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胡志承是悦来饭馆的老客, 也是给悦来饭馆提供蔬菜的人。
他家从祖辈起，就以种菜卖菜为生，居他父亲说, 在稳定给悦来饭馆供货之前, 他们家的菜都靠一捆一捆地散卖。
当然，现在除了卖给悦来饭馆的菜，其它也是散卖，不过现在他们有一个小小的铺面, 不用再像父亲跟祖父年轻时那样，日晒雨淋。
在胡志承小时候的记忆里，除非下大雨或者下雪，不然早上起来是见不到父亲的。
卖菜要赶早, 经常他还在睡梦中, 父亲就已经点着火把, 带着前一晚摘的菜出门了。
不过父亲时常会给他带吃的，如果当天生意好, 菜早早卖完, 便会给他带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
其实现在仔细想来, 那会儿包子的味道应该并没有多好，夏天在路上久了，包子不那么新鲜，冬天太冷，包子经常被冻得硬邦邦, 即便重新热过，味道也不如刚出炉的好, 而且他经常等不及娘给他热, 就迫不及待地吃了。
可即便是这样, 悦来饭馆的包子依旧是他记忆里最好吃的东西。
这半年来，悦来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差，陆德昌一家人着急，他也担忧，悦来饭馆一旦开不下去，他不仅失去一个主顾，也吃不到记忆里最好吃的包子了。
这会儿他坐在饭馆里，内心很是欣慰。
桌上摆着的，大部分都是他从小吃惯了的小包子，只有一盘新推出的生煎。
胡志承夹起一个小包子，咬下去就有些愣神，这个包子是伙计送他的两个之一，馅料是饭馆以前没有过的豆腐馅。
豆腐汤汁丰富，又嫩又鲜，还有一点细碎的榨菜，脆爽偏辣，使得馅料的口感更加丰富，包子皮是陆家父子的拿手活，细腻柔软，跟馅料一起吃进去，满满的一大口，很是满足。
吃完再喝一口甜甜的豆浆，浓郁的豆香味在口腔里漫开，如此一顿早餐，吃完能精神一整天。
胡志承吃了一会儿，没忍住看向附近的桌子。
大家要么闷头吃东西，要么边吃边聊，脸上的表情都很惬意。
他想，至少几年内，他不用担心吃不到记忆中的小包子了。
章北庭站在二楼的平台上看了一会儿，心想，如果跟陆德昌合作愉快的话，后面还能将肠粉这些早茶里经典的吃食一同放在悦来饭馆卖，不过这些暂时不着急。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有间食肆了。”章北庭道。
陆德昌送章北庭跟宋宴卿到饭馆门口，笑容满面地道：“账我会好好记着的，每旬你们过来检查一遍，若是你们没空，我也可以送去有间食肆。”
“都可以。”这个章北庭跟宋宴卿倒不是很在意，若不是相信陆家父子的人品，他们也不可能选择以分成的方式跟悦来饭馆合作。
不，应该是说，从一开始就不会想着跟陆德昌合作。
陆德昌反倒比较在意，今天饭馆的生意有多好有眼睛的就能看到，早上准备了多少材料他心中有数，卖完能赚多少钱，他稍微在心里过一下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章北庭帮忙，他们父子根本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
两成的分成，他会好好地算好给到章北庭，不希望这中间出现一丁点的误会，从而影响到后面的合作。
章北庭跟宋宴卿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对了，我们食肆营业到二十二号，二十三号中午会有一个聚餐，到时候除了会邀请几个常去食肆的客人，伙计跟帮工们也能带父母妻儿一同参加，您要带家里人一起来热闹热闹吗？”
陆德昌想都没想就立刻应道：“到时候我跟陆鸣一起去。”
他希望跟有间食肆越亲近越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至于拖家带口一起去，由于现在还不算太熟，他有些不好意思。
“行，那我到时候给你留两个位置。”章北庭道。
所谓的聚餐，便是章北庭先前跟伙计说过的惊喜。
大家一起忙活了小半年，如今食肆生意红红火火，每天都有七八两的收入，到年尾了，他便想做顿好吃的，让帮工伙计们带着父母妻儿好好吃一顿，放松一下。
再搞点别的奖励，给大家一个惊喜。
说白了，章北庭就是想给伙计帮工们办个年会，再叫上钱良才那几个有贵客牌的客人一起来玩。
伙计跟帮工们知道章北庭将大家一起吃饭的时间定在二十三号后，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越接近二十三号，大家脸上的笑容越明显，干活也愈发地有劲。
