固，神女剑第一层修习起来也比其他人更容易些。”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只是按照大师兄教我的，和大能教我的去练习罢了。
一开始大能让我用他的方法练习，我还不乐意，觉得会走火入魔。结果没想到他的方法是真的有效率，只是我不能跟任何人讲。看着嘉平惊讶的脸，我倒是有了一点内疚。
“你这废物可别把本尊教你的通通说出去。”大能在我的神识里面又开口。
知道啦！我不耐烦的拍拍玉珏，让他闭嘴。
“我估计也是，放眼全教，确实没有人和你一样，十几年只练重阳心法。元阳道长要是知道你两个月便能练到神女剑第一层，怕是要高兴坏了。”听到嘉平这么说，我反而更难过了。
自从师父将我托付给大师兄教导，我就再也没见过师父。而且自从镇魂殿一事过后，师父更是去闭关修炼了，别说是我，全重阳教除了元华道长之外，没人能见得到师父。
“要是师父能看见就好了，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能出关。”我有些怅然若失。
“我听说是因为上次镇魂殿，元阳道长消耗了太大的力量，所以才去闭关养伤。”嘉平又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养伤？但是上次咱俩去看，没有见到师父受伤呀？”我想到当时镇魂殿时的情景，虽然中间确实有些波折，但是整体还是顺利的，我不太相信。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反正当时那么乱，可能没看清也是有的吧。”嘉平撇撇嘴。
“你这是听谁说的？”我追问。
“元春掌门上次醉酒，自己说的。”
“你咋还能看见元春掌门醉酒？”想到元春掌门那张刻板的脸，着实很难想象他还能醉酒。
“除了我没人知道，元春掌门其实还挺爱喝酒的。我时常会送些山下的好酒私酿给他。”嘉平眨眨眼。
“怪不得他平时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是这个原因。”
“瞧你说的，说的就跟我独享好处一样，你问问自己，哪次闯祸我没有回护过你？”嘉平有些不忿。
确实，嘉平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整个重阳山上，除了大师兄，就嘉平待我最好了。但是大师兄待谁都很好，所以这么比起来，嘉平就更难得了。
“嘿嘿我的好嘉平，以后等我发达了，我一定不会忘了你！”我一把揽住嘉平的肩膀。
“等你发达了？那还不如我期待我自己个儿发达的可能性大呢。”嘉平一边扒拉我，一边言辞刻薄。
“别这么说嘛，你瞧我这神女剑不是进步神速嘛，我的成果指日可待呀。”
嘉平听了这话，忽然正色说道：“跟你说个正经事，你神女剑第一层两个月速成这件事，除了你我和大师兄，最好没有别人知道。”
“怎么啦？”我有点疑惑。
“大师兄我是放心的，他应该明白这件事，不是那种会四处多嘴的人。但你就不同了……”嘉平瞥我一眼：“你就自个儿在月晖堂里练习就好了，最好别去教习场这种地方练习。”看我还一脸迷惑，嘉平叹口气解释道：“你想想，咱们重阳山上，所有女弟子都练习神女剑，资质好的练个一年，资质差的要练两三年都有可能，只有桐和师姐半年就练成了第一层，当时也成为了全重阳山的榜样。如今你两个月速成，她们知道了还不得找你麻烦。”
我练不好她们嘲笑我，如今我练好了还找我麻烦，这我上哪说理去，我不服。
嘉平摇摇头：“反正你就听我的，咱们先独自美丽。等你三层都练成了，再宣扬也不迟。”
我瘪嘴。虽然不高兴，但是我知道嘉平说的是对的。我在重阳山上挨欺负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我也知道如果我一旦变得扎眼，迎接我的估计是更猛烈的欺负。
我微微叹了口气，准备化悲愤为力量，好好努力，等我练到第三层，我闪瞎你们的眼！
待嘉平走后，大能开口：“你从小到大一直被欺负？”
“还行吧，一开始是因为我归在我师父元阳道长门下，是大师兄唯一的嫡宗师妹，所以其他人看我不顺眼。之后是因为我太笨了，练了许多年都没有成效，刚刚你也听到了，重阳心法我练了十几年，直到大师兄开始教我的时候，才勉强能够幻化灵球。”我想到之前的日子，有点难过：“所以可能也不怪其他人，只能怪我自己太笨了吧。”
“本尊手底下的人，怎么能被这么欺负？若不是本尊此刻化形有些不便，定杀光这些人。”
我翻了个白眼，谁是你手底下的人，况且你现在就是个虚无缥缈风一吹就散的小人影，这句话除了听起来显威风，实际上又有什么用。
