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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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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觉得最近古川久弥沙有些不太对劲, 她似乎在费心避着他们三个人。

——或许这么说不太准确,她只是开始忙了起来。

他本以为是她得到了回到实验室继续工作的准许,但后来留心观察了才发现, 她和琴酒走得太近了。

近到连他上次和基安蒂一起出任务的时候,都被她八卦地拱了拱肩膀, 轻声询问道。

“诶,苏格兰, 你和纳塔菲他们住一起对吧?”

他点点头:“是的。”

“听说黑麦追了她一年都没追到,结果被波本插足了,两人打了一架,最后琴酒过来劝和的时候把两个人都打败了, 纳塔菲就选择跟了琴酒?”

苏格兰:……

#这是在干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我应该在房底不应该在房里#

他深吸一口气,非常谨慎道:“关于他们的私事我不知道太多, 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询问本人。”

基安蒂想了想, 纳塔菲是个一言不合就给人下药的疯子,琴酒和黑麦是个一言不合就拿枪顶人脑门上的疯子,而波本……是个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摆一道的、看上去最没有危险性却最危险的疯子。

她“嘁”了一声, “算了,八卦诚可贵, 生命价更高。”

苏格兰结束任务回到家, 正好安室透今天没有任务休息,他想了想, 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试图和他聊聊。

“零, 你和她……怎么回事?”

这栋房子里的所有窃听器都在古川久弥沙入住后被她一个个解决掉了, 有他们三个互相放的, 也有几个试图试探他们的组织其他成员放的, 还有两三个不明出处的。

对于这些,原本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三个人其实心知肚明,只不过一直没有着手处理。

这是一种三人间互相制约的平衡,也是他们对于那些房子外窃听的组织成员的妥协。

处理掉掉窃听器,才会让人怀疑心里有鬼。

但古川久弥沙才不管这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窃听器都排开一排,然后让他们三个把自己的拿掉。

等确认剩下的窃听器都是来自房子外部的窃听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窃听器大喊道。

“我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从现在起我要住在这栋房子里,我纳塔菲连琴酒和朗姆的窃听器都敢拆!!你们觉得委屈就和他俩伸冤去!!!”

说完,干脆地伸手毁掉了所有窃听器。

诸星大:……

安室透:……

苏格兰:……

居然是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吗……

但事实上,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也只有她能用。

比起培养一个杀手,培养或招募一个顶尖的科研员显然更耗费资源——尤其还是古川久弥沙这种进可提枪下毒,退可独做实验的结合体。

组织一向不吝啬给有价值的成员以特权。

再加上组织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各种流言,一个和几乎所有组织中的顶尖杀手与情报人员都有牵扯不清的关系的人,寻常人更不敢去招惹。

就这样,他们四人的安全屋成为了彻底的“安全屋”。

所以苏格兰在确认了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后,放心地开口叫了他“零”。

安室透从电脑屏幕上抬头,看向苏格兰:“什么怎么回事?”

苏格兰想了想,这种时候似乎不该问什么“你们闹翻了?”“你们分手了?”之类的刺激性话语,于是只能就事论事。

“古川和琴酒走得太近了,你不担心吗?”

他是知道古川久弥沙真实身份的人,并且也知道她一向喜欢在钢丝上跳舞,搞一些极限操作。

虽然目前为止,每一次她都全身而退。

他叹了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的一些举动太危险了,”说着他看了安室透一眼,“我以为你已经够激进了,没想到她更是……”

他摇摇头,等安室透的回话。

安室透聊到这个,像是也有些头疼,但他也只是揉了揉眉心。

“你以为我没劝过吗?但她不是公安,没有必要遵循我们的准则,我担心她,却不能因此限制她,她有她的处事方式和自由。”

苏格兰又叹了一声,不再多劝,转而道:“那她和你说接近琴酒是为了什么吗?”

