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种玩笑。”温玄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从容, 他凝眉看着金姝,似乎想看透她所有算计,语调重且缓的道, “金姝,不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我不喜欢。”
“怎么,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金姝轻笑出声,“阿玄, 好好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 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温玄视线低垂, 看金姝被自己的过界行为弄得衣衫不整的模样, 喉咙缓缓动了下。
一切仿佛和从前颠倒了, 那时候,任由金姝施为的是他, 现在,放纵他恣意的是她。
一向任性的金姝才不管温玄此时心里有多少惊涛骇浪, 她一旦任性起来, 只会让人心惊头疼,她笑意依旧, 语气如同在说今日天气很好那般道,“你若是想,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成亲。”
“今晚不行!”理智比感性更快的主宰了温玄的语言,此时他大脑清醒得过分, “明晚, 至少明晚, 总要给我留些准备时间。”
“明晚?”金姝挑眉, “这会儿不担心我骗你玩弄你了?”
温玄不说话,直勾勾的盯了金姝许久后才道,“如果为了骗我玩弄我就能让你做到这一步的话,恐怕我也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至少从千岁兰的反应里,温玄就知道了他于金姝来说,从来都有别于其他人。
更别提他们两个怀揣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独一份的亲近,温玄不会对任何女人像金姝这样亲密渴求,金姝身边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有他这样的亲近与特殊。
金姝对他的喜欢或许不够多,但也一定是绝无仅有的。
然而可悲的是,给他这点信心的不是金姝本人,而是来自千岁兰这个讨厌的伪情敌。
“明晚成亲的话,我没时间,”金姝神态轻松的说着让温玄浑身血液逆流的话,“我待会儿就要起程出发。”
她拨开温玄起身,整理好衣衫外袍,末了才对温玄笑,“如果等我回来你还不改主意的话,成个亲而已,讨好我的阿玄,小事一桩。”
金姝这番纵容与亲昵,即便全都是假的,温玄也很乐意消受。
临行前,金姝事无巨细的交代胖丫照顾好她这位未来夫君,“我过一阵子就回来,你们照顾好温公子,至于安全的事,不用操心,我留了人保护你们,他们暗地里行事,无需你们费心。”
“这些日子你们不必急着赶路,“金姝对温玄道,“你身体若是可以的话,一路走来就当游山玩水了,人间界许多地方也别有风味,你好好散散心,等拿到药后开始治疗必然会很辛苦,这阵子就别那么苛刻自己了,轻松一些。”
温玄满腔的话满目的依依不舍,最后尽数化成了一句话,“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二者分道扬镳之后,金姝直奔晋州而去。
***
“这样也杀不了她?”
重重走入室内的人动作粗暴的掀起眼前拦路的琉璃珠帘,清脆的碰撞声里,一身粗莽气息的高壮大汉一脚踹翻了燃着袅袅香烟的铜炉,脸上尽是算计落空的烦躁与不快。
坐在上首的年轻人理了理自己华丽衣摆,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身前有勇无谋的莽夫,拖着慢悠悠的腔调道,“那女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也困不住温玄,要知道,身为男主角,手里怎么可能没有后路底牌,既然人现在还在金姝手里,显然是没能派上用场,不然,你以为哪个男人愿意呆在那么一个丑得吓人的母夜叉身边?”
“什么男主角,也太没用了!”那人有些鄙夷的嗤笑了一声,“要不是看在有利可图的份儿上,老子才懒得整天围着这么个小白脸转!”
年轻人眼底深处鄙夷更重,也不知道如今安排进来的都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一个个无能至极,有这些猪队友在身边,连累的他行事都束手束脚。
既然如此,那他只好提前送这些猪队友去死了,不然,等从男主角身上拿到好处,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兄弟,消消气,这次失败了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我们这次只是准备不足而已。”年轻人笑着劝道,“再说了,我们的目标是救人,那女人的生死并不是关键,所以,不必非要把重心放在金姝身上和她死磕。”
说到底,还是送进来的这些人没用,死的死,无能的无能,武力上不可靠也就罢了,居然连脑子也没一个好用的,只是将前期的废人男主角从个母夜叉手里救出来而已,居然也能搞出这么多岔子,这是他进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至于从前那些失败者是个什么下场,他并不关心,毕竟,只要他不死,最后的胜者就只能是他。
“听你这么说,司徒兄这是有好主意了?”大汉脸色好了一些,追问道,“还望司徒兄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司徒方笑眯眯道,“之前是我们轻敌了,金姝这个女人的底细并没有那么简单,宗师境界的高手,从前背靠乌鲤会,后来乌鲤会易主之后,又投了圣天会,看情形,她似乎和圣天会的关系并不简单,所以,我多方安排,买通了一个内线,然后近日得到了一个极为可靠的内幕消息。”
“什么消息?”那人好奇。
“圣天会向来有惩恶扬善的惯例,听说晋州那边前阵子出了个恃武行凶的恶徒,几日间接连做下几场惊天大案,灭人门户,淫-人-妻女,甚至将抓来的孩子炼成丹药,其行丧心病狂,在晋洲地界上堪称肆无忌惮,早已引得群情激奋。”
“为了平息民愤,无论是当地官府还是圣天会早就挂出高额悬赏令,只可惜,这人不仅行事狡猾且实力雄厚,前去擒贼的诸多高手接连败退,使得这人气焰更加张狂,从圣天会内部传出来的消息说,这个名叫桑冲的恶人实力已突破中品宗师境界,且还身怀奇毒,所以,不管是官府还是圣天会,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势必要铲除这个毒瘤的。”
“所以呢?”耐着性子听司徒方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那人早就不耐烦了,一心只想知道重点。
“金姝给圣天会的投名状,就是桑冲的人头。”司徒方最后一句话图穷匕见。
“你是说,等她杀了人后,我们再对她出手,渔翁得利?”那人也不傻,很快明白了司徒方的意思,“但是,你怎么能确定,那女人一定有杀了那个恶贼的实力?”
