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红表情茫然又恐慌地坐在病床边的时候, 季玉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她恨张艳红,在她童年的那段时间,张艳红给了她无尽的折磨, 冷嘲热讽, 动手打骂都是常有的事。不过她虽然恨张艳红, 但是心里还有一个更恨的人,那就是葛国强。
如果说以张艳红二嫁过来的身份,看她不顺眼是正常的事,但是葛国强是她的亲生父亲啊?为什么能看到自己被打骂却无动于衷?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
季玉无数次地看着张艳红、葛国强以及弟弟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瘦弱又自卑地缩在窗角,用一种渴望仰慕的目光看着他们三人。
张艳红看到她在偷看还会恶狠狠地瞪她, 骂她滚远点,张艳红骂她的时候, 葛国强神色不耐烦, 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仿佛她是家里那个多余的人,可有可无, 就算哪天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等到她出事之后, 张艳红和葛国强来到学校想利用她的死要钱和保送弟弟的那瞬间, 季玉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这个家里真的没有她存在的地位。
季玉的表情有些空洞,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在病床上躺着的葛国强,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甚至觉得这是他应有的报应。
鬼童嗷了一声, 牵着她的手摇了摇:“妈妈, 我不喜欢这儿, 我们走吧!”
季玉脸上冰冷的表情一收, 她低头,垂眸看着撒娇卖萌的鬼童,语气带着一丝凉意:“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鬼童嗯嗯:“妈妈,我喜欢你就行啦。”
他大大的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季玉,可爱地说道:“妈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季玉嘴角微扬:“好。”
虽然不喜欢,但是也不讨厌。
有个血脉相连的小鬼一直陪着倒也不坏。
而季玉这边除了去医院“看望”葛国强之外,还会去警局门口蹲有关于陈肖的第一手消息。
不过因为警局正气凛然,季玉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听一听八卦。
她一连蹲了好几天,也听到了不少有关于陈肖和祁家的消息。
陈肖这边已经有好多个匿名举报的证据了,还有一些小姑娘在刘晓雅的激励之下,都鼓起勇气走进警局,如果不出意外,陈肖的刑罚会极其得重。
而祁家的人比想象中的更奸诈,他们在祁修镇带着证据去警局的时候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抛弃了国内大部分的财产打算出国,不过遗憾的是,祁家的人在机场的时候被拦下,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警察来到警局接受调查。
因为祁家的事牵扯甚广,所以不公开处理,具体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季玉不清楚,只知道祁家高层的大部分人手上都不干净,进去蹲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除了祁家高层之外,还有关于祁修镇的处决。
虽然他和那几个凶手的一切都还在调查中,但是有关祁修镇的处决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等待他的将会是生命的终止。
网上有关于祁家的陈肖的讨伐声在这几日中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每天都有大批人在超话打卡关注,所以上层也以及有压力,就算是陈肖的舅舅想捞他出来,也被某领导冷嘲热讽让他麻溜地滚远点。
那领导的原话是:“看到祁家的下场没?你还能比祁家更牛逼吗?别说捞你那傻逼侄子了,先管好你自己吧,教育局已经着手调查你了,你这校长位置怕是坐不了几天了。”
陈肖的舅舅内心慌乱,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再管陈肖的事,所以此时的陈肖在警局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每天都生活在折磨之中,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因为警局的正气很强,暂时没有鬼去折磨他。
此时的陈肖还不知道,后面等待他的将会是被恶鬼缠上,一辈子都活在恐惧中的绝望处境。
……
鱼西从黄一天桌子上拿了一袋零食,他从回到公司后就开始了忙碌的生活,之前的综艺说起来近在眼前,但是又感觉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祁修镇的判决什么时候会下来?”鱼西坐在椅子上,翻着手上的灵异事件,随口问道。
黄一天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个懒腰,没什么精神地说道:“再过一个月吧,等开庭后才会下判决书。”
鱼西笑了笑:“有的时候我觉得,这盘棋他从七年前就开始下了。”
黄一天嗑着瓜子问道:“怎么说?”
