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霜看到父母的瞬间明显有些吃惊, 下意识说了一句:“郑阴差这次这么好心把我召唤到病房?”
以往都是把她喊到尸体旁的啊!
但是下一秒她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她发现爸妈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庄晓霜张嘴想要说什么, 但是脱口而出的也只是一道轻轻的“啊”, 她有些发怔地看着爸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能看到我?”
回应她的是蒋白萱落下的泪和庄廉闻的低叹声。
庄晓霜看到爸妈的这副模样,眼睛也泛红起来。
她爸妈因为工作原因以及从小的教育, 情绪一向偏向内敛,能让蒋白萱落下泪的事情寥寥无几, 庄晓霜是知道自己爸妈性格的, 别说落泪了,就算是发现她爸出轨, 她妈也只会含笑看着——
她愣了好几秒才彻底回过神, 这才发现此时的病房里还有好几个人,除了爸妈之外,还有卲天、韵姐以及一个有些冷淡的男人。
但是她总觉得她落下了什么人, 视线又缓缓看向自己身后, 在看到手上拿着香宝宝的鱼西时,她在愣怔了一瞬后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和鱼西打声招呼, 就看到怔怔看着她的蒋白萱和庄廉闻在此时突然回过神, 两人大步走到她面前, 一副想要触碰她又犹豫的模样。
庄晓霜何时看过爸妈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鼻子一酸,主动伸手抱住庄廉闻和蒋白萱, 声音有些哽咽:“爸妈。”
蒋白萱伸手环住庄晓霜的肩,她一声没吭, 但是却动作轻柔地拍着庄晓霜的后背。
在蒋白萱这温柔的安抚动作中, 庄晓霜没忍住也落下泪来, 她将脑袋放在蒋白萱肩膀:“妈,我好想你。”
庄廉闻低低地叹了口气,他揽住妻子的肩膀,又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语气威严又慈爱:“这么大的人了,就喜欢赖着你妈妈撒娇。”
庄晓霜抬起头看向庄廉闻,也对他撒娇道:“爸!这么多年没见,我撒娇你还要说。”
庄廉闻有些无奈:“我的错,我不该说。”
蒋白萱的落泪只是那短短几秒的事情,现在已经将有些失态的情绪收起,她和庄晓霜拉开点距离,细细地打量着庄晓霜,视线在庄晓霜一身黑色的阴差服上停留了许久。
庄廉闻也看着蒋白萱身上的衣服,他微微蹙眉,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庄晓霜看到父母的视线,拉着两人到沙发上坐下,声音还带着些哭腔,但人已经冷静许多:“爸妈,你们先坐,我会把这几年的事情完完整整地交代。”
在让父母坐下后,庄晓霜又走向韵姐,她声音中带着感激:“韵姐,应该就是您联系的鱼先生吧?”
巫莺韵点头,然后对鱼西招手:“小鱼,你还记得她吗?她就是三年前坐在你后面的庄晓霜。”
“记得。”鱼西看了眼庄晓霜,“她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
巧的是,三年前的庄晓霜在火锅店那天穿的就是黑色衣服,所以鱼西感觉她现在的形象和三年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庄晓霜恭恭敬敬地对鱼西鞠躬:“鱼先生,劳烦您亲自过来帮我。”
鱼西不在意地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引魂香熄灭,然后走到左澜身边,将这香递给他。
左澜若无其事地收起香:“还能再用几次。”
鱼西:“……”
鱼西顺势给庄晓霜介绍起左澜,随后又对庄晓霜笑着说道:“本来韵姐找我过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后来韵姐一说,我就想起你和邵先生。”
庄晓霜态度恭敬地说道:“鱼先生,三年前我也对鱼先生您有印象。”
毕竟当时的鱼西在帝大就很有名,她在火锅店看到鱼西的时候还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对方还记得她和卲天,她也还记得当时坐在两人前方的鱼西和他的室友们。
并且当时没有搭话的一众,到现在反而面对面说起了话,这让庄晓霜一时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鱼西看了眼一直盯着庄晓霜看的卲天,特意提起卲天:“今天也是巧了,我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卲先生。”
庄晓霜本来没刻意看向卲天的方向,听到鱼西这话也忍不住了,她悄悄地看了眼卲天,发现卲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她轻咳一声,耳尖有些红的收回视线。
