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之后, 早起便成了考验。
章北庭看了眼只有一点光亮的窗户,将手伸出被窝探了探, 不过一息, 立刻收了回来,又仔细地将被子撑开了一点的缝隙压好。
天看着不亮,但生物钟告诉他, 时辰已经不早了。
章北庭不太想起,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宋宴卿还没醒, 侧躺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一只手臂, 下巴缩进被子里, 睡得安稳。
章北庭看了一会儿, 也将下巴埋进被子里。
他醒来后便没有再睡的习惯, 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直到后院养的鸡因为没等来喂食,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叫唤。
宋宴卿被吵醒,额头在章北庭肩膀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其它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
“估摸着是巳时初了,”章北庭道, “你再睡会儿, 早饭好了我喊你。”
宋宴卿确实有些累,便窝在被子里没有动。
章北庭掀起被子的一角, 快速溜了出去,又赶紧回身将被子掖好。
外面的冷气冻得他直哆嗦, 挂在旁边架子上的衣裳也是冷的, 穿在身上, 像是裹了一层薄冰,许久才有一点暖意。
桌上喝的热水早就凉了,炭盆里放了耐烧的茶枯,扒开上面的柴灰,还有些细碎的火星子。
章北庭将炭盆端到屋外,添了些炭进去,用蒲扇扇了几下,没一会儿,零星的红点变多,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炭盆点燃了。
这个时候将炭盆端屋里去,肯定会呛到还在睡觉的宋宴卿,他便没再管,去了灶房。
章北庭做事很快,生火烧水,拌鸡食,洗漱,不到一刻钟就弄完了。
此时炭盆里的青烟也没了,他将炭盆端回屋里。
“怎么睡过来了?”章北庭见宋宴卿已经醒了,并且睡到了床边上,便问。
宋宴卿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相公起床后,他便睡不着了,并且觉得被窝也不如之前暖和,便往相公躺过的这边挪了挪,结果被人抓个正着。
片刻后,他才将脸从枕头里拔起,含糊道:“我也要起床了。”
“再躺会儿,”章北庭道,“我给你将衣裳烘一下。”
宋宴卿闻言乖巧地没再动,看相公将他衣裳取下来,仔细地搭在烧得正旺的炭火旁边,将每一个角落都烘到。
他感觉被烘的不止是他的衣裳,还有他的人,丝丝缕缕的甜蜜从心底升起。
“烘好了。”章北庭道。
宋宴卿闻言迅速掀开被子坐起身,结果腰间的不适让他没忍住轻“嘶”了一声,动作僵住。
章北庭见状迅速走过去,将烘好的衣裳放在宋宴卿腿上,双手熟练地在其后腰揉了揉。
宋宴卿摩挲着腿上放着的衣物,暖烘烘的,身后按揉着的双手同样是暖暖的,他边穿衣裳边道:“就是起身急了扭了下,没事的。”
章北庭又按了几下,待宋宴卿穿好棉衣才停下,“我先去煮面。”
宋宴卿“嗯”了声,穿妥当后,叠好被子,又将窗户推开了些透气。
炭盆被他端到了堂屋里,洗漱完,章北庭面条也煮好了。
两人坐在炭火旁边吃面。
章北庭道:“上午我想再去街上逛逛,将常用又能放的东西多买些放食肆里。”
他没经验,不知道这个时代下雪会对各种物资的供应影响多久,总觉得要多囤些东西放家里跟食肆里才安心。
“拿十两银子够了吗?”宋宴卿问。
章北庭失笑,“哪用得了这么多。”
要买的无非是些调料香料跟肉菜,肉菜怕坏,还不敢买太多,肯定用不了十两银子那么多。
宋宴卿又道:“我昨天算了下,家里现在已经有三百一十九两银子,等下我们去食肆的时候,顺道去一趟钱掌柜那里,我想将欠他的那三百两还给他。”
“我们已经攒够三百两了?”章北庭讶异道。
“嗯!”宋宴卿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睛亮晶晶的。
其实前晚他算账的时候,就已经堪堪够了三百两,只是第二天上午食肆买菜又要花钱,他就没提,等多营业两日,确定多出来的银钱够周转了,才说出来。
“我们等下就去还给他,”章北庭也不喜欢欠人钱,“刚好邀请他们晚上来食肆吃腊猪脚火锅。”
家里的钱够十两之后,就被宋宴卿换成了一锭一锭的银子,其中两百两还换成了银票。
两人数了十锭银子,拿上那两张银票,最后章北庭又拿了块二两的碎银子一起放进箱子里。
宋宴卿看了章北庭一眼。
章北庭道:“借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不能白借。”
宋宴卿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钱良才借钱给他们的时候,那么干脆,他们总不能让钱良才吃亏。
三百两白银,放钱庄这么久,也有不少的红利了。
两人吃完饭,就抱着箱子去了钱良才的布庄。
明明箱子被抱在怀里,更显眼,钱良才最先注意到的却是宋宴卿手里提着的腊猪脚跟腊排骨。
他笑着问:“你们这是?”
