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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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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让, 字文礼,兖州陈留人,曾作《章华赋》, 名噪一时, 与平原陶丘洪, 北海孔融齐名。

陈宫闻得边让死后, 大为惊骇,急匆匆策马赶往曹操府上,与其争执不下, 向来心意相得的二人第一次爆发了如此激烈的争吵。

最后仍是以曹操的决绝告终。

“公台不必再言!”

曹操厉声说道, 心中又何尝没有一丝悔意, 只是斯人已死, 如今后悔又有何用。

陈宫戛然而止, 愤怒的神色逐渐归于平静。

他第一次开始思索, 昔日引曹操入主兖州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真的是寻得明主而不是引狼入室吗?

他与边让乃同郡人士,素来交好,知其性情直爽,可如今他不过是当面辱骂曹操了两句,便落得了如今身首异处的惨状。

“边让如此诋毁于我, 且他有不轨之志。”

曹操语气软了软, 只是仍不肯承认他的冲动。

陈宫扯了扯嘴角, 凉凉笑了笑。

兖州士族是多有不满, 但这些时日在他的压制下总归未有反意,边让为人他自然知晓,如今高洁之士又怎会有不轨之意。

只是看到如今曹操这番模样, 他千言万语憋在胸中, 终究是难以吐露。

有一道看不见的沟壑横在了他二人的身前, 令他们再也无法回到往日里畅谈志向的关系。

“明公所言有理,宫……先行告退。”

陈宫草草说完,也不待曹操再言,便拂袖而去,腰间所系玉佩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敲到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了两块,但他一眼不看,径直离去。

在走廊中,他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司马荀彧,那人头上还未卸去绷带,他呼吸数次,终是勉强一笑,行礼后离去。

荀彧神色一顿,望着陈宫的背影,面有惋惜之色。

进屋后,曹操见他前来忙站了起来。

“将军不应杀边文礼。”

荀彧直言不讳。

“他诋毁辱骂于我。”

他如今为兖州之主,大权在握,却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狂徒,当面指着他鼻子骂,说好听点叫直言正色,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不要命。

曹操见荀彧眼神中颇为不赞同,他闷闷的又补了一句:

“有人言……边让有反意,那日惊马一事或与他有关。”

荀彧一怔,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一时竟说不出口。

“多谢将军关怀,”他叹道,随后很快又一次正色道,“是何人与将军谏言?此人恐有挑拨之意,不可再留。”

当一时的愤怒平息后,如今冷静下来看,曹操也发觉自己这事做得不厚道,杀边让,百害而无一利,既无法震慑兖州士族,恐怕还会激起他们的反抗之意。

谏言之人……

他锁眉凝神片刻,点头应道:

“依文若所言,操自会询问发落。”

“事既已如此,将军应好生安置边文礼家眷,安抚兖州士族……”

荀彧不再纠结于前事,冷静而有条理的为曹操分析后续如何弥补。

曹操一一应道,眼神却落到了地上那两块碎玉上,一时有些出神。

“将军。”

荀彧蓦的将曹操叫醒。

“陈宫不可共计也。”

他平静的说道,不再如以往称呼表字,而是堪称冷漠的道出了这个结论。

曹操阖上了双目,指尖抚在腰间腰带上所缀的冰凉玉石上。

玉已碎,却终究是可惜了公台啊……

“嗯。”

他再次睁开双眼,眼神冷漠。

二人方才商议完毕,门外便忽有亲兵急匆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道:

“将军,曹——”

他话说一半,后头就有人冲了进来,来人却是一脸失魂落魄的曹纯。

年不过二十三的年轻将军如今一脸自责,风尘仆仆,进来便重重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响声,同时也宛如不详的钟声敲在了曹操心底。

荀彧心底也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曹纯下一刻便哽咽着说道:

“兄长,伯父受奸人所害!纯……纯晚到一步,未能救下,请领军法处置!”

说罢,他便重重一头磕在了地上,啜泣不已。

而上首却久久未有所语,曹操闭着眼睛挥退了要上前来扶他的亲兵,缓缓坐了下来,扶着额头,良久才抬起了头来。

“何人所为!”

他嘶哑着声音问道,眼中浮起了血丝,竟显得如恶鬼一般可怖。

“此人乃陶谦麾下都尉张闿,纯至时,伯父已去,只救下了德儿一人。”

曹纯愤恨的说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张闿,张闿……”曹操喃喃念叨着,忽而暴起,推翻了身前书案,怒喝道,“陶谦匹夫!”

“我誓杀陶谦!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

兴平元年的夏天,刚刚归来不久的曹军又一次开始准备出征事宜。

曹操父为徐州牧陶谦所害,故其志在东征,以报父仇。

麾下军士与谋士皆无二话,不敢相劝,连荀彧也只能认同曹操东征的决策。

一是因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张闿究竟是不是陶谦指使,但张闿总归都是陶谦麾下将士。

二是因为征徐州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只是如今此事被强行提前,时局尚不稳定,可这时候曹操已不愿在听他人所言。

兖州如今乃四战之地,如履薄冰,北边是袁绍,南边是袁术与刘表,西边则是在李傕郭汜手下的长安与雒阳,哪个都不是好啃的骨头,自然只有东边的陶谦还算个软柿子。

若是有意要扩大势力,那便只有侵吞陶谦掌控下的徐州。

只是现今兖州内部不定,断然不是个外伐的好时机。

衙署内,来往文吏络绎不绝,捧着手中一卷一卷的竹简奔走,人人都行色匆匆。

如今大军将出,辎重粮草清点紧急,怠慢不得,衙署內的文吏都加班加点了好几日,但每每看到里头那人时,还是会感觉到人与人……真的不同。

里屋内,有年轻的玄衣郎君坐在书案前,一手提笔挥墨,处理文书,流畅到几乎没有停滞。

而他的身前跪坐着一名文吏,那文吏刷啦啦翻着账册,嘴里快速念着其上数字,而那看似专注处理公文的年轻郎君竟也不用算筹,像是想都不用想的就报出了核对好的数字。

戏志才进来看到这一幕时也怔了怔,他随手捡起地上一本文书,见其上字迹已经快飘成草书了,所幸还能认得出来字,批注简短而尖锐,一点虚话也不说。

“志才兄不好好在家里养病,怎么来了?”