她不怕爸妈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管变成什么模样,爸妈都不会害怕。她也不怕韵姐会害怕,因为她早就和韵姐有所联系,而且连韵姐都不怕,就更别说鱼先生和他的朋友了。但是她唯独怕的就是卲天——她怕对方得知她现在的身份时会恐惧,会后退一步。
再加上她现在爸妈在身边,她从小家教严,所以更不敢第一个和卲天打招呼,就算心心念念着想和他说话,也只能压下心里的那些想法。
这么想着,庄晓霜又悄悄地抬眸看了卲天一眼。
卲天和她的视线对视,两人都是一怔,然后卲天对她笑了下,语气和三年前一如既往:“庄同学。”
他神色间没有一丝探究,也没有害怕,反而带着温柔和欢迎——欢迎她回来。
庄晓霜内心一动,一句感谢下意识脱口而出:“谢谢你这三年还会来看我。”
卲天听到这话沉默了下,随后又轻笑着说:“庄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我们在火锅店里说过的话。”
庄晓霜脸色有些红,她当然记得,当时两人已经确定关系了,还约好了第二天就去看电影,谁知道出了火锅店就横生变故。
这么多年,她没忘,卲天也没忘,只是两人许久未接触,多多少少有些生疏,只不过那份对彼此的心意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庄晓霜声音很小地说道:“等会儿我们单独说。”
说完这话,她不敢再看卲天,耳尖发红的对鱼西几人说道:“鱼先生,左先生,韵姐……卲同学,先坐下再说。”
鱼西随意坐在庄廉闻和蒋白萱对面,对庄晓霜问道:“我看你这一身装扮,是在兼职阴差吗?”
提起正事,庄晓霜的神色也严肃几分:“是的,我在车祸后,魂魄离体,本该在外四处游荡,但是被郑阴差带走当兼职阴差。”
她将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其实这些年看似漫长,但是说来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庄晓霜在车祸之后发现自己魂魄飘在外面也战战兢兢不敢走太远,她这种魂魄太弱,出去遇到其他厉鬼很容易被吞噬,她都不敢离开自己身体太久,只能守在身体旁。
她在自己身旁看到父母的担忧焦急,也看到卲天自责难过的表情,她迫切地想回到自己的身体,但发现不管自己用什么方法都只能在飘在外面。
庄晓霜急得不行,因为她在的地方还是医院,是鬼最多的地方之一,更是每天都胆战心惊,其间她听到其他的鬼说,像是她这种植物人的魂魄要是被厉鬼给吃了,那就永远不能苏醒了!
就在她每天都怕到不行的时候,遇到来医院勾魂的郑阴差,郑阴差看到她一愣,然后翻开她的资料看了下,摸着下巴问她想不想兼职阴差。
郑阴差对她说她有勾魂的天赋,又说她之后会昏迷十七年,但她不是正儿八经死去的人,魂魄很弱,很难保证这十七年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和意外,说不动到时候就彻底回不到身体内了。但如果当兼职阴差,其他的鬼魂就不敢欺负她,并且当阴差还有隐性福利,比如可以积攒阴德,在死后因为有兼职阴差的经验,到时候不用考试就能继续当阴差。
最后又说等她父母死后,她父母也有好处。
庄晓霜一琢磨,觉得这工作不错,也就应下了。
郑阴差又叮嘱她这件事不能透露给任何活人,因为在她回到自己身体内,她当过阴差的事情就会遗忘,所以这事也不能告诉父母朋友。
庄晓霜一一记下,后面就是她当社畜的苦逼生活。
而除了工作之外,她每天还会在医院逛一圈,为了看看自己的父母,有时候她也会在医院看到卲天,心里浮起淡淡的遗憾和怅然。
因为郑阴差的叮嘱,所以她没打算给任何人托梦,不过卲天每周都会去带着花火锅店让她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发堵。
她还是割舍不下卲天,所以特意给韵姐托梦,而在这之后,她和韵姐之间也很默契——
韵姐负责将花放到花瓶中,她则在深夜前往将那朵花悄悄拿走。
三年多的时间,她一共拿走158朵花,她将这些花放在地府,永远不会枯萎。
有时候不忙的时候,她就会去看看这些花,心里想着爸妈,想着卲天。她不知道卲天还会坚持多久,但私心里希望他能等到自己回去,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又希望卲天幸福能找到另一半,不要再等她了。
她内心的纠结,除了她自己之外,也无人能知。
她想回到身体里,和爸妈撒娇,和卲天开始恋爱,但是她做不到,只能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才能回到身体。
这次出差的两周时间,她也很想念爸妈和卲天,正在她和那个阴差说完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召唤,她习以为常,还以为是郑阴差找她有事,没想到一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爸妈和卲天!
