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修课历程还在持续着, 约莫一周三五次,累计起来,课业也算不少。
比起面对柳长老吓出一身冷汗,云舒尘这儿简直是如沐春风。
修习阵法时, 卿舟雪望向师尊, 她穿着一身柔绢曳地长裙, 长发挽了一半, 其后缀着一朵镂空的银莲花, 绰约又精致。她每一笑, 底下总有小弟子愈发精神。
阮明珠很喜欢云师叔, 她直起身子, 听云舒尘讲了一段坊间奇闻, 津津有味。
无意中她扭过头,却发现卿舟雪在走神。她摆上了一副大道无情的脸, 似乎已经看破红尘,眼中空空如也。
她不禁好奇,压低嗓音说, “师姐,你想什么呢?”
卿舟雪如梦初醒,目光挪到阮明珠脸上,定定瞧了瞧,又挪了回去。“没什么。”
阮明珠恍然大悟,目光往她身上滚了一圈——只见卿师姐抬眼直视着云长老的身姿,清明了一瞬,没过多久,又开始入定般瞻仰着她。
“好看么?”她屁股一歪,稍微往卿舟雪身上靠去, 一对笑眼中沾染着促狭意味。
“好……”卿舟雪忽而蹙眉,扭头看着她,低声道:“我觉着师尊讲得很好。”
考虑还未放课,阮明珠憋笑得煞是辛苦,憋着气儿笑一下缓一下。若是这儿只她一人,她肯定要畅快发作一番。
那时内门大比时,卿舟雪义正辞严,怎的说来着?
——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阮明珠仿佛看到一个虚空的巴掌狠狠抽了师姐的脸。
“阮明珠。”
忽而听到云舒尘在唤她,阮明珠一下子惊到。
“笑什么那般开心?”
云舒尘本没刻意去看卿舟雪那边,偶尔瞥去一眼——阮明珠歪着脑袋笑,几乎都要靠在卿舟雪身上。而她的徒儿稍微偏过头,嘴都快擦上那姑娘的耳朵,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我……”阮明珠站起身,又笑起来,故意学着卿舟雪说,“我觉得云师叔讲得好,故而高兴。”
卿舟雪冷冷瞥了她一眼。
“原来如此。”云舒尘挑眉,“那我方才讲了什么,你说说?”
她一下咬到舌头,这怎么知道?方才忙着笑话卿舟雪去了。
“下不为例。”
云舒尘的坊间趣闻戛然而止,她让阮明珠坐下来后,话锋一转便开始进入正题,惹得一堆正在兴头上的弟子意犹未尽,大叹一口气。
卿舟雪感觉师尊的目光有意无意拂过她脸,带着一丝幽幽凉气。
她只好低下头,专心看书。
阵法是一门深厚学问,但对于在场的大多数弟子来说,几乎只能听一听而已,陶冶性情。
由于阵法需要五行调和,最适宜此门道的是五灵根。金木水火土,缺一就难以发挥出实力。
但是五灵根一般资质驳杂,不能修炼;遇到相性平衡的五灵根十分不容易,堪称百年一遇——这还不算完,由于灵根过多,同样的灵气得滋养五个灵根,修炼速度极为缓慢。
要么砸下天材地宝把修为弥补起来,要么还是会止步于筑基期。
云舒尘两者都不是。
她的恐怖之处在于,虽有五个灵根,但生来对灵力的吸收速度极为迅速,完全不影响修炼。相当于五个茁壮成长的单灵根。
可惜并非所有人的运气都有这么千年一遇。各大修仙世族,宗门,并不会大代价培养一个五灵根,因此阵修一门,寥落凄凉,连一脉单传都做不到。
云长老在鹤衣峰上孤寡了这么多年,并非她生性过于孤僻,只是实在尴尬得收不着徒弟。
最近勉强捡了一个卿舟雪,还是修的剑道,相当纯粹的剑修。
掌门当年极为看中卿舟雪的好根骨,抓心挠肺,却也没有与她抢徒弟,可能……也是心存一份同情。
于是卿舟雪从掌门的关门弟子,顺当地变成了云舒尘的开门弟子。
该开门弟子终于进入状态,开始努力听讲。摊开的书卷上,用墨一笔一划地记着关窍之处。
卿舟雪时不时顿住笔,听着师尊袅娜柔和的声音,她的念头总是无法集中于内容。
那书册上写的墨字分明一个个都认得,也皆是规整正直的模样,被她满怀心事的眼一看,皆变得飘忽起来,飘来飘去,总归是不入脑子。
师尊今日穿得有点薄。师尊旁边的门没关紧。窗子也敞了条缝。师尊刚才说话顿了一下,是不是想咳嗽。她好像很久没喝水了。那手边的茶水没冒热气,一定是凉的。师尊笑的时候很好看。师尊懂的东西真的很多。
这种思绪飘忽一瞬,马上被她扯回来。又瞅云舒尘几眼,如烟散开,再被她默默扯回来。
她在这样的来回拉扯中,上完了一节不知所云的课。
最终,卿舟雪还是抬起眼,直视着她。只见云舒尘的指尖微动,五个恒转不息的光点如星星一般被她控制,于空中演变着浩瀚而精妙的八卦阵。
她挺爱看她这个样子。
举手投足,随性中带着一丝矜贵,柔和中敛着一份傲气。
自小看到大,也没有厌倦的模样。
放课以后,卿舟雪收拾东西,顺便收拾着莫名的心情,拒绝了阮明珠同道邀请,“我等师尊一起回去。”
阮明珠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上课没看够,还想看一路是么?”