没想到大能之后还继续说：“左不过是神女剑，本尊来教你，保证让你一年练到第三层。”
“一年第三层？我？别开玩笑了。”我完全不信。
“本尊看过你们那本《神女剑法》，编的狗屁不通，真按照你们写的来，花六年练到第三层还算快的呢。”大能对那本《神女剑法》嗤之以鼻。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本《神女剑法》传了千万世，无数重阳山女弟子都是这么练习的，到你这，你说编的不对便不对了？”
“别跟本尊这扯这些没用的。本尊就问你，想不想一年练到第三层？”大能语气笃定，让我有些动摇。
我想到之前被元春掌门指着鼻子骂笨蛋的场景，想到桐和师姐和其他师兄弟一起嘲笑我的样子，我点点头。
“按理来讲你应该拜本尊为师，但是看在你平日悉心照料的份上，勉强免了那些俗理，你且跟从本尊吧。”
拜师是不可能拜师的，我这辈子只有元阳道长一个师父，但是想了想自小因为没有实力而受到的委屈，假装跟从也无妨，反正他也说免了拜师这些俗理，那我便没有另拜他人门下，便不算破了门规。
“好！”
我握紧了拳头。
大能对我的果断非常满意，当下便许诺将来待他化形之后，必定大加封赏我的忠心。
大能的方法和《神女剑法》中的方法虽然类似，但是细节之处却大不相同。在大能看来，《神女剑法》的起手式是第二式，收尾式才是起手式。整个招式不变，但是练习的顺序却是乱七八糟的。这导致我也不敢在大师兄面前按照大能的方法练习，只得每日下课后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偷偷练。
“大能，你怎么对这些修习方法这么纯熟？”我发现大能的方法好像确实有点用处，整个剑法顺了很多。左右院子里没人，我跟大能聊聊天。
“本尊乃天地至尊，神女剑在本尊看来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高位者指导低位者，自然清楚明白。”好家伙，又是这套天地至尊论，我撇撇嘴。
“那大能你会的最厉害功法是什么？”
“……本尊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就说你需要什么，本尊都能给你使出来。”得了，我懂了，就是名字不记得，但是招式都记得呗。
“那你给我使个……”我眼睛四处转，恰好看到门口处有个青铜鼎。“你把这个鼎抬起来。”
月晖堂当初一开始是为了当做练功房设计的，所以有许多陈设都是当时为了练功特意搬来的。后来捡到了我，才将这月晖堂拨给我用。这个鼎重达千斤，据说当初十个人抬都没有抬起来。
“哼，小意思。”大能语气不屑，轻轻松松便将这大鼎升到了半空。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总行了吧。”大能将鼎落下，在院子里扬起滚滚尘土。
“大能你太厉害了。不然你教我这个吧！”我兴奋的捧起穗子，试图看清大能。
“你太笨了，这个学不会。等你什么时候把神女剑练成了再说。”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练习！”
随着我每日练功愈发精进，我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甚至午睡时候也会被噩梦惊醒。后来我发现，每当我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流火穗上的火珠便亮的惊人。
“大能，为什么我做噩梦的时候，火珠便会发光？”我终于忍不住，在我又一次被噩梦惊醒时候开口。但是意外的，大能没有回我。
“大能……？”我试探的叫了叫，回应我的依然是沉默。
“大能？大能？你怎么啦？”我有点着急，但是却没有办法。过了半柱香，火珠不再发光的时候，大能终于开口了：“你今日怎么还没去找你大师兄？”
“我刚刚叫你诶，你怎么不回话？”
“你何时唤本尊了？”
“……刚刚？”我满头问号。
“胡说，本尊怎么没有听到？”
这就尴尬了，那我刚刚搁那儿干啥呢。“那你刚刚在做什么？”我换了一种思路提问。
“本尊就在火珠里面休息。”
“那刚刚火珠发光了你知道吗？”
“胡说，本尊就在火珠里，火珠发没发光本尊能不知道吗。”
……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敢情大能是啥都不知道，还不允许别人知道。问题是这中间给我的时间窗口也太短了，我必须要在噩梦惊醒的半柱香之内证明火珠是发光的，大能是听不见的。但是我又没办法找其他人给我作证。大能自己又耳聋眼瞎的。