说完目光又落到了腊猪脚上,意思十分明显。
章北庭失笑,将怀里的箱子放到桌上,打开道:“这是您之前借我们的三百两。”
钱良才将目光从腊猪脚上移到银钱上,面上居然有些失望,“我这就去给你们拿欠条。”
借钱的时候,章北庭是写了欠条的,几人都没有忘。
将欠条还给章北庭,钱良才才注意到箱子里还放着块二两的碎银子,他意识到什么,将银两都数了一遍,接着拿起那块碎银子,放回章北庭面前,板着脸道:“你们若当我是好友,就把这个拿回去。”
“我……”他的话太重,章北庭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钱良才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之前联手坑宋宴婉的时候,章北庭分他二十两银子,他没有迟疑就收下了,因为觉得他也出了不少力,最主要的是那二十两不是占章北庭的便宜。
而若是收下这二两银子,那章北庭借他的钱跟借钱庄的有何差异?
他道:“你们请我吃顿腊猪脚跟腊排骨当感谢就够了。”
章北庭无奈道:“这本来就是要请你和嫂子吃的。”
“这几天下午没什么生意,我们申时初就能过去。”钱良才立即道。
章北庭跟宋宴卿还要去食肆开门,又说了几句话,就带着钱良才不肯要的那二两银子匆匆离开了。
上午宋宴卿在食肆守着,章北庭又去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估计大家都意识到要下雪了,这天肉铺跟菜市场买东西跟卖东西的人都多,章北庭甚至还买到了一篮子冬笋。
午时正,何青松跟何峰从村里赶了回来,光是给章北庭的腊猪脚腊排骨,就装了整整一牛车。
父子二人按照前一日商量好的,一半留在了家里,待章北庭晚上回家,再给送隔壁去,另一半直接送去了有间食肆。
此时食肆内正是食客多的时候,伙计一筐筐地往后院搬肉,大家看到了,结账时都会问一句,“那些也是拿来卖的吧?”
“当然,”宋宴卿笑着道,“明天来食肆就能吃到,也是跟猪肚鸡一样,是边煮边吃的。”
是不是边煮边吃,对食客们来说很重要,天冷之后,大家都喜欢热乎乎的东西,而炒出来的菜,就算味道再好,没有火一直温着的话,要不了多久就很难入口了。
“明天来尝尝吧,刚好这几天冷,不想做饭。”
这是大部分人听完后,跟身边人说的。
下午食肆没客人后,章北庭照例让大家清洗好东西就先回去了,只余下言朝跟安安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章北庭将腊猪蹄跟腊排骨炖了两锅,一大锅辣的,一小锅不辣的。
钱良才跟钱夫人下了马车,进食肆后跟宋宴卿和言朝打了声招呼,钱良才就问:“北庭呢?”
“在后面灶房里看着菜。”宋宴卿道。
钱良才去了灶房,看到章北庭刚好挑了一块腊猪脚在试吃。
他低头看了眼灶上的锅,正咕咚咕咚地不断冒着热气,腊味汤的表面是金黄色的,看着就觉得又鲜又浓,猪脚没什么肥肉,只有一层厚厚的皮覆在瘦肉跟骨头上,已经炖得软糯,随着汤汁的鼓动一颤一颤的。
紧接着他又看向章北庭。
章北庭的吃相很好,选的肉又是小小一块,根本看不出好不好吃。
钱良才想了想,问:“好了吗?”
章北庭从旁边抽出一双筷子,递给钱良才道:“你试试看。”
钱良才没有客气,直接夹起块一眼就看中的带皮腊猪脚,吹了吹,咬一口。
果然如他想的一般,棕红色的猪皮已经炖得非常软糯,微微弹牙,瘦肉也不柴,带着恰到好处的腊香,很是可口。
他放下筷子道:“好了吧?”
章北庭将锅里的猪脚跟排骨盛出来,放在垫了莴笋跟豆皮的砂锅里,又撒了一把切好的蒜叶在上面,才点头:“可以了。”
两人一人一锅端了出去,外面宋宴卿跟言朝已经给炉子里添好了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