“故意将那四人的死定为灵异事件,然后暗自收集有关于祁家的证据,最后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揭露这一些。并且,如果一切都像他计划的那样,如今他的判决应该正如他所愿。”
鱼西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份智谋也算少有了。”
黄一天咋舌:“人族真可怕。”
“不过……”黄一天咔嚓咔嚓嗑着瓜子,“他和白郁灵之间的情债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鱼西看了他一眼:“单身黄鼠狼还挺会操心别人的事。”
黄一天不服气地说道:“你不也是单身?”
鱼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马上就不是了。”
“???”
黄一天表情震惊,“什么意思?几个意思?什么叫马上就不是了?”
他大声嚷嚷着:“你跟左先生在一起还有机会勾搭上别人?”
黄一天的大嗓门顿时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公司里的其他人纷纷朝鱼西看来,一个个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刘子川摇头晃脑:“鱼哥啊,还有谁能比左先生更帅啊?!”
涂然点头:“是啊,左先生又帅又有钱,你要是想谈恋爱还不得首选他?”
尤青无语:“你们太假了,左先生给你们,你们要吗?”
办公室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中。
尤青表情凝重:“鱼哥,我说句实话,其实大家的真实想法是,万一你跟别人跑了,倒是左先生发怒是会扣我们工资的!”
尤青走到鱼西身旁,沉重地拍了拍鱼西的肩:“为了吾等的工资,鱼哥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啊!”
鱼西无言以对:“你们他喵的可真能道德绑架啊!”
鱼西不跟几人扯淡,他看了下刘晓雅之前发的那条微博,虽然大部分都是在支持她的,但是也有一些阴阳怪气的评论。
无外乎就是那些脑子里都是水的评论。
[不是你主动勾引,人家会看上你吗?]
[学校里那么多女学生,怎么就偏偏挑上你啊?]
[这么多年不去报警,现在去报警?想火蹭热度就直说呗,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谁知道啊?]
[就是,要不是你先主动的,一个条件那么好的大学老师至于找你?该不会因为什么没谈拢现在恶意报复吧?]
…………
…………
鱼西蹙眉看着这些评论,想了想还是给刘晓雅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通,鱼西心里有点担心,给刘晓雅发了条短信:你还好吧?
顿了下,鱼西又发了条:网上的那些言论你不用放在心上。
过了好久,刘晓雅主动给鱼西打个过来。
电话刚接通,刘晓雅声音沙哑地开口:“……鱼哥。”
鱼西有些讶异她声音的嘶哑,仿佛好久没喝过水一般。
刘晓雅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她在电话里声音哽咽:“鱼哥,就算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有些人说话太难听了,有好多人私信我骂我,还有人骂我下贱,说要来找我,我好怕。”
她声音崩溃:“除了这些私信之外,我上班的公司也知道我这事,领导找我谈话,说我这件事对公司的影响不好,让我主动辞职。”
“我不懂,明明错的不是我,为什么社会的舆论却对我这么不友好?我错了吗?错的不是陈肖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做大的错就是身为女孩子!”刘晓雅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看起来像是被这些言论压到濒临疯狂,“其他陌生人说我也就算了,但是我公司为什么要让我离职?我业绩每月第一……”
说着说着,她小声地哭了出来:“我不甘,我不想被公司抛弃。”
鱼西安静地听着她将自己这几天的情绪都发泄出来,等到她一股脑地把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之后,鱼西才开口:“你现在会被网上的抨击,说到底也有我的责任。”
刘晓雅连忙说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
鱼西轻声说道:“是我在警局劝你不要怕,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鱼西叹了口气:“那些乱说的我已经找律师起诉了,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至于你公司那边……”鱼西顿了下,“你要不要考虑跳槽?”
刘晓雅微怔:“跳槽?现在工作不好找……”
她话没说完,听到鱼西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到我这边来?”
“六险一金,周末双休,员工福利待遇通地府,优秀员工可以和在地府的亲人见面,死后也能被地府优先考虑作为阴差预备役……你要考虑一下吗?”
