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久弥沙和降谷零是从侧边的小门进入的公安大楼。
毕竟以降谷零现在的身份, 直接走正门也过于明目张胆了。
风间在门口接的他们，给他俩刷开门禁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降谷零身后的古川久弥沙。
古川久弥沙看着他那副强自压抑着自己好奇心的模样，生了逗逗他的心思。
她伸手, 挽住了降谷零的胳膊, 笑容甜甜地和风间打了个招呼。
“你好, 这位就是风间先生吧？我经常听见零哥哥提起你。”
降谷零的动作微微一僵，风间脸上的表情更是崩裂。
他看了看古川久弥沙，又看了看降谷零, 目光数度在两人间飘挪，失言半晌，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
“……这位小姐是……降谷先生的……妹、妹、妹妹？”
但他很清楚，降谷零没有妹妹。
——那就只有可能，是那种意义上的“好妹妹”了。
原、原来降谷先生好这口吗？风间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降谷零看着风间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又看了看旁边笑得很开心的古川久弥沙, 叹了口气, “别闹了。”
他转向风间，正色道：“介绍一下, 这位就是018。”
如果说刚刚风间的表情只是“崩坏”的话, 那现在的样子可堪称“鬼畜”了。
眼前这个最多高中模样的女孩子, 就是那个神秘的018？？
……就是那个有胆量在议员生日宴上给赴宴的上层阶级下药，又谈笑间就要把整栋酒店炸掉的018吗？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问道：“那我那晚在码头见到的……”
古川久弥沙知道，风间问的是很久前在码头交接渡边次郎资料时的那次见面。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街上找来的临时演员。”
……也不是解释不通, 至少风间很轻易地便被说服了。
于是他不再纠结古川久弥沙身份的事——毕竟能去那种组织做卧底还全身而退的人, 确实已经不是以他的等级可以理解的范围了。
他迅速地调整好心态, 转向了降谷零：“管理官已经到会议室了，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
说着他又看向了古川久弥沙，有些为难道：“……018要一起吗？”
古川久弥沙干脆地松开拉着降谷零的手，后撤一步，“不了，你们去吧，我这次回来只是去一趟医务室，配点药的。”
他们这种从各个组织策反的卧底，虽然身份的保密等级极高，但事实上却并不怎么接近核心机密。
更何况古川久弥沙也确实对此没什么兴趣，她利索地向他俩告了别，直接往医务室去了。
公安和警视厅一样，都有配备的医务室，可以治一些小伤小病，也有处方资格。当然，要是碰到一些大病，他们就会直接建议去专业的警察医院了。
但她只是来开两幅安眠药的，用不了那么麻烦。
全程甚至不过十几分钟，她已经拿着处方单，去旁边的药店配药了。
其实她最近是完全借助系统入眠的，但既然她的“病症”已经暴露在了别人面前，那还是老老实实走个流程开药吃药比较好。
她走出药店，给降谷零发了个短信：“药配好了，我先走了，你散了会也记得去医务室上点药，回家见。”
说着她走上了马路，随手拦了一辆车，报了地址：“帝丹小学。”
*
江户川柯南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而这样的坐立不安在放学铃声响起后达到了顶峰。
“柯南君，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课后大扫除的时候，步美看着柯南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
他今天的反常，连这群常年和他在一起的小学生都看出来了。
光彦也凑了上来：“难道柯南君也和灰原一样生病了吗？那要不要也请假休息几天呀？”
由于古川久弥沙他们带回了APTX的药物资料，灰原哀便和学校请了病假，开始埋头研制解药。
江户川柯南回过神，摇摇头，“我没事。”
听到他说没事，步美很单纯地信了，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太好啦，今天放学后我们一起去看哀酱吧！不知道她的病有没有好一点。”
江户川柯南制止道，“灰原特意叮嘱了大家不用去看她，是……嗯，很严重的传染病，大家去了的话被传染了就糟了。”
步美垮下了脸，忧心道：“啊！那哀酱不要紧吧？”
江户川柯南赶忙摇摇头，“不不，只是传染性很高，但是病情并不严重……不用担心她。”
说着他继续道，“我今天放学也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有人来接我……应该吧。”
话音未落，元太突然小跑着冲进教室，“柯南！柯南！门口有个陌生的大姐姐说是来接你的，小林老师说没见过她，把她拦下了，你要不要去看……”