他知道安室透和古川久弥沙两人间的那个“君子协定”,古川久弥沙答应了行动前事先告知他,至于为什么叫君子协定……就是因为她哪怕刻意隐瞒,安室透也无能为力。

说道这个安室透脸色更加难看:“……她说因为身边卧底太多了。”

苏格兰:……

这话回答地有些跳跃,但苏格兰稍微转了转脑子便明白过来她的思路。

——因为身边卧底太多了,所以她想通过接近琴酒,来刺探一些组织对付卧底的情报,可以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和他们两人。

但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可从没有做出过这样的决定。

所以说到底,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加入,她才会选择这样铤而走险的道路。

苏格兰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我们不需要……”

安室透抬了抬眼,“我也说过了我们不需要她为我们做这种事,然后我们吵了一架。”

苏格兰:……

所以最终导致她现在天天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人影是吗?

苏格兰摇摇头,不再追问。

但当天晚上,苏格兰就在客厅中熬了一晚。

安室透和诸星大都已经去睡了,他终于在快凌晨的时候等到了古川久弥沙回家的声音。

她打着哈欠进门,看到他的时候打了个招呼:“还没睡啊?”

苏格兰向她笑了笑:“在等你。”

古川久弥沙的脚步顿了顿,走到他身旁坐下,然后“啧”地一声开了口。

“老实说,你这种在我深夜回到家的时候坐在客厅里笑得温温柔地摆出一副‘我们聊聊吧’的样子的人特别像……”

苏格兰好奇道:“特别像?”

“……我爸。”

苏格兰笑了一声:“我有那么老吗?”

古川久弥沙很诚恳地点点头:“你把胡子剃了就像我哥了。”

苏格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拒绝道:“不行,胡子剃了就不凶了。”

古川久弥沙看了他一眼:“……那你恐怕对‘凶’有什么误解。”

苏格兰笑了笑,“那身为长辈,我可要开始训话了。”

古川久弥沙其实很喜欢苏格兰这种温柔中带着些严肃,却又喜欢偶尔开个玩笑的性格,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她乖乖坐好,笑弯了眉眼:“那你说吧,哥。”

苏格兰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上挑的猫眼笑起来有些不怀好意,“那也行,明天就让零管我叫哥。”

古川久弥沙:……

看到她提到安室透后表情就僵了下来,苏格兰斟酌着开口。

“我知道你们都是犟得不听劝的人,我也不是来对你说教的,但是,无论是出于朋友还是出于兄长,又或是出于对好友的关心,我都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古川久弥沙本就是那种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她当即扶额:“……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觉得你们可能有点想多了。”

苏格兰温柔的目光看向她,似乎在无声地询问。

古川久弥沙平静地开口,“我接近琴酒不仅仅是为了你们,也有我的目的和私心——当然,要说完全没有你们的因素,这也是假的,只不过你们没必要为此太愧疚,而且这难免有些……”

她瞥了苏格兰一眼:“……自我意识过剩了。”

古川久弥沙最擅长劝这种道德感太高,又喜欢共情他人的人。

——因为太好劝了,她太清楚他们这种人的弱点,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们的担心打回去,还能堵住他们的嘴。

而且说句实话,对于目前的古川久弥沙,潜伏在琴酒身边,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多世的纠缠下来,她早就无比清楚琴酒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这一世毫无记忆的琴酒,对她而言实在太好对付了。

所以其实对她来说,接近琴酒才是最没有危险系数的一个选择。

她的话不太客气,但十分管用,果然,苏格兰怔了怔,下意识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

古川久弥沙笑笑,“不是你的问题,我理解你们对我的关心,只是我确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而且似乎有些事也快摸到一点眉目了。

但她都这么说了,苏格兰只好摇摇头,不再就这件事开口,而是改了话题道。

“你和零最近……”

他本来不想去管好友的感情问题,但如果安室透和她能保持良好的关系的话,多少也能阻止一点她的危险行事,便顺口提了一句。

古川久弥沙撇撇嘴:“那是我们的私事吧……真把我当你妹妹啦?”

苏格兰失笑,“不是,我只是想说,零这个人,嗯……或许平时看着精明又多心眼,但是其实在感情方面,可能没有什么经验……”

古川久弥沙不说话。

苏格兰叹了口气:“如果是之前他对你有什么冒犯,或者疏远的……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不得不小心谨慎,那天在组织里看到你,别说是零,连我都……”

他摇摇头,“而关于你的调查报告,又到了前几天才刚刚出来,所以在这之前如果零……”

古川久弥沙突然打断他,“前几天才出来?”