一连串和地府有关的福利让刘晓雅听得目瞪口呆,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从手机屏幕中看到自己亮闪闪的眼睛——
妈的,一群网络傻逼而已,也值得她在这哭?
工作福利通地府什么的也太牛叉了吧?
刘晓雅抑郁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她脸上带着笑:“鱼哥,我现在就辞职,下午就能去你那!”
她说完这句话,又呵呵笑了下:“那些在网络上说出这种话的人,我也会找律师,除了起诉之外,我还会记住他们的名字,等以后他们死后,我在地府等着他们。”
鱼西莞尔:“其他女孩子的情绪都怎么样?如果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刘晓雅沉默了一瞬间后,忽然说道:“鱼哥,你有女朋友吗?”
鱼西正要说话,手机就被人从身后抽走,下一秒就听到左澜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公司禁止恋爱。”
然后左澜动作自然地挂断电话,侧头看向鱼西,视线在鱼西脸上扫了一圈,眯了眯眼,开口问道:“黄一天,有断桃花的符箓吗?”
黄一天看好戏似的说道:“有!湘西那边的苗蛊,一生一世只能爱一个人。”
鱼西连忙蹬了他的椅子一脚,黄一天连椅子带人飞了出去。
听着黄一天的惨叫声,鱼西若无其事地对左澜伸出手:“手机给我。”
左澜将手机放到鱼西手上,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掌心,一冷一热两个截然不同的温度让俩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鱼西耳尖微红,强忍着掌心的痒意,从左澜手上拿过手机,同手同脚地走向另一个方向,“我先去忙了。”
“不对劲。”龙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他揽住左澜的肩膀,“你有没有鱼西不对劲?”
左澜拂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语气高冷:“哦?”
“……”龙濉用一言难尽的视线看着他,“打个商量成不,你能不能少看点霸总小说,什么哦?嗯?这种不适合你。”
左澜:“哦。”
左澜烦死龙濉了,不耐烦地看了龙濉一眼:“什么不对劲?”
龙濉指了指自己的耳尖:“耳朵红了。”
左澜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
龙濉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动作不自然走到不远处的鱼西,鱼西似乎很好奇他在和左澜说什么,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看向这边。
龙濉悟了:“懂了,你搁这玩养成呢?”
左澜蹙眉:“少看动漫,我这不叫养成,叫润物细无声。”
龙濉一针见血:“就是无耻地让鱼西习惯有你的存在?”
左澜没说话,默认了。
龙濉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思索良久,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好像对于鱼西来说,只能这样才能让他开窍。”
龙濉由衷感慨:“不愧是当年和鱼西告白一万次都被拒的你啊,都被拒绝出经验了。”
左澜声音发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龙濉双手放在脑袋后,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鱼西的背影。
如果说这位现在的受欢迎程度已经让妖大吃一惊了,但是放在当年还是远远不够看,当年的鱼西所过之处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不管是人族、妖族、巫族还是魔族,只要和鱼西接触过,总有几个羞涩告白的。
就连一向以凶残邪恶著称的魔族,在遇到鱼西后,也愿意放下魔族的修炼,改过自新,好好做魔。
想到当年的鱼西,龙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不过那时候的鱼西,虽然撮合了不少人在一起,但是他自己对感情方面完全不感兴趣,每天不是在拒绝别人的告白,就是在拒绝别人告白的路上。
其中最为坚持不懈的就是左澜——
每天告白,每天被拒,外人都看麻木了。
当时他们妖族还有妖下注,都在赌左澜什么时候会放弃。
只不过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万年,曾经下注的那些妖都死的死,灭的灭,这世间也早已沧海桑田,变化万千,只有左澜的心意依然没有变过。
龙濉啧了一声,多亏了左澜,现在那些大妖谁提到龙族不得夸一句深情?
堪称以一龙之力拉高了外人对龙族的整体情感评价。
左澜瞥了龙濉一眼,“你很闲吗?东边有一个城市,出了一个魔族,你闲得没事不如去看看。”
龙濉敬谢不敏,作为一个死宅龙,他最讨厌的就是出差和去远方。
“什么魔族?”实在好奇龙濉和左澜在这嘀嘀咕咕什么的鱼西又摸了过来,“还有魔族啊?”