庄晓霜在说完这一切后,语气还算镇定,眼中也却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鱼先生,您知道吗?我刚刚还在和另一位阴差提到您呢,那位阴差让我找您解决这事,但是我认为我这事又不是什么冤情,反而要感谢郑阴差,所以一直没去打扰您。”
鱼西对庄晓霜很有好感,这是个性格虽然活跃,但是做事却很细心的小姑娘,她宁愿自己当时社畜十七年,也没让家里替自己出头,因为她知道她现在不被其他鬼魂欺负多亏了郑阴差,她也有报答郑阴差的想法。
庄晓霜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鱼西,实际上还有句话没说,主要没让家里找鱼西是因为,家里没那么多钱,而且家里人正要往上升,这个时候找鱼西解决的自己的事情也不太合适。
所以综合考虑,庄晓霜只能继续维持现状。
她一想到死后的种种好处就觉得这十七年也不亏,所以也就安心干下去了!
就是有点对不起爸妈和卲天,所以她才打算给韵姐继续托梦,让韵姐给卲天介绍个对象。
庄晓霜又看向自己父母,然后叹了口气对鱼西说道:“现在既然我爸妈都知道了这件事,我以后也不隐瞒他们了,每年的逢年过节我都会回来探望他们。”
庄廉闻和蒋白萱看着女儿比昏迷前要成熟许多的做派都一愣,然后两人含笑看着她和鱼西说话。
两人看到女儿回来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们想着,只要女儿的灵魂平安无事,就算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也没关系,只要知道她在外平安,他们做父母的就放心了。
至于其他的,他们也不会奢求太多,这毕竟是遇到车祸变成植物人,他们也不敢对鱼西提出其他过分的要求,总不能指望鱼西这个大师妙手回春让植物人苏醒吧?
一是不知道鱼西能不能做到,二是他们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女儿的魂魄能每年回来看望他们,他们就别无所求了,至于女儿的身体,他们也会妥善照顾好。
鱼西思忖了会儿,在想要怎么解决庄晓霜的事情。
左澜略微沉吟,对庄晓霜说道:“你既然已经当了三年的兼职阴差,应该知道还有一种阴差叫做活阴差吧?”
庄晓霜一愣:“我知道,就是活人当阴差,只不过去勾魂的时候会原地昏迷灵魂出窍……”
她有些激动:“左先生,难道我能苏醒然后转为活阴差?”
就算醒了后还要当阴差,那也比不能回到自己身体来得好啊!
左澜看了鱼西一眼,有些含蓄地说道:“你得问他,他是地府关系户。”
鱼西轻咳一声:“低调点。”
鱼西思索了下,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就是有点强行改变庄晓霜的命格,她这事和其他的改命格不同,她现在的命格不止和阳间有关,还牵扯到阴间的事物,所以要向地府提出申请。
毕竟在生死簿上,她是昏迷十七年才苏醒。
鱼西对庄晓霜说道:“我们可以把你唤醒,但是你这事毕竟涉及到阴间,估计要走个流程。并且在你苏醒后,你依然要身兼数职,阳间的事物先不谈,你能接受以后当活阴差吗?活阴差和你现在不同,你如今是灵体,不需要考虑会随时昏迷的事情,但如果你苏醒成为活阴差,只要上面来活,你不管身处何地,都会立刻昏迷,这会对你的生活造成极大的不便。”
庄晓霜想都没想地说道:“我愿意,就算会随时昏迷也没关系,以后就对外说是植物人苏醒之后的后遗症嘛!”
