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1.游泳
鹿茸茸大三那年的暑假, 是她此生最煎熬的日子。
她像是被关在某个时间流速极度缓慢的世界里，昏昏沉沉，不知黑夜白天，身上出的汗可能比她这两年跳舞流得汗还要多。
终于, 某个午后, 她受不了。
“……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鹿茸茸扯着被子盖住全身, 干巴巴地看着手里拿着缎带的谢云遐，“我想好好睡个午觉。”
她刚躺下几分钟, 谢云遐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她的芭蕾舞鞋。
他饶有兴致地绕在手上, 视线却始终盯着她, 从脖子到手腕, 最后停在脚踝上, 似在思索绑哪儿好。
谢云遐侧身躺着，支着脸看她，懒懒地邀请：“宝贝, 你不想进行点儿温和的睡前运动吗？”
鹿茸茸：“……”
她和运动员对“温和”一词的理解无法达成一致。
鹿茸茸摇头，不高兴地瘪瘪嘴：“我好困。”
她真的好困，她甚至不想和他一块儿住了，应该跑回洛京去, 而不是和爸妈说她留在东川练舞。
鹿茸茸打起小算盘，想着用什么理由逃走。
谢云遐扫过她一脸想做坏事的表情，轻眯了眯眼, 爽快地把缎带往边上一丢，手臂一伸，把人抱进怀里。
鹿茸茸下意识地挣扎：“我一个人睡！”
谢云遐闭着眼, 轻轻松松将她镇压：“再不睡别睡了。”
怀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一开始克制着不想抱他, 后来眼皮一耷上，便拱着脑袋往他怀里蹭，原本睡觉挺老实一人，现在一闭眼就往他怀里滚，还嫌他总是不睡觉。
谢云遐没什么困意，等小天鹅呼吸均匀了，亲了亲她的脑门，瞧她可怜巴巴的垂着眼睫，眼下青黑明显。
他真太过分了？
谢云遐思索着，觉得自己已经过分克制了。
小天鹅跳舞这么多年，体力这么差怎么行，以后怎么全世界跑到处演出，她得再努努力了。
于是，等鹿茸茸精神饱满地醒来，便对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她仅存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谢云遐：“作为天才少年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差了点儿什么？”
鹿茸茸呆了一下，完全没理解：“……差了什么？”
谢云遐瞧着她呆呆的可爱模样，捏捏她的腮帮子，唇角微弯：“你不会游泳，有生命危险。”
鹿茸茸更呆了，老实道：“我爸爸说会淹死的人都是会游泳的人。”
谢云遐直接掀开被子起身，把人打横抱起来：“人生难免有意外，比如被天才少年推下水。”
鹿茸茸：“……”
他们家附近有体育馆，谢云遐是那里的常客。
工作日的下午没什么人，儿童泳池在隔壁，这儿显得更安静了。
谢云遐先换了衣服出来，在泳池边舒展四肢，总觉得今天什么都没干有点儿可惜。
他懒懒地捏了捏脖子，视线一转，忽然停住。
鹿茸茸出来了，她比例比一般人好很多，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女孩子四肢纤长，身体线条流畅漂亮。雪一样的肌肤上裹着淡蓝色的连体泳衣，纤细笔直的腿白得晃人眼球。
这张漂亮的脸带着茫然，一双眼睛无焦点地找他。
谢云遐瞥了眼泳池里的两个男人，他们还在水里，他喊了声，小天鹅便朝他跑来。
“谢云遐，这里水看起来好深。”
鹿茸茸忐忑地看着水面，紧贴着他的手臂，抓着不肯松。
谢云遐瞧那两人快到终点，忽而垂眼，看着她的眼睛说：“先亲我一下，亲完就让你不怕。”
鹿茸茸呆住，这么突然吗？
她又看了眼水面，犹犹豫豫地仰起小脸，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于是，等泳池里的两个男人从水里出来，就见一个大美女闭着眼亲边上的男人，而且这男的态度极其敷衍，都不配合一下低个头，要人家踮起脚去亲，太不要脸了。
谢云遐等下巴上柔软的触感离开，捏捏她的脸，哼笑一声：“去下面接你，一会儿往我怀里跳。”
鹿茸茸乖乖点头。
不往他怀里去，她也没处去。
谢云遐走到泳池边，做出了跳水运动员的气势，矫健的身影像飞鱼一样跃入水中，游出半截再回来，回到池边，朝鹿茸茸伸出手。
鹿茸茸鼓鼓脸，牵住他的掌心，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探，嘀咕道：“怎么忽然要来游泳？”
谢云遐轻松地把人接下来，随口道：“我精力旺盛，得找点儿事情做，不然总想着怎么弄你。”
鹿茸茸脸一红，伸手捂住他的嘴。
幸好刚才两个人继续游泳了，没听到他们说话。
鹿茸茸虽然不会游泳，但不怎么怕水，夏天水里凉滋滋的还挺舒服，脚在底下晃了两下，又沾水往谢云遐身上洒。
“先学憋气。”
谢云遐这会儿没什么念头，毕竟还在外面，打算正经教鹿茸茸学游泳。
鹿茸茸眨眨眼：“我憋气一定很厉害。”
谢云遐眉梢轻动，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鹿茸茸理所当然道：“憋气不会比和你接吻更累啦，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谢云遐：“……”
一弹她眉心：“没长进。”
没长进的小天鹅开始勤勤恳恳地学游泳，学会了憋气再学姿势，可平时跳舞那么灵活的小姑娘，一到了水里就肢体不协调，手脚像是被绑住了，这只脚能动，上面的手就动不了，还总忘记把头伸出水面换气。
学了一下午，学得手忙脚乱。
小天鹅会不会有长进不知道，谢云遐倒是被她蹭出一身火。
鹿茸茸又一次被水呛到，可怜巴巴地抱着他的脖子喊：“谢云遐，能不能不学了，好难受。”