还没等元太的话说完，就见江户川柯南已经提着书包冲了出去，生怕晚一秒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元太摸了摸脑袋：“……有这么急吗？”
然后看到了被他撂下的扫把：“啊！柯南那家伙，又趁机逃掉大扫除了！太狡猾了！”
*
古川久弥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当“人贩子”的感觉。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尽职尽责的小林老师：“那个，小林老师，你如果不信我的话……等柯南君出来就知道了。”
她这话一出，小林老师眼中的戒备更深，“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古川久弥沙：……当然是电视上知道的啦。
她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柯南君认识的熟人姐姐，今天本来是阿笠博士要来接他的，但是因为要照顾生病的灰原同学，所以换了我来。”
她的话里点出了阿笠博士，又说出了灰原哀生病的事，倒是真像和他们熟识的样子，小林老师眼中的疑心消下去了一些。
说着她看向了小林老师身后，“啊，柯南君来了。”
身后的走廊中，江户川柯南正飞速向他们跑来。
在他的视线中，古川久弥沙的身影正被背对着的小林老师遮得死死的，但他认得她的声音。
她真的来接他了。
他跑得更快，脸上已经咧起了笑容，“古川姐……”
小林老师转过身，露出了背后的身影。
那个年轻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教室的走廊里，她穿着一袭百褶裙的制服，长发散落着披在身后，一幅素面朝天的青春模样，和她平日里的风格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却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她穿着这一身学生制服站在学校的走廊上，顷刻间便让江户川柯南以为回到了当年，他还是工藤新一时的模样。
她抱着成沓的书本，从走廊那头迎着光向他走来，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打上墙壁，拉长的黑影在白墙上重叠。
她目不斜视，只是经过他的时候微微侧头：“工藤君，教导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然后她站住脚步，带着些微不可见的揶揄，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眉眼都微微弯起。
“说是想要采访你的媒体每天都堵在校门口，影响了学校的正常运行秩序。”
工藤新一垮下脸，“那是他们的事，教导主任找我训话有什么用？”
她的语调微微挑高，带着些好奇的意味，“但你并不排斥媒体，为什么偏偏那几家你不理会？”
那时候的工藤新一意气风发，是个十分符合当时年岁的、喜欢出风头的少年。
他从不避讳在媒体上曝光自己的面貌与经历，甚至十分欢迎有困难的人通过社交媒体找到他寻求帮助。
但偏偏堵在校门口的那几家不受他待见，连她都有些好奇原因。
工藤新一“啧”了一声，语调有些不耐烦起来，“因为他们问的问题，不是‘侦探’该回答的范围，我没有兴趣。”
她更好奇了，“哦？是什么问题？”
“他们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感情史，还有择偶偏好——大部分是女性向的杂志，还有想让我去给他们拍写真的，可以把我捧成新时代少女间的偶像。”
“……噗。”
她不常笑，更不常露出这样克制不住的失笑，冰雪美人一旦笑起来的时候，连身后的日光都黯然失色。
她笑完后敛了唇角，微微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那要不要，我给你出个主意？”
她靠近他的时候，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便随着她的动作将工藤新一的嗅觉包裹起来，让从来都对这些情情爱爱无知无觉的理性少年都有了片刻失神。
“……你说。”
“找个女朋友，或者找个人来扮演你的女朋友，这样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工藤新一因她的靠近而反应慢了一拍，听清了她的建议后，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回绝道：“不行。”
她歪了歪头，“为什么？”
工藤新一非常认真地回答道：“侦探的道路需要绝对的理智与清醒——就像福尔摩斯那样。”
那时的少年坚信，感情只会成为他追求极致真相道路上的牵绊。
并非意料之外的答案，她耸了耸肩，“好吧，那又为什么不能找人假扮呢？”
“因为……”
他刚想义正言辞地说些什么“感情不该以欺骗与假装为基底”之类的话，目光瞥到她认真的瞳孔，突然心跳漏了半拍。
“因为？”她仍在好奇地等待他的答案。
