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只喝一点酒, 可却没有停过,一杯接着一杯。
许是与这孩子相处久了,在她面前下意识放松了些。
云舒尘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喝醉, 而今却一直喝到五分醉意时,才放下杯盏。
卿舟雪很快地将那些饮具收拾起来,防止她再贪几杯。那半醉的女人靠在椅子上, 手中那只玉白小杯,被定定地攥着, 一时很难拿动。
卿舟雪握住她的手, 云舒尘才一下子松开。
她把桌面收拾好后, 又端了药过来, “师尊。”
云舒尘垂眸瞥了那药碗一眼, 像是没看到似的,直到徒儿端的药都快凑到了她面前。
“不想喝。”
她抬起眼,以一手之力, 拨开了卿舟雪端着药的手,然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起时身形晃了晃, 忽而听见一声碗碎声,然后整个人被手一带,勾得稳稳当当。
云舒尘低头看着脚边的碎碗, 还有一地的汤液。
耳畔另一个声音还在紧张,“险些摔了。”
云舒尘方才一下走得摇摇欲坠, 卿舟雪根本来不及放碗,直接松手揽住了她。
“待会再说。”她不敢再放手,扶着师尊朝房内走去,直到看着她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刚欲离开, 又被她拉住一片衣袖。
“不许去。”
她猛然一拽,卿舟雪不得不俯下身子凑过去,“师尊,我并非去熬药,只是给你弄点醒酒汤。”
“醒酒?”
卿舟雪觉得颈间有温热的吐息,然后听那女人柔声说,“我本是为了醉而喝酒的,卿儿这是想干什么呢。”
“那好。”卿舟雪顿了顿,便顺着她说,“师尊要睡么?”
云舒尘静默了一小会,“睡不着。”
“可是这个点该就寝了。”卿舟雪看了一眼窗外月亮的方位,悬于夜空中圆得像个白莲子。
“睡不着。”
她蹙着眉,重复道。
“有些热。”
那手又将领子微挑了个小口。
卿舟雪的目光不知为何就落到那片白皙的小片肌肤上。这中景色,她貌似曾经也看到过——
是一夜下了雪,天地茫茫,把窗子掀开一角所见的那中白。
瞥见一隅,便能知晓全貌的白。
心念一动,卿舟雪忍不住伸出指尖,摩挲了一下她的微敞的领口。许是生来娇贵,就这样轻轻一按,也能泛起一个指印的红。
云舒尘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轻吸了口气,“别乱碰。”
她一直握着,软着腰向后躺去,直到躺稳了才彻底松开。
卿舟雪跪在床边,将她的外衣有些艰难的除下。先前云舒尘已然沐浴过,未着鞋袜,卿舟雪见状蹙眉,便握住她的脚踝,正欲塞入被窝。这样接触似乎有点儿痒,她的腿瑟缩一下,又翻了个身。
“师尊?”
云舒尘背对着她,将那强行盖在身上的被褥掀开,闭眼蹙眉。
说来倒是很奇怪,一般人在带上几分醉意以后,连寡言内敛者也不能例外,或痴或狂或大梦不醒。
但是云舒尘平日温柔可亲,却在喝醉了以后格外冷淡,言语甚少,几乎是一个一个短句往外蹦的,却又不愿睡。
卿舟雪见她实在抗拒那被子,只好拎了层薄的再盖上。
她挥灭灯火,将珠帘垂下。
正准备离去时,一道轻喃又拉住了她的脚步,“想吃葡萄。”
卿舟雪扶着门框的手顿了顿,此刻已到半夜,似乎已不太适宜吃东西。
但今日过节。
过节自然是要尽善尽美的。就如同她以前经历过的一个又一个的俗年夜,虽是条件有限,但该糊的红纸与福字,该有的鞭炮一个不落。
许是因着云舒尘口味问题,葡萄这类东西在鹤衣峰上的果盘中是常备之物。
卿舟雪抓了一把,用法术祛除了其上可能沾着的灰,而后又不甚放心地亲手浸没在水中,来回过几遍洗得干干净净。
她端着回到云舒尘房中。
云舒尘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眉眼冷淡,可能是脑袋昏沉,她摁着自己的眉心。
卿舟雪的声音不禁放轻了些,散在夜空中如晚风柔柔,“可以吃了。”
她随手拈起一粒,顿了顿,又放在徒儿手心中,抬眸淡淡道,“不吃没剥皮的。”
卿舟雪看着她一脸嫌弃的神色,却莫名觉着这样很好。
以往师尊在她面前过于温和时,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隔阂。
她不知云舒尘历经了五百多年沧桑的眼中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兴许只是她漫长人生中短短的一段缘分,她肯定有过许多这样的缘分,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又与形形色色的人分离。
但对于卿舟雪而言,师尊是她十八年生命中最为浓墨重彩的十年。
云舒尘难得的稚气,让卿舟雪多了一个可以照顾她的理由,让她不那么可有可无的理由。虽不懂得她的愁绪,但至少也能将这轻烟一般的惆怅挥上一挥,兴许就散了许多。
深夜人总是容易多想,她止住自己的思绪,将一颗葡萄剥了皮,然后挽起袖子,体贴地喂到了她的嘴边。
云舒尘盯着那葡萄,确认是她想的那中以后,这才矜贵而赏脸地吃下一个。
卿舟雪沾着一些葡萄汁液的手,不慎触到了她的唇。
云舒尘慢慢抬起手,就这唇上的微凉一点,似乎觉得有点异样。
不过荡在舌尖的酒的苦味,终于被清凉的酸甜冲淡中和以后,她紧蹙的眉稍微舒展了一二,睁开眼看着徒儿还在剥,动作均一稳定,看着看着,紧接着便是如影随形的困意。
卿舟雪在一旁,低眉仔仔细细剥完一盘葡萄后,再一看——却发现师尊不知何时滑了下来,呼吸均匀,躺着睡着了。
她的手顿住,这一盘葡萄忽然就尴尬了起来。
偶有一些意外,不过与云舒尘联系在一起,生活便在清淡中增添了一些妙趣。
卿舟雪的脾气向来很好,也不觉遗憾,自己吃了三两个以后,其余的浪费了便作罢。
她将她身上那层薄被盖得紧了些,自觉没有纰漏以后,将脚步放轻,走出了云舒尘的房间。
她彻底合上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师尊,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吃了一顿饭,所以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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