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此刻是夏季, 但却给人一种来自于骨髓的阴冷,是因为周围光怪陆离扭曲怪诞的环境,还是因为天空中的那个球体越来越靠近地面?
这些都不重要, 青木言垂着眼眸跟在太宰治后面, 他们即将一同前往那片被白雾笼罩的区域。
太宰治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哼着不成调的歌, 走路时的姿势都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雀跃。
青木言疑惑的目光落在对方背后, 太宰治这种反应显然是不正常的,他们都对费奥多尔近乎展现在明面上的陷阱心知肚明。
“青木君。”太宰治忽然开口, 像是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一样, “你真的没办法控制天空上的那个物体吗?”
青木言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注视着他的那颗巨大眼球, “嗯。”
太宰治低低笑了一声, 回过头看着那个再次望着天空的少年, 启唇吐出冰凉的字,“说谎。”
青木言眼眸微微转动,却没有说话,在短暂的分神之后, 视线仍旧在与取代了月亮的存在对视。
“如果你没有任何底牌, 你根本不会这么配合的跟我去费奥多尔见面。”太宰治唇边笑容不变, 没有任何质问和负面情绪存在,倒像是诉说自己所发现的事实那样。
这句话终于吸引了青木言的注意力, “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之前我就在奇怪, 奇怪为什么费奥多尔没有杀你,甚至满足你想要去天台的要求, 看守你用的也不是本体而是异能体, 看起来就像是在防备什么一样, 唔……他是没有料到我会救你的,否则就不会带你去天台,这点毋庸置疑,因此让他防备的人只能是你,他在忌惮什么,所以我倾向于你在脱离雾区后其实能控制祂。”
太宰治思考了一会儿,继续用轻松的声调说道。
“你难道想说,费奥多尔不杀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死了无主的画会失去附带的异能吗?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杀了你,天空上的怪物不就能消失吗?横滨也能恢复正常。”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青木言平静地看着对方,对方比想象中的更为敏锐。
“没错,因为我想利用你先得到「书」,毕竟这个不能落入那只老鼠手里。”太宰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一点,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原本我的想法是——如果你跟费奥多尔是相互制衡的关系,那么就说明你们两个人目标一致,你的目标应该也是「书」,但奇怪的是明明你有很多个瞬间可以从我手里抢走,却都没有动手,这也是我为什么不相信费奥多尔说你目标是「书」的原因。”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更倾向于你后面的说辞——是想改变原本自己死亡的命运,但是这个说辞如果建立在你没有底牌的情况下可说不通,毕竟你应该清楚如果我找不到其他保护横滨的方法……可就会把你杀掉,而就算是费奥多尔最后获胜,也极有可能为了封口把你杀死,只要你跟我一同见费奥多尔,无论怎么样,你最后都会死。”
太宰治似叹息般,“如果没有真的后手,我是你的话,现在就逃了。”
“要怎么逃呢?”青木言安静地听完对方所有推论后,缓缓开口,“你拥有异能无效化,可以无效我的异能,就算我找机会开溜,你体术再差也是港口Mafia中的一员,抓我一个常年不运动的画家,应该轻而易举吧。”
“也是呢……”太宰治竟觉得青木言说的很有道理一样点头,但这份赞同很快化为了冰冷的表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来横滨根本毫无意义,就连平行世界记忆让你占据先手的优势都被丢光了,从我们之前的相处里来看,你应该不会是这种愚蠢的人,如果真的没有后手,那就说明你想改变原本自己死亡命运的这个说辞也是谎言。”
“原来如此。”青木言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声,“这就是你会同意费奥多尔见面的原因。”
“没错,我想弄清楚你的目的,青木言。”太宰治唇边的笑容毫无温度,鸢色眼眸里的神色晦暗。
“你是打算把「书」作为后手?”青木言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无论是对方推论的大半都说中的时候,还是对方推论有错误出现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变化,像一个合格的听众。
“毕竟我也只有这个了嘛——”太宰治原本充满压迫性和攻击力的气势忽然收起,转而露出了轻佻又随意的一面,快的就像是之前只是错觉。
“那你带着的「书」是真的吗?”青木言目光落在对方手里拿着的红皮书上,之前太宰治拿到「书」也是包裹的红色书皮。
“嗯——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是青木你有没有后手一样。”太宰治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回答了对方,就像是青木言之前一直不给予任何反应一样。
“如果我真的没有后手,你打算怎么做呢?”青木言微笑着询问。
“啊……这样的话——”
太宰治用最轻松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如此说道。
“那就一起死吧,跟化为废墟的横滨一起。”
青木言一直所说的化为废墟是指天空上的造物能够摄取光横滨所有生命力,而且这个地方此后都不会再有任何生命可以生存出现,会沦为荒芜之地,等同于废墟。
但他觉得太宰治所说的废墟或许是物理意义上的。
青木言缄默片刻后,抬起眼眸看着对方,“你看过平行世界之后,仍旧没有任何想要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吗?”