谢云遐：“被天才少年推下水怎么办？”
鹿茸茸一亲他脖子，眼睛眨巴眨巴：“他会来救我的，对吧？”
天才少年本人：“……”
确实，被拿捏住了。
一个撒娇，一个心软。
游泳计划开始的第一天，夭折了。
2.跑步
游泳计划夭折后，谢云遐没打消这个念头，准备拎着小天鹅早起跑步，因为早上没有夜宵摊。于是晚上进行睡前运动的时候，他克制着简单来了几次，洗完澡就睡了。
隔天一大早，他开始闹小天鹅。
鹿茸茸被捞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她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晚上受苦之后早上还要受苦，这就是没有训练的运动员吗，她能不能给蒋柏峰打电话，让他把谢云遐叫回去？
海岸边，太阳初升。
清凉的海风里有夏日暑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但显然，昏昏欲睡的只有鹿茸茸一个，她勉强拍了拍脸，眼睛是睁开了，人还呆着。
谢云遐在做简单的热身运动，精力充沛，朝气十足。
鹿茸茸呆呆地看了会儿，揉揉眼睛，小声问：“下次要跑步，晚上能分开睡吗？”
谢云遐瞧她一眼，慢悠悠道：“开学你要丢下男朋友去巡演了。”
意思是时间不多，且睡且珍惜。
鹿茸茸反应过来，忽然发现还有这么一件好事，立刻打开手机看日历，离开学还有两周。
还有两周，她水生火热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鹿茸茸忽然打起精神：“我们跑步！”
不说睡前运动，巡演确实需要体力。
鹿茸茸努力地将跑步这件事不和睡前运动挂钩，抛去偏见之后，心里舒服多了。
在海边晨跑，多开心呀。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短暂的热身时间，当鹿茸茸迈开双腿，不光腿酸，腰还疼，跑步好辛苦。
鹿茸茸勉强跑了一公里，蹲在地上再也不肯动了。
海岸边，女孩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呜呜喊：“我跑不动了，再跑就要死掉了。”
谢云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耍赖的女孩子，哼笑道：“你和隔壁小孩儿一模一样。”
鹿茸茸偷偷听，果然听到小孩哭喊的声音，回头往后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喊：“我不想上学！”
鹿茸茸：“……”
她闷头不去看，郁闷道：“跑不动了！”
谢云遐轻啧一声：“脾气见长啊，没白养那么久。上来。”
鹿茸茸慢吞吞地抬起头，便见穿着运动服的男生半蹲下身，宽阔的背对着她，等着她上去。
“……你背着我跑呀？”鹿茸茸往他身上一趴，蹭蹭肩，再搂住脖子，“这不太好吧。”
谢云遐背起人，等她磨磨蹭蹭抱稳了，懒洋洋道：“出发。”
海风里，比风还快的少年背着他的女孩，大步奔跑在海岸线上，黑色碎发被风吹起，黑色瞳孔里映着比日光还要亮的光芒。
3.冬日
毕业那年寒假，鹿茸茸带谢云遐回了家。
虽然家里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但这么正式还是头一次，双方家长亲戚都在，热闹了好几天。
家里除了鹿爸爸，没人对谢云遐不满意。
这男孩子生得好，个子高，还是奥运冠军，说出去可有面子啦，这可是别人家的小孩。
鹿爸爸不满鹿洵的“背叛”。
鹿洵表示很无辜，谢云遐带着新车上门说要送给他，这还不给面子，他也太不够意思了。
至于妹妹什么的，那小丫头别提多喜欢谢云遐了。
一群小孩儿在院里玩砸雪球的时候，可劲护着谢云遐，雪球都忘他身上丢了，哪儿还记得他是亲哥。
过完年不久，谢云遐一早来接鹿茸茸。
洛京的冬天，屋檐边，过道上，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雪层，过几天还没融化，便又下了新雪。
鹿茸茸一路小跑，留下一连串脚印。
谢云遐把扑过来的人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微凉的唇，笑她：“小狗一样，喜欢留脚印。”
鹿茸茸抿唇笑：“那你喜欢小狗。”
谢云遐无奈一笑：“我喜欢小狗。”
“走吧！去给师父拜年。”鹿茸茸牵住他戴着手套的手，一步一蹦在雪里走，“一鸣今年回家了吗？”
谢云遐嗯了声：“回了，说家里给他介绍对象。”
鹿茸茸蹭得回头，睁大眼：“相亲吗？”
谢云遐屈指一弹她脑门：“别什么都好奇，你没有机会了。”
鹿茸茸咕哝：“我就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可以给他介绍！不过他看起来好凶，不能找胆子小的。”
谢云遐没忍住笑：“你都不怕他，就没人会怕他了。”
还有人能比小天鹅胆子更小？
鹿茸茸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气恼地握拳砸他：“我的病都好了！谁胆子小了，你才胆子小！”
谢云遐大方地应：“对，我胆子小。”
偷听了全过程的鹿爸爸：“……”
你胆子小个屁，简直胆大包天。
老父亲忧愁地看着小姑娘又被拐走了，幽幽叹气，茸茸都不爱和他们玩了，成天和谢云遐在一起。
“唉。”
鹿爸爸又叹气。
走在小巷子里的人听不到他叹气，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去抓枝头上的雪，最后可怜巴巴地雪落了一身。
鹿茸茸鼓鼓脸：“谢云遐，这棵树欺负我！”
谢云遐：“别撒娇。”
再撒娇要砍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