左澜简短解释了一下:“这世间有妖族、人族,自然也有魔族,只不过魔族跟我们不在一个界面,平时很少出现在人界。魔族是一个很危险的种族,他们擅长引诱人族或者妖族心中的罪恶和贪恋,从而让这些人族和妖族堕落成魔,只要心中有强烈执念的人都会被魔族盯上。”
鱼西沉吟:“我只知道魅魔……”
龙濉凑过来说道:“我也知道,动漫里的魅魔可好看了!”
鱼西点头:“对,红色眼睛恶魔角再配上小尾巴,可爱!”
龙濉嘿嘿嘿:“可爱!”
左澜:“……”
能不能严肃点给魔族一个面子?
看到左澜面无表情的脸,鱼西轻咳一声,将话题拉上正轨:“东边哪个城市?不如我去看看吧。”
“五堰市。”左澜略微思忖了一下,“你没见过魔族,我跟你一起去吧。”
龙濉举手:“那我也去!”
左澜看了他一眼:“这次魔族的事情还有人族的其他大师,你确定要去?”
社恐的龙濉默默地放下手,转身溜了。
鱼西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时候去?”
“现在。”左澜将手上有关于魔族的资料递给鱼西,“你看看。”
鱼西接过资料,大致看了眼,关于这个魔族的资料内容并不多,一共只有几行,主要记录了魔族几次出现的地方和时间。
“红发红眸,身材高大,浑身有火焰,三次都出现在五堰市村庄中,身后燃起的巨大火焰将村间的农田尽数吞噬,随后在烈火中消失。”鱼西将资料上的描述读了一遍,语气有些惊讶:“还真是红色眼睛。”
左澜颔首:“天生的魔族一般都是内心邪恶的存在,大部分的魔族诞生时眼眸颜色就为红色,而后天被魔族引诱的人族和妖族也因为心中的执念,在化身为魔族之后,眼眸也会是红色的。”
鱼西若有所思,好像自己见到的那些厉鬼和恶鬼们,眼睛都大部分都是红色的,看来红色眼睛已经成了邪恶的代名词。
“走吧。”鱼西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到五堰市得晚上了。你刚刚说还有人族的大师,难不成就有俞掌门他们?”
左澜:“俞掌门、静安方丈和玉清道长,他们比我们先行一步,已经在五堰市了。”
鱼西眨了眨眼睛,这不就是上次去找旱魃时的组合嘛!
接下来鱼西和左澜没有耽误,鱼西准备了一些符箓之后就和左澜踏入前往五堰市的路程。
五堰市离帝都不算近,俩人坐了五六小时的飞机,在晚上才到达五堰市。
而鱼西和左澜刚下飞机,就看到俞掌门举着牌子在接机。
他一身道袍举着牌子的模样别提多显眼了,更显眼的是他举着的牌子还是带着彩灯的,上面是一行用毛笔写的大字,在彩灯下闪着七彩的光芒——
道友,我观你与我派有缘!
鱼西扶额,他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心想自己还好有先见之明准备了口罩,要不然半小时后就得上热门了。
自从上次吃螺蛳粉被引起围观之后,现在鱼西出门都会准备着一个口罩,不过就算如此,戴着口罩的他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鱼西还听到路过的两个小姑娘小声猜着他口罩下的脸是龅牙还是帅哥……
左澜显然也听到了这话,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笑:“戴上口罩后更显眼了。”
鱼西不服气:“还不是因为你太帅了!”左澜走在他旁边,那视线唰唰唰地都看向左澜和在左澜旁边的他!
俩人说话间走到俞掌门身前,俞掌门旁边站着双手合十的静安方丈,他对鱼西和左澜施礼:“鱼施主、左施主,许久未见,近来一切可好?”