“……”
“卿儿。”
与此同时,九和香的气息笼罩了她,像是疏朗的风抚过花树。卿舟雪扭头看去,云舒尘走近了她们。
“你们一道的?”云舒尘柔声说,又看卿舟雪一眼,“那本座先走了。”
阮明珠连忙跳开,嗤笑一声,“云师叔,我看师姐寒着张脸好没趣儿,不怎么想和我一道呢。”
也不知她在笑些什么,像只红雀儿似地飞走了。
云舒尘兀自走着,也没等卿舟雪。身后的小徒弟马上利落地跟上来,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像她的影子。
真配啊。
冰与火,一人白裳冷清,一人红衣明艳。寡言如徒弟,也能与那个灿烂的姑娘聊得很来。
云舒尘莫名这样想着,回眸看了一眼她。左看右看还是觉着卿舟雪顺眼一些——端正听话,乖巧体贴,文武双全,除却话少了点儿,几乎挑不出毛病来,六峰长老都甚为喜欢她。
这种比较似乎也没让她高兴一点,反而在鹤衣峰的暮色中生出更多无端的烦扰。
“过来。”云舒尘唤了她一声,“总踩着我影子走作甚?”
卿舟雪依言与她并肩,而后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感觉温度适宜才放开。
云舒尘却没有立即放开她,指尖虚虚地勾着。可能是她的动作细微,过于含蓄了,卿舟雪没有体会到。
手被徒儿干脆地松开。
云舒尘忽而拂袖快速向前走去,卿舟雪正想跟上,被她一眼瞥过来,“跟在我后头,不许凑过来。”
卿舟雪已然感觉到了她的不悦,却一头雾水:“……师尊既让我过来,又不许凑过来,这是何意?”
“你自己参悟罢。”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夜,卿舟雪一直在反思。她想来想去,又瞥向今日记了一半的东西,觉得明白过来——师尊定是怪她未曾专心于学业。
她蹙眉,先不论别的,师尊所授这一门阵法,她得好生学着。
于是挑灯夜读。
此刻虽是开春,但依然倒春寒。况且鹤衣峰地势较高,春天一般来得较晚,连山上的小花也会比山脚下的晚些时候绽放。
这几夜卿舟雪也是与云舒尘同榻而眠的。
只是她今夜温书,专心致志,加上阵法千变万化有些难度,她一门心思把它学会,居然忘了时间。
云舒尘独自一人枕着清冷月光,手中抱惯了的徒儿今夜消失,无人驱逐凉意,一直到月上中天还未睡着。
卿舟雪还就当真学到了月上中天。她放下书时才发现时辰不对,心中一凉,摸黑入了师尊的房门,轻轻将门一开,借由点点月光,看清那睡得不甚安稳的人,身躯又在微微发抖。
她悄然掀开被褥躺进去,才发现云舒尘并未睡着,也没有半点要拥住她的意思。
“是徒儿的不是,温书忘了时间。”
卿舟雪自身后抱住她的腰身,凑在后背轻声一句软语,竟让她心中的不悦散去大半,一时未如上次那般挣开她。
卿舟雪开始运功,引导寒气聚于自身丹田。云舒尘好受了许多,慢慢转过身来,慵倦一抬眸,“你居然还记得么?”
“师尊的事,徒儿自当都记得。”女子的声音清冷温柔,让人难以苛责。
“嗯。”这话听着顺心,舒服。
云舒尘打量着她,脑海中又忽而闪过徒儿与阮明珠并肩而立的画面。她微妙地蹙起眉毛,似乎有一种自家的东西被别人蹭过一样的不适感。
“冷。”她不满道,“还是冷。”
卿舟雪于是将她拥得紧了些。却又感觉那柔曼的身子微微一僵,女人轻喘了口气,只觉得她再动一下,小腹便有热流淌过。
她低声说,“好了。”
“别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明珠:我磕到了,好高兴。
云舒尘:我磕到了,也气到了。
卿舟雪:?
卿舟雪:!
卿舟雪:我懂了,好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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