工藤新一在那一瞬失去了措辞能力，只能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会假戏真做。”
她再次笑开，“但你拥有‘绝对的理智与清醒’，工藤君。”
他别开眼，不去看她，有些狼狈道，“我说的……是对方。”
他顿了顿，有些欲盖弥彰地强调道，“我可以控制我的情感，却无法控制对方的，这样的风险需要被扼杀在摇篮里——这才是绝对的理智。”
她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抬步便要继续往前走，与他擦身而过。
鬼使神差地，工藤新一呢喃着开口：“更何况……哪怕是福尔摩斯那样的人，也有……”
他的声音很轻，她没有听清，微微侧头：“嗯？你说什么？”
工藤新一摇摇头，“不，没什么，我去教务主任办公室了。”
他迈动步伐，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她留在了溢满日光的学院长廊上，交叠的暗影随着他的离去，再度分离。
——就算是福尔摩斯那样的人，都曾拥有生命中那般特殊的存在。
工藤新一的过去在江户川柯南眼前远去，江户川柯南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古川久弥沙。
“……南君？柯南君？”小林老师担心的声音终于传至他的耳畔，“柯南君？你不认识她吗？”
古川久弥沙只是好整以暇地站着，看着江户川柯南陡然愣神的模样，没有丝毫惊讶。
江户川柯南在小林老师的叫喊下回神，向她笑了笑，“小林老师不要担心，这是我认识的姐姐，她是来接我的。”
说着他走上前，拉起了古川久弥沙的手，“走吧，古川姐姐？”
古川久弥沙自然地牵过他的手，向小林老师笑了笑，“那就先告辞了，小林老师。”
见江户川柯南承认了她，小林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好的，古川小姐慢走，非常抱歉刚刚冒犯了您，只是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考虑他们的安全。”
古川久弥沙摇摇头，笑了笑，“不，恰恰相反，我很感谢小林老师您对柯南以及学生们的照顾。”
她牵着江户川柯南的手，一步步地走过学校的长廊，向着操场走去。
小学的操场没有中学的大，都是些小孩子在做并不剧烈的课外运动，古川久弥沙看着那群活泼热闹的孩子，突然开了口。
“柯南君，很喜欢踢足球对不对？”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嗯。”
古川久弥沙笑了笑，“我认识一个少年，他也痴迷足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差点被他的足球砸到。”
江户川柯南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他抬起头，看向她，“……后来呢？”
她低头，“什么后来？”
江户川柯南垂了眸，“就是后来，他和你……怎么样了？”
古川久弥沙摇摇头，“我们没有后来。”
江户川柯南不说话了。
“不是所有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都必定拥有一个结局的。”她轻轻开口，语调十分温柔，“惊鸿一瞥、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又或者……无疾而终，才是这世上最常发生的事。”
江户川柯南轻轻拽住她的手，古川久弥沙顺着他的力道，停住了步伐。
“那古川姐姐……还想再见到他吗？”
古川久弥沙低头，看到了江户川柯南沉静的表情。
她于是点点头，“想。”
江户川柯南放开了她的手，退后两步，“那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向室内跑去。
古川久弥沙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便也在原地静静地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连操场上哗闹的孩子们都已经离开，她终于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朝自己这里跑来。
她转身，在渐渐倾泻的夕阳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少年。
他穿着她熟悉的深蓝色校服，打着一丝不苟的黑色领带，在夕阳下像自己跑来。
一如那年在校门口的初见，他迎着晨曦，替她挡下了一颗飞来的足球。
——抱歉抱歉，没伤到你吧？
她看着那个少年跑到她跟前，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抱歉，没有久等吧？”
古川久弥沙摇了摇头，走上前，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轻轻笑开，“好久不见，工藤新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