苏格兰愣了愣,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此一问,但是也点点头:“是的。”

这就让古川久弥沙有些奇怪了——如果关于她身份清白的调查报告这两天才出来,那之前为什么降谷零会冒冒失失地就和她重归于好?

她还以为他那天就得到调查结果了。

但暂时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古川久弥沙模棱两可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总之有些事我会考虑的,只不过我也有我的顾虑。”

苏格兰非常理解地点点头,见古川久弥沙想要告辞回房,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下次的任务,我刚刚收到皮斯克的信息,你要和我们一起?”

古川久弥沙又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个理由:“嗯,最近看琴酒那张脸有点看厌了,随便找个任务糊弄一下,离他远一点。”

苏格兰:……非常“纳塔菲”式的发言。

最近已经离苏格兰flag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了,但她却至今都没有查出什么明确的线索来,哪怕是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古川久弥沙,都觉得有些急了。

所以她决定双管齐下,琴酒那边要盯着,但苏格兰这边也不能再放下,最好是能全程掌握他任务情况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但即便是她已经盯得这样紧了,几乎压缩了自己全部的时间在两头跑,时间过去了几个月,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那天她再次和琴酒结束一场任务的时候,她正在街边给薯条买棉花糖。

琴酒对这种软绵绵甜滋滋的东西当然是报有一百二十万分的不屑的,恰在此时,他手机上跳出了一个来电。

古川久弥沙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看到了“皮斯克”三个字,突然心里一跳。

她收回正在口袋里拿钱包的手,伸手扯了一把旁边接通了电话、正想避到一边打电话的琴酒。

于是皮斯克在有生之年,居然在琴酒接听电话的第一瞬间,没有听到对方冷冰冰的声音。

而是一个带着点笑意的,微微撒娇的女声。

“琴酒,我要吃棉花糖。”

皮斯克:???

“之前那件事有结果了吗?”这是琴酒对皮斯克开门见山的问题。

然后只听到他“啧”了一声,“自己买。”

这是他对身边那个女人的回答。

古川久弥沙答得理直气壮:“钱包不见了,快帮我付钱。”

皮斯克:……???

他是谁他在哪??琴酒在和女人逛街?还帮她买棉花糖??

琴酒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说话。”是对皮斯克说的。

皮斯克几乎是有些声音恍惚地开了口,苍老的声音中多少透着点不可思议。

古川久弥沙一边缠着琴酒付钱,一边竖起耳朵,开始一心两用地捕捉对面的话。

“……上次……公安……卧底……不肯……”

古川久弥沙:!!!

光是这几个关键词就够她兴奋得了,她见琴酒不动作,只是专心听着对方讲话,她干脆整个人凑了上去。

琴酒一愣:“你干什……”

古川久弥沙扑了过去,伸手在他的上衣口袋里翻找,“你打你的电话,别管我,我自己找你的钱包。”

汇报到一半的皮斯克差点呛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琴酒一手扶着扑上来的古川久弥沙,一手拿着电话,整个人身体绷得很紧,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古川久弥沙的手在他身上慢悠悠地磨蹭,试图借着这份难得的亲近多偷听点电话内容。

但很可惜,再怎么磨蹭都时间有限,她再磨蹭下去难免会引起琴酒的怀疑。

在得到了他们“上次抓获的那个公安俘虏还是不肯开口”的信息后,她干脆地从琴酒的上衣内袋里拿出了钱包,然后跑去了摊子前付钱。

等她举着三支棉花糖回来时,琴酒已经挂了电话。

她伸手拿过一支棉花糖,递给了琴酒:“喏。”

琴酒周身的低气压已经快化为了实质:“……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吃这种东西?”

古川久弥沙笑嘻嘻地道:“毕竟拿你的钱包付的钱,出于礼貌给你多买一根,你不要我就给薯条了。”

说着她将那根本来给琴酒的棉花糖往后一塞,正要给薯条吃的时候,琴酒骤然伸手,将棉花糖从她手中拿过。

古川久弥沙:?