一身灰色道袍的玉清道长也对鱼西和左澜笑了笑:“鱼小友、左先生。”
俞掌门将牌子放下,仔细看了鱼西一眼,然后笑着说道:“鱼道友,左先生。”
鱼西和几人互相对视着,最后默契一笑。
上次的旱魃事情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天,但是几人在之后也有经常联系,此时再见没有丝毫的生疏,反而有种熟稔的感觉在其中。
机场人多不好说话,几人在离开机场后,俞掌门率先开口,他表情有些严肃:“掐指一算,人间已有十年不曾出现过魔族,我此次带了罗盘过来,罗盘会带我们前往魔族的方向。”
静安方丈阿弥陀佛了一眼,他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叹息:“先是旱魃、现在又是魔族,这世界怕不是要变天了。”
玉清道长叹了口气,表情伤痛:“天道在上,希望人间少些祸乱。”
鱼西也抬头看了眼夜空,然后悄声对左澜问道:“魔族厉害吗?”
左澜望着夜空:“武力不行,但是擅长蛊惑人心和幻境。”
顿了下,左澜又道:“魔祖实力超出圣人。”
作为一个看了N年小说的人,鱼西一听到魔祖这个词眼睛立刻亮了下:“我知道道祖鸿钧是天道,那魔祖是不是罗睺?”
左澜颔首:“魔祖做事随心所欲,喜怒无常,为非作歹,他手下的魔族也大多如此。”
鱼西疑惑:“道祖不管吗?”
左澜欲言又止,良久后,他叹了口气:“管,天道曾经把罗睺关在紫霄宫千年。”
鱼西好奇:“然后呢?只关着不直接人道毁灭吗?”
左澜瞥了鱼西一眼,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目光沉重:“如今这位依然被天道锁在紫霄宫中,至于为何……待你日后一见便知。”
“锁?”鱼西嘶了一声,脑中想起某些十八禁道具,他大惊失色:“没想到天道这么会玩。”
天空陡然炸响一道惊雷。
鱼西讪讪地住嘴,对着夜空拱手:“息怒息怒,我开玩笑的。”
本来表情哀痛,忧愁人族未来的俞掌门等人此时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八卦,一声惊雷打断他们聚精会神的表情,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各自讪笑着移开视线。
靠,谁不想听天道和罗睺的八卦啊啊啊啊!!
左先生,多说一点啊!!!
左澜看了眼夜空,默默住嘴,再说下去,下一道雷就要劈到他身上了。
夜空恢复平静,仿佛刚刚那道惊雷从来没出现过,只是几人的幻觉。
鱼西有些遗憾,他拍了拍左澜的肩膀:“下次有机会再继续八卦。”
左澜不动声色地点头。
俞掌门急得抓耳挠腮:“下次是什么时候?鱼道友,左先生,有这种吃瓜的好事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静安方丈一本正经地点头:“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但是视频通话也不是不行。”
玉清道长摸出来一道符箓,他气质缥缈出尘,说出的话却让鱼西哈哈大笑。
“千里传音符,专为八卦而研发,听完即焚。”
鱼西要被几位大师笑死,他轻咳一声:“现在去找魔族吗?”
左澜摇头:“魔族喜欢在黄昏时分出没,夜晚是他们的主场,很容易中他们的幻境。”
鱼西笑眯眯的:“有你在,我还怕这些?”
左澜眼神微柔:“那现在去吧。”
俞掌门小声说道:“左先生,那等会儿遇到危险,您也要救我们啊。”
左澜:“不救。”
俞掌门流下心酸的眼泪,说好的合国运者对人族友善而爱戴呢?!
左先生!您要做一个合格的龙族啊!
