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的确故意拖延了时间门。
但绝对不是因为万柔在面前脱了衣服想多看两眼这种理由!
他是在激萧弈。
“虽然你之前曾见过她,但你想想,第一次在侯府,第二次在沁园,第三次在酒楼,我们在场,萧弈也在场,当然,张生那件事,算是她直接针对了谢府,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甚至在小屋里,你也是以猜测的方式道出,对不对?”
“当时萧弈很紧张,我便临时起意,想靠激他来套话,最后他求饶好话都说遍了也说不出这女子的来历门道,我便觉得,此事可能与他没关系。”
说白了,这要是萧弈的风流债,救他一回已是仁至义尽,帮忙善后就不要想了。
谢原说完了,伸手勾勾她鼻尖儿:“原来还没怎么看出来,这么能吃醋呢。”
他语气里戏谑多过生气,显然没有为这件事较真。
可岁安不同。
她眼眸微垂,像是在释然此事后,又投入到新的思索中。
人都是会变的,每一个阶段的所求和目的都不同。
就好像她面对谢原,最初时,想的是努力一日比一日喜欢他。
但这种喜欢,在堆积到一定的深度后,会开始夹杂更多的东西。
真心应对真心,衷情应付衷情。
若一方真情,换来的是另一方的假意,那就不值得。
所以开始介意、吃醋、冷不防就在一个细枝末节的发现中不高兴,继而对这段感情有了更多的想法,生出要求。
当日应下母亲安排的这桩婚事时,岁安没有想过自己会生出这桩情绪。
她把所有的尺度和界限都铭记于心,提醒着自己不要越界。
可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与谢原相识,相交,慢慢就喜欢上他,她做不到一面冷静的按着真心去寸寸算计付出,一面又要求他全心全意不可背叛。
在她希望一个人对自己全心全意永不背叛时,一定已经先拿出了自己的真心去对待。
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寻常的拈酸吃醋,而是她看清自己的心,已开始对他有了要求。
话既已说到这,便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元一。”岁安轻声开口,“我并不是个宽容的人,尤其,是在男女之情中。”
才开了个头,谢原忽道:“等等。”
岁安抬头,只见他朝她张开手臂:“过来,抱抱。”
见她愣着,谢原笑了一下,抬抬下巴示意她目前这个坐姿:“过会儿得麻了,不是不舒服吗,换个舒服的姿势再说。”
然后直接探身过来将她整个抱起放到身前,让她背靠自己的胸膛,又顺手扯过薄被盖在她身上,从后面拥着她一起靠在床头。
他声音很沉很缓,还带着安抚:“不着急,慢慢说。”
这个姿势,岁安能与他紧紧挨着,却又不必面对着他的脸,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也能更沉稳的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这世上美好的人有很多,但我并不需要那么多,男女之情中,我只能对一个人付出全部真心,也希望他全部的真心,只赠与我。但这不是束缚,而是约定。”岁安顿了顿,微微舒气,“我希望你能与我约定,若有朝一日,你遇上一个人,对这个人有了超出寻常朋友的喜爱与欣赏,哪怕只有一次、只有片刻,你会将她拿来与我比较,我们夫妻,即刻情断。”
当岁安说到这里时,谢原的神情骤然一沉。
他在意的不仅是岁安这话中的决绝,更有对她这个人的审视。
可他没有打断岁安,而是安安静静听下去。
岁安也没有回头看谢原,她两手搭在身前,指尖轻轻抠着背面的绣纹。
“这是我与你好好商量的说法,我不喜欢什么‘你可以有,但别被我发现’,我已说了,你只要立刻告诉我,此事就可以体面解决,直接分开就好。但若我发现你有异心,且已不是一两日的事时,那时你再想求一个体面,可就没有了!”