鱼西莞尔,心想庄晓霜的脑子转得还挺快,这个借口拿来用还挺合适。
鱼西又说道:“以后要多做好事攒阴德。”
庄晓霜连连点头:“我明白,我如果能醒过来就等于是逆天改命了,我当然会拼命做好事。”
鱼西又看向庄廉闻和蒋白萱,轻声说道:“到时候不止庄小姐要多做好事,你们是她的至亲,所行之事也会与她有牵连,到那时还希望蒋女士和庄先生也要多做善事。”
庄廉闻和蒋白萱微怔,毫不犹豫地应下。
两人的内心都惊喜不已,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女儿还会继续在外“漂泊”,能偶尔回来看一看他们就行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能苏醒!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意外之喜。
庄廉闻和蒋白萱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身处这个位置,内心猜测鱼西这话不止为了女儿,还有可能在敲打他们。
两人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手上的某些东西必须先放下了。
女儿的事让他们明白,人在死后真的有地府,也真的转世投胎,如果做事太过昧着良心,到下面后会遭报应的。
想到这些,庄廉闻和蒋白萱的心头都是一凛,对于鱼西的提醒生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感激。
两人想和鱼西单独说些话,于是和鱼西走出病房,将空间留给卲天和女儿。
左澜不紧不慢地跟在鱼西身后,和几人一同走出病房。
在庄廉闻和蒋白萱和鱼西低声说话的时候,病房内的卲天也在和庄晓霜说话。
巫莺韵看不下去两人明明喜欢又不敢说话的模样,借口去上厕所,也慢悠悠走出病房,将空间彻底留给两个小年轻。
庄晓霜摆弄了下自己的衣服,小声地对卲天说道:“我这衣服是不是太丑了?”
她脸上有些羞涩,和刚刚冷静的模样大为不同,只要和卲天说话,从脸红到耳尖。
卲天比她好不到哪去,明明还在直直地盯着她看,但是庄晓霜一到他身边,他反而不敢再那样大胆直白地盯着庄晓霜。
“不丑,很好看,你很适合黑色。”卲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感觉自己头脑都要紧张的冒白烟了。
庄晓霜被他夸了一句,也跟着脸红得不行,她悄悄地深吸口气:“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卲天终于抬头看向她:“我最近才考上公务员,每天都很忙,不过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去火锅店。”
“我知道。”庄晓霜的脸上带着笑意,“你这些年一共去了158次火锅店,给我送了158朵玫瑰花。”
卲天沉默了下,然后纠正道:“是160次,韵姐说前两周你都没去拿花。”
他说着话,突然俯身将自己刚刚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拿起,然后打开拉链,取出放在里面的花。
“算上今天的,这是我送你的161朵花。”卲天目光灼灼地看着庄晓霜,将手上的花递到庄晓霜手上,“不管是三年还是十七年,我都会等你。”
庄晓霜眼睛一红,但是又不服输的小声说道:“这样算的话,那应该是162朵花,我们三年前的那次也应该算上。”
卲天蹙眉:“但那次是你送我的,不能算。”
“怎么不能算?那可是我们定情之物。”庄晓霜脸红得不行,但她依然小声说道,“那朵花我还保留着呢!”
卲天愣了下:“你还保留着?”
庄晓霜理所当然地点头:“那么重要的花我当然会留着,虽然当时大家都忙着抢救我,但是我在魂魄离体后就去把那朵花给捡回来了。”
“现在你送我的这些花都被我放在地府。”庄晓霜大方地邀请道,“你要去我地府租的房子看看这些花吗?”
卲天短暂的迷茫了下,有些迟疑地问:“去地府?”