那忙得快成陀螺的郎君头也不抬问道,语气中竟还有些闲适。

他吩咐那文吏把他批注好的文书抬走,自己拿起了还没清点好的账册看了起来,一边眼神不善的看了眼戏志才。

病还没好又出来乱晃!

想他年纪轻轻为什么成天要操这种老妈子心!

戏志才驾轻就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他眼神复杂的打量了一下荀晏,深感荀家是个可怕的地方。

“一心二用,并行不悖,世所罕见也。”

他赞叹道。

荀晏执笔在账册上勾了几笔,放下册子捏了捏眉心,让运转过度的大脑清醒清醒,随后露出了加班人辛酸的微笑。

“倒也没有。”

他叹道。

毕竟他有两个CPU,是高级的双核CPU哒!

CPU二号选择不发表意见。

“志才兄何事前来?”

荀晏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像个无骨动物一样软在了书案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戏志才莫名感觉这人像个被压榨过度失去了梦想的猫崽。

“辎重粮草可还充裕?”

他努力不去看荀晏头上翘起的那一缕没什么精神的呆毛,转而问道。

“不充裕。”

荀晏也直截了当的答道。

戏志才没有什么大意外,毕竟早有所料,二次出征陶谦的时间过于紧张,后方供应不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随意的席地而坐,顺手看似不经意的薅了一把那缕呆毛。

荀晏:……

志才兄你怎么也会干这种事啊!

戏志才斟酌了一会,道:

“兵法有言,善用兵者,因粮于敌。”

荀晏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善用兵者,要学会从敌军那儿获得粮草,食敌一石粮,相当于后勤运送而来的二十石。

此话确实不虚,也是兵书上常有的理论,后勤运送耗费甚多,光是运输人马的每日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字,远远不及‘就地取食’来得便捷与便宜。

“忠恐明公到时掠夺过甚。”

戏志才这才叹道。

他说得委婉,言下之意却是怕到时候会比掠夺过甚更加不妙。

“将军——”

荀晏本欲辩解,却骤然一顿,曹操是个复杂的人,说实话他虽然与这位将军相识已久,却也难说有多了解,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如此举动。

“寻常时候明公自然不会如此,只是如今父仇在身,恨意难宣,恐怕行事有悖于寻常,”戏志才平静的分析着,随后转而问道,“清恒可曾上过战场?”

荀晏垂下了眼眸,放在下面的右手又一次不经意的摸向了怀中那把匕首,他素来感到焦躁时便会如此,冰凉凉的剑柄令他稍稍安心。

“战场是一个惑人心神的地方。”

戏志才自顾自说道。

荀晏理解这句话。

战场是一个死亡太多的地方,在那里死亡会成为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杀戮和死亡会使人麻木,平日里不敢有的恶念也会被放纵,使人与恶鬼的交界线变得模糊。

曹操甚至不用做什么,他只需要不再约束麾下士兵,仅仅缺粮就会让他们去肆意掠夺杀戮百姓,若是再加以指使,将他的丧父之恨宣泄出来,恐怕后果难言。

“志才兄想要说什么?”

荀晏轻声问道。

“若是可以,望清恒能够尽量备足粮草。”

戏志才说道,实则他自己心里都有些心虚,兖州一向缺粮,光是让大军能得以动身便已是费力,他也知道自己这番要求实属为难,但他也恐惧自己的猜测成真。

“嗯,”荀晏应道,“尽力而为。”

他站起了身,神色平静,只是不再如方才那般闲适自如。

“我去寻人商议一下。”

荀晏低声说道,随后匆匆离去,倒更像是不愿再谈一般。

戏志才坐在原位,拿起了一卷尚未批阅的文书,只是久久未有动作,良久才叹了口气,抚额不语。

今日是个艳阳天,已入处暑,天气逐渐炎热,衙署外的街道上蒸腾着若有若无的臭味。

像是秽物发酵后的味道,又像是隐隐带着一些尸体的臭味,但这其实再寻常不过了,便是昔日繁华的雒阳,街道上也总是臭烘烘的。

荀晏认为这和城市设计问题有关,当然也得考虑到有些居民不大良好的卫生习惯,比如大夏天把尸体藏在家里头什么的。

虽然他总是尽力去回避直视一些问题,但有些事情总是客观在发生的,就如兖州治下每天都有流民与百姓在死亡,或因饥饿,或因疾病。

[待这波事忙完,我一定要普及卫生教育!]

荀晏抱怨道。

[好。]

清之答道。

刺眼的阳光使人目眩神迷,荀晏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会,方才慢慢踱步到一旁,他开始慢慢思索方才戏志才所言。

清之:[你想知道吗?]

荀晏歪了歪头。

[不算什么大事,大概属于……嗯,曹老板黑料集的部分?]

[他好像是个屠城专业户来着。]

清之说道。

荀晏顿时肃然起敬,倒吸一口冷气,随后神色复杂。

[这是思想有问题。]

他说道。

清之:[啊,是啊,等下,你要干什么?]

“进行一些思想上的劝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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