这话说的决绝,但比起强势,谢原却听出了些不同的意味。
一个出身好,样貌好,家世学问都好的姑娘,会从骨子里带出一份从容的底气,有的人带多了,就成了傲气,比如魏楚环。
在岁安身上,谢原很多次看到这种从容的底气。
但在面对男女之情时,她会小心翼翼,隐晦试探,到今日又多了一样——决绝表态。
她的感情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脏了,就不要了,哪怕只有一次,只有片刻。
他对别人动了心,她就不要了。
虽是要求忠诚,却不是一概而论,蛮不讲理的苛求。
她甚至连界限都给他划分好了。
哪怕对方是女子,生出友谊相互欣赏皆可,唯独不能拿来与她比较。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身边有明确身份的人。
当一个男人会拿另一个女人来和自己的妻子比较时,心中感情多少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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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并不是因为岁安的话和她的态度,而是他忽然意识到,若无这个“前例”,他的岁岁,本该是一个如他认知的那般,由始至终都带着从容底气面对一切事情、包括男女感情的人。
他并没有在最好的时候遇见她。
身后久久没有回应,岁安不是很确定谢原的态度。
但她并不后悔说这番话。
她并不想到下一次,在遇到类似不高兴的事,只有她一个人闷闷的不高兴。
他不知原由无所作为是一回事,知原由而故意为之,又是一回事。
所以要说清楚。
岁安抠着被面,主动问:“你有什么感想,此刻就说出来,我们慢慢谈。”
不料谢原反问:“什么感想?”
岁安一怔,这才回过头,青年温和的笑容一寸寸映入眼帘。
他的眼神很温柔,甚至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岁安心头轻颤,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偏偏头,问:“你没有想说的?”
谢原笑着摇摇头:“岁岁说的,不是夫妻之间门最基础,最寻常的事吗?”
岁安怔住。
一次,一刻也不可以对别人动心,他说,这是最基础,最寻常的事。
谢原:“我可以有很多寻常友人,但他/她们都不会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妻子,但我有时候,也想将你视作知心友人。所有能对外人说的话,都能对你说,所有不能对外人说的话,只能对你说。这就是夫妻啊。”
岁安愣愣的看着谢原,忽然转身扑进他怀里,谢原顺势抱住,摸摸她的头:“怎么,感动了?”
岁安老实的点点头。
“这可不行啊,”谢原悠悠道:“就你这点道行,男人说两句假模假样的真心话你就动心了,还学人放什么狠话,我刚才要是骗你呢?”
岁安摇了摇头,轻声说:“你没有骗我。”
见鬼了。
谢原本想调侃几句,叫她放松些。
结果她忽然这么一句,竟撞得他心头重响。
其实他刚才那句话才是胡说,她的厉害招数之一,便是识真心。
谢原长长的叹了口气:“谢夫人,那谢某……算不算过关了?”
一句过关,一语双关。
既是他们夫妻对质的关,也是万娘子宽衣事件的关。
岁安抱住谢原的腰,扬起脑袋,露出今日见面以来第一个明朗笑容:“嗯!”
“啊,原来过关了。”谢原清清嗓子:“那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忍了……”
嗯?
岁安还没反应过来,谢原终于爆发出愉快的笑声。
他靠在床头,笑的震天动地,一边笑一边嘲讽她:“那日你吓唬萧弈时怎么跟他说的——若你真要告知环娘,焉知她会不会作无谓的猜测呢?”
岁安脸蛋爆红,已知道他要说什么。
奈何逃都逃不掉,她被谢原按回胸口,两人之间门气场瞬间门调换,变成了由谢原发起的对质。
“就你还嘲笑初云县主呢?你想的比她少吗?啊?”
“也是,她想多了,是气萧弈,你想多了,是自己气自己,是吧?”
“来来来,你跟我说说,那日你进来时,还想什么了?你自己是不是先拿她比较了,跟我说说,胜率几成啊?”
岁安忍无可忍,“玉藻!玉藻!把这混账叉出去!”
谢原朗笑,跟她一起赛着嚷:“来禄,把人堵住!我看谁敢进来!”
门外,玉藻、阿松,朔月站在一侧,来禄,久良,久问立在门另一侧。
奇怪的对峙忽然出现。
“那个……”
“呃……”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散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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