庄晓霜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些不适当的话,她悄悄地别过头:“我刚刚太兴奋了,你别放在心上,你是活人,不能去地府。”
顿了下,她又抿唇笑了下,补充一句:“以后有机会,我找个好时机带你去地府玩玩。”
卲天慢吞吞说了句:“我其实不是很想去。”
两人说完这话,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这几年的生疏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庄晓霜想了想,又说:“等我醒来后,我们谈个真正的恋爱吧。”
卲天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到时候我会身上带个枕头。”
庄晓霜有些疑惑:“带枕头干嘛?”
卲天:“给你昏迷用。”
庄晓霜:“…………”
她干巴巴地说道:“那你还挺体贴哈。”
然后两人凑在一起讨论了下,觉得枕头不太行,最好准备个折叠轮椅,等庄晓霜昏迷的时候,就把她抬到轮椅上,然后推回家。
巫莺韵回到房间时就听到两人这不着调的讨论,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了下,然后走到两人身边,幽幽地盯着两人。
庄晓霜和卲天都被她吓了一跳,然后同时喊了声韵姐。
巫莺韵直勾勾地看着两人,对两人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庄晓霜和卲天有点迷茫,庄晓霜疑惑问道:“忘了什么?”
卲天则在苦思冥想。
巫莺韵淡定说道:“我请小鱼的钱还付呢。”
庄晓霜和卲天:“…………”
两人用一副痛苦的语气异口同声说道:“我们没钱啊!”
巫莺韵鄙视地看了两人一眼:“我知道你们现在没钱,所以还不赶快赚钱?”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庄晓霜:“你这当活阴差,可是能赚不少钱的,不要辜负了自己的身份。”
庄晓霜愣了下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以前她不能回到自己身体也就算了,现在她又能回到自己身体又能去地府,这么一想,确实能办不少事。
她有点感激地看着巫莺韵:“韵姐,多谢你的提醒,以后有空,我带你和卲天去地府玩!”
巫莺韵和卲天同时拒绝。
“谢谢,不过大可不必。”
“不用了!”
然后几人齐齐笑了起来。
和病房内轻松的气氛不同,在走廊的鱼西和庄廉闻以及蒋白萱之间的对话要严肃不少。
庄廉闻和蒋白萱在道谢之后,庄廉闻又迟疑地说了一件事:“鱼先生,不知道我大哥最近可有联系你?”
鱼西:“你大哥是?”
庄廉闻压低了点声音:“我大哥是庄廉酌。”
鱼西微怔,这位在政界的大名无人不知,位高权重,看似儒雅随和,实则眼中始终带着几分淡薄。
庄廉闻提到自己大哥,为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大哥今年刚退下来,他之前一直有想找大师的念头,不过因为在位期间传出去不好听就一直拖到现在。我前一段时间听大哥说有在联系你,不过因为你那段时间忙着国外的事情,没联系上。”
鱼西心里浮起一丝好奇,据他所知,庄廉酌在位期间身居高位,威严显赫,不管是从家世还是仕途来说,都一帆风顺,按理说没什么需要找大师解决的事情吧?
不过……庄廉酌一直到现在都是孑然一人,从未结婚。
鱼西在心里想了下就大概猜到了什么,他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庄廉闻:“我最近都有时间。”
庄廉闻对鱼西笑道:“那我就先替我大哥谢过鱼先生。”
鱼西在暂时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和左澜回到公司,虽然早就是下班点,但是公司的大家依然很忙碌,鱼西把涂然喊到办公室,将庄晓霜申请活阴差的事情交给他。
涂然一听到又要去地府,不由眼睛一亮,不由自主想起上次买到的同人图——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鱼西带着警告的声音响起:“你要是再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公司,我就让你彻底变成无头鬼。”
涂然蔫了,他弱弱地说不敢,然后就溜回办公室去写申请书。
黄一天看他写了一千字的小长文有些吃惊:“你至于写这么长吗?”
涂然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了,不写长点怎么让下面的阴差感动到痛哭流涕!我要是写得一点都不真情实感,说不定这份申请书就被驳回来了。”
黄一天无语:“你就算只写一句后,在下面署名那里写上鱼西,事情也能办好。”
涂然鄙视:“你以为阴差都这么势利吗?我要署名涂然!凭我的真才实学办妥这件事!”