就在她以为会看到千年难得一见的“琴酒吃棉花糖”的奇景时,对方面不改色地手腕一转,将手中的棉花糖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薯条:????你他吗宁可扔掉都不给我吃???

古川久弥沙及时用手上剩余的棉花糖堵住发飙的薯条,然后语重心长道。

“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琴酒。”

琴酒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薯条,又看了看古川久弥沙喂给它的棉花糖:“你现在不在浪费?”

薯条:……我鲨了你!!!

古川久弥沙将自己那根棉花糖也怼到了薯条面前,继续安抚它,然后仿佛很随意地问道。

“晚饭去哪吃?”

琴酒将手中的手机收回口袋:“我还有事。”

古川久弥沙点点头,十分通情达理道:“这样啊,那你慢走,我自己回去。”

琴酒大概本来也是这么打算,但不知怎么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的致|幻|剂还有吗?”

古川久弥沙下意识答道:“哪种?”

琴酒皱眉:“……你还有很多种?”

她掰着手指头:“LSD I、LSD III、霍夫曼 IV、霍夫曼VIII……”

琴酒听得不耐烦,挥挥手,“去一趟实验室,都拿上。”

古川久弥沙内心狂跳,但是面上不显,只是做出很期待的样子。

“你们终于打算实际检验批量生产了吗?我就说我这几个配方……”

琴酒再她开始推销自己的药品前打断了她,“别想太美,对付一个嘴硬的俘虏而已。”

古川久弥沙耷拉下眉眼,有些失望道:“……哦。”

之后她就和琴酒上了车,当车子都快开到实验室后,她才开口。

“能让我在旁边辅助监测患者身体状况吗?我对你们的审讯没兴趣,你们给我单独开个房间,连接几个仪器就行。”

琴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听到了。”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这句疑心拉满的问题早在古川久弥沙的算计范围内,但她只是有些疑惑地问:“听到什么?”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啊,是你刚刚和皮斯克的对话吗?扒你衣服的时候是听到了两句,但没听清。”

明明这句话的重点应该是“听到了两句”,但琴酒还是被那句“扒你衣服”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说得坦坦荡荡、毫无压力,连琴酒都沉默了一下。

古川久弥沙“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向后靠了靠,“都说了我对这些卧底什么的没兴趣,除非他对我的实验有帮助。”

说道这里,她突然直起身,但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靠了回去,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算了,本来想问你们审讯完能不能留口气给我做实验,但从组织行刑室出来的人早就没用了,身体体征不适用于普通人。”

她这一系列自言自语下来多少打消了一些琴酒的疑心,他哼笑一声,“想要实验体你去向雪莉申请。”

古川久弥沙嘟哝了一句:“但那是我自己开发的药物的实验嘛……她老是说我不务正业。”

说完这句后她就不再开口,依着琴酒说的话,从实验室取了相关药品后,琴酒还是让她上了车,看来是默认了她的跟随。

她松了口气,摸了摸薯条的羽毛。

接下来就看这只傻鸟能不能在关键时刻读懂她的意思,随机应变了。

组织的审讯室和行刑室建在离训练场不远的地方,古川久弥沙看着眼前这幢熟悉的西郊训练场,一时有些感慨。

上回在这里坑了一把琴酒,又被琴酒反坑了回来,不知道这次结果如何。

她跟着琴酒走进了审讯室,组织的审讯室和警局的审讯室布局十分相像,都是隔着一面单向玻璃,可以在另一间房间观察的那种。

她和琴酒走进了观察室,她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烟味,进去一看,果不其然是皮斯克那个老烟枪。

皮斯克看到了琴酒身后的古川久弥沙,当即皱了眉:“她来干什么?”