这可有点难倒我了。
“大能神，如果你能在我的神识里面和我对话，那你能看见我做噩梦吗？”我想了个办法。
“能倒是能，但本尊对你的梦毫无兴趣，并不想知道。”
“那小女子能拜托大能神，下次我睡觉的时候，帮我看看我的噩梦吗？”
“本尊为何要看你的噩梦？”
“因为我发现我做噩梦的时候火珠会亮。”
“胡说，火珠亮没亮本尊能不知道？”
……得了，又转回去了。
“大能神，你就大人有大量，帮帮小女子，看看是这噩梦导致火珠发光，还是我瞎了幻觉了觉得火珠发光。”我都看见好几次了还能是我瞎了不成，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说。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本尊便好心帮帮你。”在我彻底迟到之前，大能总算答应了我的请求。
当我晚上练完功回来的时候，不忘又叮嘱了一下大能帮我的事，这才安心睡去。但是也奇怪，这一晚，我睡得十分安稳，一个梦都没有做，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我睁眼的时候，既满足又尴尬。满足是因为我好久没有睡这么一个安稳觉了，尴尬是因为我想起来我昨晚认真叮嘱多次，结果却一个梦都没有做。
“额……大能神？”我怯怯的开口。
“你可知本尊等了一夜。也没见到你说的那个什么噩梦。”大能语气不愈。
“哈哈哈……”我干笑两声，立刻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明明这些日子夜夜噩梦，没想到唯独昨夜没有。”
见大能没有搭话，我赶紧继续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确实没想到会如此，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大能神在的缘故，可能安心了不少，便就没再发梦。”
“……有本尊在，你会觉得安心？”
“是呀是呀，要不怎么之前都做噩梦却偏偏昨夜没有呢。”
“之前本尊每夜会在火珠中休息，虽然没有彻底关了神识，但是总归是与火珠的联系没有白日紧密，可能是令你不安了。”大能的语气带了一丝温柔？我有点不敢确定，毕竟他之前一直叽叽歪歪的，温柔这个词跟他可不搭边。
没等我答话，大能又开口问道：“你的噩梦是什么样的？”
我只好又把我的噩梦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半晌，大能没有答话。
“大能？”
“……我好像见过你噩梦里的场景。”
？？！！
我有点吃惊：“你见过？”
“听你的描述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本尊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印象。”这话讲了像是没讲。
“嘉平说，我的这个噩梦是天魔交战时候的场景，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梦到这个，但是我去翻过重阳历确认了，确实是天地之初的样子。那你怎么会熟悉？难不成你当时在场？你是天魔交战时候旁边的什么妖怪不成？”
“本尊怎么可能是妖怪，本尊乃天地至尊，要是也是……”大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
“要是也是什么？你不会要说是那个老魔王吧？”我嗤笑，怎么可能，传言中魔王力量盖世，是个白须白发的老头，指甲黑长，整个人因为修魔道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可能会附在一个珠子里每天跟我这里叫嚣。
更何况大能要真是魔王，按照镇魂殿两两对抗的建筑机制，如果没了魔王的力量与天雷印对抗，镇魂殿早就塌了。
见大能还没有回话，我又戳戳火珠：“大能？你咋了？”
沉默了半晌，大能终于说话了，只是这一句话便让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句话是：
“你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