“什么东西?”一个阴差拿着涂然手上的长篇大论,虽然碍于他是鱼西摄影师的身份表面很尊敬,但是语气却带着微妙的不耐烦,他挥了挥手,“太长,不看。”
别说看到署名涂然的最后了,连开头都懒得看。
涂然:“……”
他想起自己半小时前和黄一天讨论的那番话,深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他表情悲伤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就干脆利落的一句话——将庄晓霜转为活阴差。
然后下面的署名为鱼西。
涂然将这张纸递给阴差,本来漫不经心的阴差在看到这张纸后站直了身子,对涂然的语气也瞬间热情起来:“哎呀,原来这件事是鱼西交代你办的呀?你这是帮鱼先生传话是吧?你等下,我马上把消息通知给平妍大人和小阎王!”
涂然:“……”
他声音干涩:“按照流程,不是呈交给判官就行吗?”
阴差语气爽朗,和刚刚半死不活的模样相差甚远,他拍了拍涂然的肩膀:“平妍大人和小阎王吩咐过我们,鱼先生的事情嘛,一定要递到他们手上,他们亲自安排人处理!小兄弟,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找小阎王,马上就给你答复。”
他说完后,迈着激动的步伐走进酆都城内。
涂然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我能有鱼哥这么牛逼就鬼生无憾了。”
他感觉那个阴差一时半会都回不来,于是在外面转了圈,在卖棉花糖的摊子前偶遇了小瑜,小瑜依然是那副可爱的模样,她看了涂然一眼,忽然说道:“大哥哥,之前鱼西哥哥来地府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就跟在鱼西哥哥身边。”
涂然也对她印象深刻,这个小姑娘是鱼西之前在凶宅里遇到的,因为心脏病去世,之后又因为舍不得爸妈一直待在家里,但怕影响到爸妈的运势一直躲着不敢显形,懂事到让人心疼。
不过当时是左先生陪着鱼哥前往凶宅,那次他没去,跟小瑜也就在地府见过一面。
“我也记得你。”涂然对小瑜问道:“你爸爸妈妈应该怀孕了吧?”
小瑜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嗯!我打算最近就去阳间投胎啦,我还要成为爸爸妈妈的孩子。我特别感谢鱼西哥哥,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也不能再次成为爸爸妈妈的孩子。”
涂然摸了摸小瑜的脑袋:“你下辈子一定会幸福的。”
小瑜将刚买的棉花糖递给涂然:“大哥哥,你帮我把这个棉花糖送给鱼西哥哥吧,我要去投胎啦,挺舍不得他的。”
这时候,另一个摊子上的柳柳二姐也装了一盒红糖糍粑,她将红糖糍粑递给涂然,笑着说道:“我家小妹多亏了鱼先生才没酿成大祸,这盒红糖糍粑送给鱼先生尝尝味儿。”
说着,她又对涂然问着柳柳的情况,涂然知道的不多,只能尽可能的回答。
柳柳二姐在说话间,又塞给涂然几盒其他的小点心,涂然默默收下棉花糖和红糖糍粑,又再一次感慨,他什么时候才能像鱼哥这样被其他人一直放在心上。
等涂然收到这边阴差回复再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好赶上鱼西给大家点了夜宵,他二话不说就说自己要大闸蟹!
公司闹哄哄的,鱼西扶额看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将手机往黄一天手上一扔:“你们自己点。”
涂然跟黄一天点了一堆自己爱吃的,然后又走到鱼西身边,说了下阴差的回复,接着又小瑜的棉花糖和柳柳二姐的红糖糍粑递给鱼西。
鱼西看了一眼就说道:“是小瑜和柳柳二姐送的吧?”
涂然一愣:“鱼哥你怎么知道?”