古川久弥沙“哼”了一声,没打招呼,也没理他,直接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要说古川久弥沙和皮斯克的积怨那可是由来已久。

宫野志保虽然名为实验室的负责人,但她一向懒得交际,所以一些杂七杂八的交接任务便落到了身为副手的古川久弥沙头上。

而皮斯克虽然名义上还是行动组的人,却因为已经不年轻了,如今鲜少再出外勤,开始负责起了财政部分的工作。

研究院一向被大部分脑子里只有肌肉的行动组成员看不起,财政分配上常年处在组织最底层,而研究院的财务负责人又是个软妹的性子,直到一年前古川久弥沙加入才彻底扬眉吐气。

皮斯克倒不是那些看不起研究院的蠢货,但他更看重自己能捞到的油水,古川久弥沙改变了经费这块大蛋糕的分法,自然动到了他的命脉。

再之后便是窃听器事件——皮斯克是个财欲和权欲都极强的人,对于组织中新晋的一些行动组成员,他一向喜欢多些掌控的把柄在手里。

但他放在安室透他们安全屋中的窃听器被古川久弥沙全拆了,拆之前还魔音灌耳了一通,据说在那之后这位老人家耳朵痛了两天。

但好在这人更喜欢经营自己的明面身份枡山宪三,古川久弥沙和他的交集不太多。

……当然,虽然交集不多,但次次都积怨更深。

如果不是这次涉及到公安的俘虏,她才懒得来凑皮斯克的热闹。

皮斯克还在抽烟,透过朦胧的烟雾,他的眼神在古川久弥沙和琴酒身上来回转了两圈。

“呵,琴酒,我记得你最看不起那些会被女人操控的人。”

琴酒不耐烦地皱眉,“不要让我觉得你已经老得连脑子都没用了,皮斯克。”

皮斯克意味不明地笑笑,“棉花糖好吃吗?”

古川久弥沙嘲讽出声:“没有那名公安俘虏给你的瘪好吃吧?皮斯克……叔叔?”

她那句“叔叔”带了十二分的嘲意,让皮斯克顿时脸色一变。

古川久弥沙没有等他再开口,便走上前去,将口袋中的几支针剂排在了他面前。

“要不要用,随你。”说着她勾了勾唇,“毕竟这可都是用你们省下来的经费研制出的特效药……还要谢谢皮斯克叔叔的慷慨。”

皮斯克目光凝在眼前这个年纪已经差不多能做自己孙女的小姑娘身上。

他着实不喜欢古川久弥沙。

除了那些显而易见的原因,还有一个他从没与任何人提起的因素。

她太年轻了。

到了皮斯克这个年纪,忌惮年轻的天才,那些组织中的冉冉新星,是一件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

他在琴酒那个年纪的时候,对这样的年轻天才还能用欣赏与培养的眼光去看待。

但到了现在的年龄,他只觉得惶恐——嫉贤妒能,是身居高位的老者无法摆脱的宿命。

区别在于有些人控制得很好,但皮斯克不行。

忌惮,是很容易化为仇恨的一种情绪。

皮斯克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划了一根烟,然后拿着她的针剂走进了审讯室。

——不得不说,哪怕是心里已经扭曲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的皮斯克,仍然是头脑清醒的。

古川久弥沙见没能激怒他,有些无趣,她坐上了他的位置,看着眼前的电脑与仪器。

上面记录着刑讯室中的数据。

古川久弥沙其实在见到那个公安俘虏的那一刻,就基本确定了,他很可能就是导致苏格兰卧底身份暴露的原因。

因为她没有在后世的公安名单中见过这个人。

辞职了?还是牺牲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后者。

她不想苛责他什么,他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他严守机密到这样的程度,根本撑不到她得知消息的今天。

而之前几世,大概也是到了最后他实在撑不住了,才吐露了内情。

她隔着玻璃看着行刑室中的身影,心中叹了口气——至少她能让他快点解脱。

但这人的坚守程度还是让她刮目相看,直到用到了最后一支强力的针剂,能彻底对神经中枢造成不可逆伤害那种分量的程度,才将将吐露实情。

“……那个人,是组织中的谁?”

“绿……”

观察室中,一直蹲在古川久弥沙肩头的海鸥突然瞳色一闪,在昏暗的室内没有任何人发现。

古川久弥沙暗自捏了一把汗。

“绿……色衣服的人……”

古川久弥沙松了口气,却没有表现出来。

皮斯克叼着烟从审讯室走了出来,瞥了古川久弥沙一眼,突然笑了一声。

古川久弥沙挑眉:“看我干什么?”