不过话虽这么说,俞掌门却很自信真出了什么意外,左澜是一定会动手救他们的,就算他没出手的打算,鱼西也会让他出手的。
俞掌门掐了一个卦,拿出罗盘,盘膝坐在地面上,手上的罗盘剧烈转动起来。
玉清道长手上出现一道黄色的符箓,这符箓上燃着青色的火焰,随着玉清道长松开手,符箓上的火焰猛地窜向一个方向。
静安方丈则静静地站在原地,他表情平和地看着火焰的方向,眼中的颜色却一点点地变成金色,表情也变得怒目而视起来,他遥遥注视着远方,似乎已经看到了千里之外。
三人之间的配合极其默契,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联手。
鱼西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学习着其他门派的道家手段。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俞掌门的罗盘停下转动,他拿着罗盘从地上站起身,报出一个名字:“岗城。”
玉清道长点头:“我这边也是岗城。”
静安方丈:“我看到岗城有魔气。”
鱼西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岗城的位置,发现离这挺近,不过几十公里。
鱼西看向左澜:“走吧。”
几人正准备找辆车前往岗城,一辆面包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几人面前,主驾驶的车窗被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他对鱼西嘿嘿笑道:“鱼哥,去哪儿呀?坐我的车吧!嘎嘎快!”
鱼西:“快到把自己送走了?”
这个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我慢点。”
或者,他目光期待地看着鱼西,“快上车吧!”
鱼西倒是没有扭捏,这大晚上的有车就不错,至于司机是活人还是死人,这重要吗?
左澜面不改色地跟着鱼西坐上车。
俞掌门看了看这个鬼,又看了看表情平淡的左澜和鱼西,不禁咽了下口水,妈的,抓鬼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坐鬼车。
俞掌门几人难受,前面开车的鬼心里同样不好受,鱼西也就算了,偏偏还有几个大师,让他开车的手都跟着抖。
鱼西安慰道:“别怕,几位大师不吃鬼的。”
鬼哭哭唧唧的:“我不怕呜呜呜呜不怕呜呜呜。”
鱼西莞尔,转移话题问道:“你是本地人吗?最近的魔族传闻有听过吗?”
这个鬼一听到这件事立刻就不哭了,“这事我略有耳闻,这个魔族,生前可不得了,是个十里八乡都闻名的大善人啊!”
鱼西怔了下:“生前?”
“他是死后才成魔族的,可能因为执念太重吧。”这个鬼叹了口气,“你们是去岗城对吧?我一猜就知道这个魔族会在岗城,岗城村是他生前住的地方,村里还有他的石碑呢。”
“不过岗城村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岗城村的人对此也守口如瓶,从此不对外人提。”
鱼西坐在车上,看着夜景从窗口划过,不由沉思起来。
“看来这个魔族身上有不为人知的故事。”鱼西看向左澜,“突然很想见一下这个魔族。”
是对魔族长相的好奇,也对这个魔族生前的执念感到好奇。
面包车一路摇晃着开车岗城村,到达村口后,鱼西却有些诧异,他以为岗城村会是一个偏僻小乡村,谁知道眼前的这个村热闹又繁华。
跟一般乡村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关上门睡觉不同,岗城村灯火通明,村口的超市和店铺门口都聚着一群人在笑着说话,时不时有小孩子从村口跑过,有买东西的,也有在村口下围棋的,还有在村口讲故事的老太太。
村口处的大路也平整而宽敞,说是一个村,但看起来比一个镇还要热闹。
鱼西几人地来到吸引了村民的注意力,一众村民扭头向鱼西几人看来,在看到俞掌门的道袍时,一众村民的表情立刻警惕起来,他们慢慢围成一团,堵在村口充满敌意地看着几人。
有五六岁的小孩子表情好奇地看着鱼西,结果被家里的大人拉到怀里,这大人表情肃穆,仿佛鱼西几人是什么不速之客似的。
鱼西透着众人的身影,看到村口矗立的一个石像,这石像足有两米高,五官狂放,神态却出乎意料的温和,鱼西看了会儿这个石像,突然笑了下:“被村民们这么爱戴,就算现在入魔,也一定是个好魔吧?”
本来一脸警惕和不悦的村民们听到鱼西这话愣了下,脸上的表情略松,但是眼神中依然充满敌意。
鱼西正要继续说话,俞掌门率先开口,他指着鱼西大声说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人族之光鱼先生!看你们的神色也能猜出来那个魔族现在就在村里,你们忍心看着昔日的大善人现如今成为魔族吗?如果想要救他就快把他喊出来吧,人族之光的鱼先生能让他变回人族安心去投胎。”
鱼西:“……”
等等,我不能,我不行,我不会啊!