“为什么会有希望?”太宰治惊异地回望对方,“那种沉重又压抑的东西,只会让人更加绝望吧。”
“这样啊……”青木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在进入雾区后,太宰治身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银白色光晕,那是「人间失格」在跟涩泽龙彦的异能相互抵消。
他行动自如地为两人拉开了门,空旷的大厅里被雾气模糊,灰白的雾气里掺杂着彩色的光点,看起来莫名有些诡异。
拥有雪白长发的男人背对着两人坐在沙发上,另一个黑发少年坐在白发男人对面,见门被拉开,他抬起眼眸望了过来,一双优雅神秘的紫罗兰色里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倒是像一切都仍旧在掌握中那样从容不迫。
能够让费奥多尔露出失态的表情确实是挺困难的,青木言一直怀疑对方受过不亚于贵族礼仪标准的培养,哪怕费奥多尔对于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也一样。
“您果然是被太宰君救走了。”费奥多尔嗓音轻缓,他微微歪了歪头,看向那个径直坐到离他最远的那个沙发上的少年,“怎么了?跟太宰君相处的也不愉快吗?”
“我觉得你们两个可能更有共同话题。”青木言靠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恹恹,像是感到了什么极其令他失望的事情,“在算计别人按照计划走的这方面,你们简直如出一辙。”
费奥多尔:“……”
太宰治坐在了唯一一个没有人坐的单人沙发上,他刚坐下听见这句话条件反射性地露出了反胃的表情,“不要说这种让人恶心的话啊,青木,好歹我们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了不是吗?”
“合作关系?”费奥多尔重复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扬起唇角,“说起来,我跟青木君也是合作关系呢,从在学院里他答应我的那一刻再到现在,哪怕其中他背叛欺骗了我也一样,恐怕对于青木君而言,合作是最为不值一提的关系吧?”
“你是在暗示我青木跟你也有合作关系吗?”太宰治架着腿,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
“明明您也清楚,这种关系对于我们而言都脆弱不堪。”费奥多尔浅笑着摇头。
而太宰治显然已经有些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了,他随手从口袋拿出包裹着红色书皮的书,“那说正事吧,「书」和青木我都带来了,按照约定,你该告诉我解决天空上那个东西的方法。”
费奥多尔维持着唇边的弧度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可没有说要把「书」交给你哦?”太宰治眼眸微微眯起,其中阴郁危险的气息从更深处的黑暗中浮现,“你难道想要出尔反尔吗?费奥多尔君?”
“请不要误会,如果您手中的「书」是真的,我自然会告诉您方法,但问题在于,您如何证明它是真的?”费奥多尔声音很轻,近乎能够被雾气流动的声音融走,但大厅里的人都能够听清。
“那你要如何证明它是假的?使用一下吗?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书」的使用方法,它起效需要逻辑关系,可不能凭空变出什么。”太宰治讥诮地说道。
涩泽龙彦仍旧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在听见这番话也仅仅只是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仿佛他呆在这里只是为了维持雾区的存在。
青木言靠坐在沙发上,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落地窗外的天空,只不过这个地方看不见天空上他亲手绘画出的作品,有些可惜。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窗外的天空似乎挪动了一下,确切来说是外面靠近地面的彩色薄雾出现了波动导致视野里的天空被薄雾划过了一瞬间,显得像是动了一样。
但这个变化就像是错觉一样,在眨眼间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