皮斯克看了看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古川久弥沙,难得地没有产生被冒犯的情绪,只是又笑了一声。

“你知道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代表着什么吗?”

古川久弥沙不接他的话茬,只是不耐烦地扣扣桌子:“关我什么事?我对这种事没兴趣。”

说着她看向了琴酒:“你答应我的,实验者注射药剂前后的身体数据变化可以让我拷贝回去。”

琴酒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也投到了她的身上。

她眯了眯眼,突然感觉出了一丝异样——而那丝异样,让她久违的产生了危险感。

她只能装作烦躁地皱眉:“我不喜欢打哑谜,你不肯说就算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琴酒,我能走了吗?”

琴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站起身,古川久弥沙立马跟了上去。

琴酒送她回家的这段路很沉默——琴酒一直是个沉默的人,但今天的气氛却非比寻常,那并不是沉默,而是压抑。

压抑着杀气的压抑。

古川久弥沙脑中飞转,试图思考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而归功于她逆天的记忆力,在琴酒的车辆停下前的最后一秒,她终于将所有信息整合在了一起。

她有了一个确定的猜测,以及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微微定神,似是刚刚想清楚了什么般,她笑了一声:“琴酒,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杀气,你在怀疑我是卧底?”

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她笑得更大声,“还是说,因为我刚刚给你买棉花糖的事,你终于开始生气了?”

琴酒还是不说话,古川久弥沙又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她干脆地推开车门走下车。

就在她踏上地面的前一秒,琴酒开口了。

“……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微微一顿,收回了探出车门的半幅身体,笑容中带了点火气。

“虽然我知道你没有说的前半句话是‘如果你是卧底’,但琴酒,你这句话激怒我了。”

虽然带了些火气,但她的语调还是带笑的,似乎只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所以,如果我不是卧底,你打算怎么补偿这句污蔑和冒犯?”

她习以为常嚣张的态度多少打消了一点琴酒的疑心,他冷笑一声,气氛却不再僵硬。

“如果你能活到我补偿你的那一天。”

古川久弥沙“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推开门下了车。

她神色如常地开锁开门,直到踏入门后关上房门的那一秒,才松开了微微发汗的手心,靠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安室透本来在厨房里泡咖啡,听到了她高跟鞋的声音,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却正巧将她这幅有些古怪的样子收入眼底。

他们已经冷战了有一段时间了,但看到她这幅样子,他还是控制不住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

下一秒古川久弥沙就抱了上来。

她不抱还好,这一抱当真把安室透吓了一跳,以为她真的碰到了什么事,赶忙伸手回抱住她,不断在她的背上轻抚着,柔声在她耳边安抚。

“……怎么了?你碰到什么事了?没事,和我说,没事的……”

古川久弥沙在他怀中深吸了两口气,而后摇摇头,闷闷道:“刚刚,琴酒让我去和他看皮斯克审讯俘虏的场面,有点……受不了。”

安室透怔了怔,叹了口气:“……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抱着怀中有些异样的古川久弥沙,虽然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但没有追问什么。

他瞥了一眼站在鞋柜上的薯条,薯条扭头别开了眼。

安室透:……

他拍了拍怀中的脑袋,“走吧,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古川久弥沙点头,却在房门口拒绝了他进入。

安室透不依,“我陪你。”

古川久弥沙摇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而且……我今天想吃你做的饭,鱼汤还有海虾……可以去帮我准备吗?”

安室透看了他一会儿,还是遵从了她的想法,他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吻。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有什么难受的,一定要和我说。”

说着,渐渐开窍的木头总算学会默默加上了一句:“我一直在你身边。”

古川久弥沙笑了笑,回身走进了房间。

薯条扇着翅膀跟了进去,临了似乎看了安室透一眼,安室透读不懂这只鸟是什么意思,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回身走进了厨房。

薯条在飞进房门的那一刻就给房间加了单向隔音,它扇着翅膀飞到自己的笼子里,趴在软垫上,叹了口气。

“宿主,告诉我,你的计划应该不会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短短几分钟,古川久弥沙似乎已经从刚刚的失态中抽回了神思,她笑眯眯地看向了薯条。

“哎呀,人工智障也会读人心思了?”