这可恶的人族之光称呼是过不去了是吗?怎么连俞掌门都开始玩起了这个梗?!
但是村民们却仿佛很吃这套,一种村民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开口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阿弥陀佛。”静安方丈对着一众村民双手合十施礼,“出家人不打诳语,鱼先生的大名早已传遍五湖四海,在三界都赫赫有名。”
鱼西:“……”
别,别吹了,求求大家别吹了!
还是玉清道长看起来最靠谱,他神色平静,只不过说出的话——
“你们都不知道鱼先生?怎么,你们村还没通网吗?”
鱼西在这刻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三人的实力明明是人族天花板的存在,但是每次行动却都要配上特殊部门或者妖盟的人跟着一起了……
让他们三个单独行动,可能会被当成反派。
左澜表情冷静,他看着这出闹剧和鱼西脸上无语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他眼眸微阖,目光没有看向村民,磅礴的妖力从他身上迸发直逼村内某个方向,属于龙族的威压强势又霸道:“出来。”
几秒后,村口出现一道身影,这身影很高,有将近两米的身高,他有着一头色彩浓烈的红发,五官狂野而冷酷,红色的眼眸冰冷无机质地看向鱼西几人。
但是他侧身看向村民时,那双红色的瞳孔又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换个地方说话吧。”这个魔族看向左澜,垂首表示敬意,“成魔并非我本意。”
几分钟后,鱼西几人跟着这个魔族来到村内,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很富裕,一栋栋的小别墅风格各异,门口种植着各种蔬菜,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蔬菜的清香。
魔族带着他们停在一栋小房子前,他开口说道:“这是村子里最大的房子,盖好之后就一直没有住人,我这次入魔回来后才发现这栋房子是村民们为我单独准备的。”
“请进。”
鱼西跟着左澜身后走进这个房子,高大的魔族站在门口,低垂着头,表情看起来忠诚又严肃,莫名让鱼西联想到西方国家的默默无闻守护着公主的骑士。
这个魔族似乎格外的沉默寡言,他看着众人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处坐下后,站在门口开口道:“我是在五十年前死的。”
鱼西听到五十年前这个数字不禁怔了下,五十年前,□□时代,无数的人因为吃不上饭而被活活饿死,他在五十年前也是被饿死的吗?
但是鱼西想了想,觉得事情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这个魔族走向几人的方向,随着他的走进,他眼中的红光大盛,铺天盖地的魔力弥漫在整个房间,这魔力仿佛带着香味,极其诱人,让人闻着就忍不住头晕目眩陷入沉睡。
魔族语气抱歉:“对不起,我不擅长用语言描述,我带你们进入幻境,那里有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鱼西上一秒还在闻着清香怡人的花香,下一秒就被泥土的土腥味熏得睁开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荒芜,破旧的村庄,有气无力的村民,奄奄一息的孩童,这个世界宛如只有黑白两色,到处透着一股灰败和死亡的气息。
鱼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着背篓走进村内,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肚皮干瘪,腰带勒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他走进村庄之后,看着倒在房子门口的孩童,脸上闪过心痛的神色,他走向年幼的孩童,蹲下身,将背篓里采到的几个野果塞进孩童的嘴里。
小孩子的嘴唇干裂,有道道渗血的裂纹,嘴唇的颜色也乌紫发黑,此时的野果对于他来说仿佛甘露,他有气无力地捧着野果跟山上的野猴子似的大口大口吃起来,边吃边哭:“村长叔叔,我还能看到明年的春天吗?”
男人心口一痛,他拍了拍小孩子的脑袋:“瞎说什么丧气话呢?别说明年的春天了,就是后年、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你也依然能看到!”
小孩子听到这话露出笑容:“真好,熬过去我以后要做地主。”
然而他没能熬过去,在男人进山继续找食物的第二天,他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