鱼西将涂然手上的棉花糖和红糖糍粑拿过来,笑着看了他一眼:“小瑜在下面的情况我一直都有关注,知道她爱吃甜食,最喜欢棉花糖,她也差不多该去投胎了;柳柳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她二姐生前的遭遇更是让人叹息,所以我让下面的平妍多关照她一些。”
“对了,柳柳二姐应该有问到柳柳情况吧?柳柳快要结婚了,你下次再遇到柳柳二姐,可以跟她说下。”
涂然这下子彻底呆了,他过了好久才冒出来一句:“我还以为鱼哥你把他们送到地府后就算完事了……”
鱼西含笑说道:“其实我把他们送去地府就算不特意叮嘱,其他鬼也会对他们多多关照。不过我还是想多了解下他们的生活,所以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会询问一番。”
就像他之前无聊,也会专门去找刑藤、苏雨晴以及鱼之欢问一问他们最近的状况。
涂然沉默了下,然后仰头叹息:“难怪他们也一直念叨着你,我算是明白了,牛顿的第三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鱼西瞥了他一眼:“牛顿知道你现在的脑袋能在天上飞,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涂然又讪讪地溜走。
他凑近人群中,小声地对黄一天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鱼哥身上的魅力让黄鼠狼着迷?”
黄一天:“……你疯了吧?”
他骂了涂然一句后,又摸着下巴说道:“鱼西确实很有魅力,不是那种光芒四射的魅力,感觉更温柔和包容吧。”
涂然拼命点头:“就是这种感觉,而是鱼哥很细心。”
他流下眼泪:“这么忙还不忘关心别人。”
刚从外面飞来的鲲鹏嘴里叼着一袋奶茶,他熟练地将吸管插进,然后喝了一口,露出醉生梦死的表情:“虽然红云以前在洪荒时候不成器,但是现在奶茶做得还不错。”
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听着涂然对鱼西的彩虹屁,听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了一句:“你们觉得鱼西很有魅力,但那是建立在左澜的痛苦之上。”
涂然一下子向他看来,红色小鸟喝奶茶的画面透着几分滑稽,涂然没忍住笑了下,然后又立刻严肃起来:“鲲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鲲鹏没计较涂然对自己的笑声,而是淡淡说道:“你们自己看,所有人都喜欢找鱼西,鱼西每天的时间都分给无数人,留给左澜的又有多少?”
说话间,王晴晴对着鱼西的方向喊道:“鱼哥,你吃鲲鹏烤大蒜吗?”
又一个人拿着手机说道:“鱼哥,这家还有一道特色菜叫做黄鼠狼逮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还有赢鱼拍鬼头!这肯定是道下酒菜吧?”
“笑死,这家店还有金龙醋坛,免费赠送的小料。”
鱼西愣了下:“这家店挺别致啊。”
鲲鹏、黄一天、以及涂然同时怒了——
“鲲鹏烤大蒜?妈的,本大爷生平最恨大蒜!”
“什么黄鼠狼逮鸡?我们黄家是吃鼠类的!!”
“赢鱼拍鬼头?凭什么我要被拍?”
只有赢鱼哈哈大笑:“我觉得这个菜不错,点一些!”
就连左澜都从办公室冒出脑袋,他语气不爽:“金龙醋坛?还是免费赠送的?看不起谁呢。”
鱼西没忍住,他跟着赢鱼一起哈哈大笑,不过在笑后他又有点好奇:“你们看的是哪家店铺?”
涂然报了一个店铺名。
鱼西想,这莫不是飞龙公司内部人开的?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知道左澜是金龙的人掐指可数,不可能是公司里的人。
他看向左澜,发现左澜已经拿出手机在找那家店铺。
店铺的名字很简单,就两个字——紫阁。
鱼西和左澜一开始听到店铺名还没多想什么,但是看到招牌上那金光闪闪的Q版造化玉碟,两人的眉心不禁同时一跳——承载三千大道的造化玉碟,这不是天道的法器吗?
这是一家只做线上的店铺,并且店铺介绍也很随性,说开店闭店都不定时,爱吃吃,不吃滚。
左澜看着这嚣张散漫的态度,沉吟了许久才问道:“你看是何人所开?”
鱼西受不了他这幅文绉绉的模样:“我猜不是人。”
“……”左澜换了种说话语气,“魔族确实不算人。”
鱼西拧眉想了几秒:“魔祖?他有这么闲?”