薯条伸出翅膀挠了挠头,“……如果真是这样,我劝你,额……再思考一下?其实还有别的方法,比如……”

古川久弥沙打断了它,“可以让诸伏景光继续走剧情,然后通过系统的力量,在他和赤井秀一对峙时假死,再把他救出去。”

它能想到的,古川久弥沙早就想到了。

薯条不说话了。

古川久弥沙笑得很开心,“但现在我们明明有一种更一劳永逸的方法,虽然有点……釜底抽薪,但是,至少受益无穷。”

“除了你自己。”

古川久弥沙沉吟一会儿:“唔……其实这对我以后的计划也是有利的。”

“除非你能活下来。”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智商在线起来?”

薯条嘟哝了一句:“这也事关我的感受好吗……那你打算怎么让我失去意识?打晕我?”

古川久弥沙歪着头想了想,“给你喂安眠药?”

薯条:……

古川久弥沙一拍手,直接敲定了一切,“好了,就这么定了。”

说罢她把薯条从笼子里揪出来,“干活了干活了,快定位枡山宪三的位置。”

薯条不情不愿地抖了抖毛,然后才道:“从审讯室出来后,他就直接去了他名下那家汽车公司总部开董事会,大约一小时之后能好。”

古川久弥沙最后捋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拿出手机给赤井秀一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秒速接起,赤井秀一显然很惊讶自己能接到她主动打的电话。

古川久弥沙在他开口前飞速道:“不要叫我,这个电话不是我给你打的,是皮斯克给你打的。”

赤井秀一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如常地开口:“喂?皮斯克?什么事。”

“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要听清楚。无论你现在在哪里,尽量在一小时之内赶去皮斯克名下那家汽车公司总部的附近,他们大楼里三层最东边有一间咖啡厅,皮斯克在吃晚饭前喜欢先去那里买杯咖啡,听懂了就以疑惑的语气说一句‘现在?’。”

“现在?”

古川久弥沙继续道:“以你的本来面貌进去,最好能大张旗鼓地被其他人看见,至少要在监控中留下痕迹,但是不能被皮斯克本人发现。然后你在他来之前坐到咖啡厅的角落里,或者躲进卫生间都行,记住,留在监控里的顺序必须是‘黑麦先进咖啡店,皮斯克进咖啡店,皮斯克离开,黑麦离开’这个顺序。具体的原因你我晚上去你房间解释,现在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去快回。还有,挂断后记得删掉这条通话记录。听懂了就说‘好,我马上过去’。”

“好,我马上过去。”

古川久弥沙单方面掐断了电话。

她看向薯条:“刚刚这通电话,在服务商的通话记录里修改一下,是皮斯克的手机打给黑麦的。”

薯条点点头:“已经做好了。”

她马不停蹄地拨了下一个电话,却在按拨出键前犹豫了一下。

薯条歪了歪头:“怎么不打了?”

她思忖一会儿,“诸伏景光不像赤井秀一,我和赤井秀一合作过很多次了,他不会有什么疑心,但是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是个很敏锐的人,如果因为这通电话让他提前产生了什么疑心,反而前功尽弃。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拨出去,“等晚上回来再和他说吧。”

薯条飞回了笼子,趴下补觉前突然想到了什么:“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你都有安排了,降谷零呢?”

古川久弥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

当天晚上,古川久弥沙是爬着窗进的赤井秀一的房间。

赤井秀一听到她的敲窗声后回头,随即便被她诡异的出场方式惊了一下,然后走过来打开窗。

她翻进赤井秀一房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自从数月前赤井秀一对她袒露心绪那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

但赤井秀一知道今天这一切非比寻常,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开门见山道:“你直接说吧。”

古川久弥沙非常喜欢他这样的干脆,深吸一口气,“秀一……”

赤井秀一在听到这一声“秀一”时便觉得有些不妙。

他抬头看着她,恍惚间觉得她此刻脸上的神情十分眼熟。

似乎在很久远的从前,在他记忆都未曾触及的过去,也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幅表情。

那时的她站在他身边,向他请求道。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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