二十二号这一天，是食肆最后一天营业，客人们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吃完这一顿，再想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伙计们则高高兴兴地将饭馆都收拾了一遍，六个伙计，只有两个成亲了，也都还没有小孩，但不管成亲与否，明天中午，他们的父母都会来他们干活的地方，吃上云阳城最好吃的食物。
是的，在伙计们的心中，有间食肆的东西，已经是整个云阳城最好吃的了。
章北庭则跟荣远和黎关在灶房确认明天的菜单。
“宴卿刚才算过了，”章北庭道，“七桌就能坐下。”
荣远道：“只七桌饭菜，我们很轻松就能做出来。”
食肆的客人多，快二十张桌子都不够用，中午经常还要翻几次台，他们三人都能应付得过来，七桌饭菜完全不在话下。
自己家里人也要来吃，荣远跟黎关都提出了自己的拿手菜，章北庭也不在意菜的价格，最后菜单定下来之后，黎关忍不住感慨道：“这份菜单要是流传出去，怕是不少常来食肆的客人都要羡慕我们食肆的伙计跟帮工了。”
章北庭神秘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第二天午时一到，参加这次聚餐的人便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伙计帮工们的父母妻儿没有一个缺席，客人里钱良才一家三口到齐，黄大爷只带了黄大娘跟孙子孙女，周鸿文跟萧万青、陆风只自己来了，邹文柏也来了，带着妻子。
甚至连邹文柏的东家，宋宴卿只远远见过一回的，南城客栈的老板——那个年轻的哥儿也来了。
进了食肆之后，大家默契地按照客人跟食肆伙计帮工的家属分开坐。
桌子上摆着瓜子花生跟各式点心，大家边吃边喝茶。
宋宴卿见人来齐了之后，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纸条分给众人。
钱良才拆开自己手里的纸条，见上面写着个壹，只是壹前面还有一个符号，跟章北庭以前给他的贵客牌上面的有点像，又没那么长。
他看向自家夫人跟儿子手里的，同样是一个符号，然后分别是贰跟叁。
同桌的其他客人也是一样，只是数字不同。
另一边，帮工们的亲人也拿到了纸条，纸条上也有符号跟数字，数字照样是从壹一直排下去，只是符号跟他们这些客人的不同。
刚好范明端着茶从旁边经过，范明的爹便拉住儿子，小声询问，“这个符号是什么？”
“掌柜的做记号的，”范明道，“我们这些伙计帮工也有纸条，跟你们的符号又不同。”
大家胃口都被吊了起来，伙计们的家人不好问，客人们就没这么多顾忌了，钱良才直接叫住宋宴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宋宴卿神秘地笑了笑，“给各位准备的惊喜，等吃完饭就知道了。”
当初相公跟他商量这些的时候，他听完许久都没能做出回答，他实在好奇，相公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多点子的。
他很期待，等吃完饭之后，这些纸条派上作用的时候大家的反应。
大家虽然好奇是什么惊喜，但宋宴卿不肯说，也不好追着问。
尤其伙计已经开始上菜，热腾腾的蒸汽加上诱人的香气，让众人将好奇心暂时抛到了脑后。
第一份上桌的是老少咸宜的鱼丸汤。
这道菜章北庭第一回做，大家以前都没吃过。
白白嫩嫩的鱼丸圆溜溜的，浮在汤上，很是漂亮。
菜都是准备好了才开始往桌上端的，很快就上齐了。
松鼠桂鱼，东坡肘子，粉蒸肉……
有间食肆的招牌菜几乎一样不落地都上了桌，钱良才这些客人还好，那些伙计跟帮工的父母妻儿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自家儿子/相公在有间食肆的活是个难得的好活，也知道食肆的掌柜大方，却没想到如此的大方，请他们这些伙计的家里人吃饭，都跟那些贵客一样，这么多菜。
顿时觉得面上都光彩了，决定回去得好好叮嘱儿子，要在食肆认真干活，不要偷懒耍滑。
因为是聚餐，不管是客人还是伙计帮工们的家人，都没有立即动筷子，而是看向最后落座的章北庭跟宋宴卿。
章北庭不是话多的人，尤其美食当前，他作为厨子，更不会成为大家进食的拦路石，只站起来道：“这几个月来，多谢各位的照顾跟帮助，剩下的我就不多说了，一切尽在各位面前的饭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