左澜:“他就算不闲,只要有玩心也能逗我们玩儿。”
公司里有点闷,鱼西将外套脱了,穿着一件纯色的长袖休闲上衣,衬得他肤色宛如白玉一般,他将左澜手机拿到自己手上,含蓄一笑:“既然是魔祖开的店铺,那说什么都要照顾下生意嘛。”
他面不改色地每样都点了一份,随口说道:“看看好不好吃。”
一小时后,外卖员将东西放下,鱼西打开包装一看,发现就是普通的菜品。
像是鲲鹏烤大蒜,就是蒜蓉口味鱼,黄鼠狼逮鸡是小鸡炖蘑菇,至于赢鱼拍鬼头就更简单了,是拍黄瓜。
不过老板倒是很大方地送了几十盒金龙醋坛。
鱼西疑惑:“难道不是魔祖开的?”
左澜面无表情看着那些金龙醋坛:“这普天之下,只有他会这么恶趣味。”
鱼西却蹙眉想了好几秒,他冷静地说道:“魔祖虽然恶趣味,但做事向来都有缘由。”
说到这,他像是突然看到什么,用筷子夹起小鸡炖蘑菇中的鸡腿,然后沉吟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这只鸡的腿格外大?”
他又看向其他菜,发现这些菜或多或少都比市面上看到的要大——
鱼西倏地明白了什么,他对左澜笑了下:“魔界应该快完工了,魔界庆典……”
他说到这,和左澜一起陷入沉默,左澜有些低沉:“到时候说不动会在庆典上看到魔祖和天道。”
鱼西蓦地有些头疼,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左澜肩上:“每次魔祖一出来,我总觉得前面有个陷阱在等着我,要么就是一个大坑,他肯定是让我去填坑。”
左澜莞尔:“不用担心,自有天道善后。”
三十三重天的紫霄宫内,罗睺站在高耸入云的树下,他抬眸看向远处,目光在云间互相追逐的仙鹤上轻轻掠过。
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罗睺没有回头,懒洋洋地说道:“庆典那日,本尊要去魔界。”
脚步声微顿,随后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为何?”
罗睺嗤笑:“明知故问?”
他伸手从树上折下一朵花,桃粉色的花苞甚未盛开,在他掌心静静躺着。罗睺望着手上的花苞,随意一瞥,那花苞在他的视线中轻颤了下,颜色逐渐变深,舒展着身姿盛放。
花瓣周围漂浮着充满仙气的白雾,仙雾在罗睺手上起舞,但是下一秒他掌心又升起一缕紫色的灵力,不过转瞬间,那花苞连同仙雾都被他紫色的灵力吞噬。几秒后,除了那有些凶戾的紫色灵力之外,罗睺掌心空无一物。
罗睺收回手,转身,眸光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不见一丝透亮,他看着鸿钧,眼中的讥讽被他收敛得一干二净,语气带上几分笑意:“我想回去看看。”
他拖长了语调,用一种鸿钧无法拒绝的柔软声音喊着他的名字:“鸿钧,好不好?”
鸿钧看着站在树下的黑衣青年,青年姿态懒散恣意,表情似乎永远都带着笑意,不过是真心的还是嘲讽的,总归是好看的,他身上有一种锋利又迷离的危险气息,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鸿钧缓缓收回目光,他神色依然淡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罗睺笑意极深向他看来的时候,他回想起他和罗睺初次见面的那日,当时的罗睺也是这样笑着看他,然后坑了他千千万万年。
罗睺知道鸿钧没回话就是无声地拒绝,他继续笑吟吟地看着鸿钧,眼眸中闪过一丝缱绻的光:“鸿钧,魔界是我的家,我此次回去并不打算独自前往,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家吗?”
鸿钧抬眸看向他:“你这种小伎俩哄一哄鱼西尚可,用在我身上就免了。”
罗睺褪去脸上的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鸿钧,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儿子?”
鸿钧缄默不言,在罗睺越发不耐烦之时,他才开口说道:“你两个时辰前不是才弄死不少吗?”
罗睺在怔愣一秒后才陡得领悟他这话的意思,当下气得面露讥讽,对着他骂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