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初进长安城的风小渔,到处都是震撼和新奇。那栉比鳞次的房屋,热闹非凡的集市,雄壮高大的塔楼,都惹得小渔大呼小叫。
“阿仝阿仝!你看这路多宽呀!哇!全铺上了青石板!好阔气呀!”
“阿仝阿仝!你看那个房子上坐着一排小怪兽,好可爱呀!”
“阿仝阿仝!你看远处!有座佛塔哎!好高啊!”
阿仝眉头微皱,轻抚额头,“风大夫,行军途中,注意肃静。”面对这么没见识且呱噪的风小渔,阿仝只想佯装不认。
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便来到了皇城大门朱雀门前,小渔和阿仝随其他兵士立在门外,目送李适和李邈并肩走进那巍峨的朱红城门中。随着砰的一声,城门关闭,小渔收回神来,忽然心中有种莫名的感伤,第一次,风小渔觉得自己和李邈之间,似乎隔着不那么近的距离。
大明宫大殿之内,端坐在正殿之上的正是如今的大唐皇帝李豫。曾经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广平王李俶,在历经了许些后,眉眼间虽还能依稀看出曾经那恣意的风流,但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已经透着帝王才有的威严。登基那日,改变的不仅仅是名字,名字后面的那个人也再不同过往。
李豫今日心情大好,走下龙椅,先笑着将仆固怀恩,郭子仪这些肱骨扶起,又令李适和李邈平身。这次的封赏极为隆重,不仅分封了各人金银珠宝,户饷无数,李适,郭子仪,仆固怀恩画像更是被收入凌烟阁,一时间风头无两。
论功行赏后,李豫又拉住各人聊了半晌家常,才散了朝会。
众人散去后,李适却垂手恭立迟迟不走。
李豫奇道:“适儿,你还有何事?”
李适从怀中捧出一颗珍珠举过头顶:“阿爹,母亲,去了。”
李豫愣了一下,身体微晃,默默转过身去,扶着龙椅,摇了摇手,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李适咬了咬牙,缓缓收起了珍珠,用力却尽量不发出声响地吸了一口气,双膝跪地,磕头道:“诺,父皇。”便匆匆退了出去,刚刚还人声鼎沸,一派火热的朝堂霎时间清冷苦寒。
诺大的金銮殿中,只剩李豫孤家寡人,颓然坐在了龙椅上。
“珍珠,你是否恨极了我?”李豫轻抚着腰间的玉珏,喃喃道。那年她作为家人子进广平王府时,她赠了这枚玉珏,李俶则捧出了那颗莹莹的珍珠。如今信物虽在,这双佳人却阴阳永隔。
这是李邈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因军功被封赏,所以此刻,他的心情甚好。连带着看见立在朱雀门前,站没站样的风小渔也觉得颇为顺眼。
他走到小渔身边,难得略显温存地说:“仗已打完,你一个女子在军中颇为不便,想你一介村医在长安必然举目无亲,这些日子,便去我府中暂住吧。”虽说略显温存,却也难免不夹杂着避不掉的嘲讽。
小渔撇了撇嘴“李喵喵!你说谁一介村医呢?谁说本神医在长安举目无亲啦!阿仝不是我朋友吗?”
“哈哈哈,那可巧了,阿仝自打来了长安,便长居我府中!”李邈昂首道。
小渔怒其不争的白了一眼阿仝,感叹其在长安呆这么久连个宅子都没有。
“啧啧啧,神仙打架,路人遭殃。”阿仝嘀咕道。
“那不行,我去找李适,我于他有恩,混个栖身之所,应是不难,毕竟应该不是每个姓李的,都是白眼狼呀。”小渔得意道。
李邈听到小渔提李适,便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小渔的手腕,拖着便走。“别废话,本王要你住,你就得住。”
阿仝朝天望了望,不禁打了个寒颤“啧啧啧,肉麻至极,肉麻至极。”
李邈的郑王府离王宫并不远,向东穿过几条大道便到了。远远看见府中仆人列成整齐的两队,恭敬地迎在门口。当中立着一个华贵娇俏的少女,一袭赤红竖纹裙,鹅黄蚕丝披肩,下着青绿色襦,双鬟高高梳起,额间点着一抹殷红的桃花花钿,远远看见李邈,便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急促的步伐惹得发髻上的步摇晃得全没了正形。
少女亲热的挽着李邈的胳膊,眼波流转,嘟着樱桃小嘴,嗔怪道:“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你说来年花开就归来,结果院里的桃花都秃了两次,还没见你。”
李邈爱怜得捏了捏少女的脸蛋,“我这能活着回来都已是相当不容易啦!还怪我这个?”
少女的眼神立刻转为担忧,一边伸出双手在李邈身上摸索伤处,一边着急问道:“你可又伤到哪了?”李邈“哎哟”一声,吓得少女花容失色。
“你怎么啦?我弄痛你了?”少女急得要哭出来。
李邈捂着心口笑了笑,道“我啊,是想我们家小升平想到心痛呢。”
少女锤了李邈两下,圆睁杏眼,一脸嗔怒。李邈亲热的挽起少女:“好啦,升平,回家再罚。”随即拉着少女指了指风小鱼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军中认识的风神医,同我算是有些交情,初来乍到,在京城没有住所,先在我门府上暂住几日。”
小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李邈,甚至连这种灿烂的笑容也没见过,那句我们府上也不知为何如此刺耳,心没来由的有些酸涩,就算听见李邈呼她风神医都高兴不起来,一时有些愣楞地看着对方。
“风神医,小风神医?”李邈拍了拍小鱼肩膀,小鱼才反应过来,轻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少女斜眼看了看小鱼,对着李邈道:“你这朋友也忒没礼貌,不管他了,我们先回家吧。”说完便拉着李邈向府中走去。
小渔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挪不动步子。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原来是阿仝:“走吧,这是他的亲妹妹,升平公主。”
“妹妹?原来如此。”小渔心道,忽觉来了力气,随着阿仝进了郑王府。
小渔被李邈安排在西厢住下,自此开始了自己的长安旅居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