司徒方心里对于蠢笨的猪队友真的是受够了,但面上却还是要继续伪装,“如果金姝杀不了他,那接下来的剧情怎么进行?”
一个有剧情要走的关键NPC和普通炮灰哪个更重要更有价值,还用说吗?
就金姝那个直到男主角重回修真界复仇前还活蹦乱跳的设定,能死在一个背景板炮灰手里才奇怪呢。
利害关系一点明,那人瞬间明白自己之前陷入了思维盲区,此时再看司徒方,眼里终于多了点佩服与赞赏,“司徒兄果然聪明。”
“有了金姝这个跳板,说不定我们和圣天会也能搭上关系,日后若是不想跟随男主角去修仙界的话,在人间界也能活得风风光光,一举多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司徒方道,“毕竟有修炼天赋本就难得,想要跟上男主角的脚步,更要苦心修炼,我这人吃不得苦,是不太愿意走这条路的,但我看兄弟你天赋异禀,说不定就适合走修仙的路子呢,如此一来,你我各谋所求皆大欢喜,也不枉兄弟一场了。”
司徒方的漂亮话听在耳朵里极其顺耳,那人面上摆出兄弟情深的真挚模样,内心里却打定主意要留在人间界享福,这样一来,无论是桑冲的悬赏还是和圣天会的另眼相看,他都必得收入囊中。
尤其是那个害得他接连颜面扫地的母夜叉,也该拿自己那条命来让他消消气了。
见对方毫无疑问已经上钩,司徒方再没了应付差事的心思,一个唯利是图鼠目寸光的亡命之徒,就好好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别来惹他的晦气了。
他会好好感谢那位替他处理碍眼垃圾的母夜叉的,比如,帮她哄那位放在心上的男主角开心。
***
晋州地界,最近一直风声鹤唳。
戒备森严的圣天会分部里,最近从皇都而来的那位长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刘堂主,此时正带领一干焦心下属坐在中堂等着回信。
这位刘堂主自从到晋州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面上都和和顺顺的,从未见过他发脾气,就跟铺子里做生意的掌柜似的,一副和气生财的秉性,然而,分部在座所有人都不敢小看这位,盖因这位刘堂主,出身于圣天会刑罚堂。
刑罚堂的手段,圣天会的仇敌与如桑冲这般的恶人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这位堂主到了晋州的消息传出去后,桑冲很是安分了两天。
但也不过是观望情况的两天,等两天过后,他再次卷土重来的手段比之前更加残忍放肆,就像今夜,圣天会分部的大门上已经被对方赤果果的下了战书,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堂主,真的不用兄弟们出去帮忙吗?”有下属小声询问道。
刘堂主面上笑意不减,“不用,你们去了,只会碍事,若是今晚这位都拿不下桑冲,我看,也没什么人能——”
他话音还未落,空气中已然多了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在座之人皆为武者,一个个立时满心警惕的朝正堂外看去。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形壮硕的女人,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血迹滴滴答答的人头,有眼力好的,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桑冲的人头。
“桑冲!”有人惊声叫道,“桑冲真的死了!”
到了这会儿,一直以来安然如山的刘堂主看着突然出现在院中的女人,目中也多了几分激动与狂热,他忍了忍,才没在众人面前失态,“阁下好身手!”
“桑冲的人头我带来了,尸体悬在城门,被他掳去的那些女人孩子,此时正在城门口等待救援,”金姝冷声道,“抓紧时间派人过去,我忙着杀人,没空救人。”
只要桑冲死了,众人心头最重的那块巨石已经挪开,至于剩余的收尾小事,哪有处置不好的道理。
一时间,不用刘堂主仔细吩咐,在座众人都立刻忙碌起来,一个个神情振奋极了,有过于激动地,甚至都红了眼眶,毕竟晋州是故土,能解决如此心腹大患如何不值得庆贺。
至于金姝,落在身上的佩服欣赏敬畏等目光她早已习惯,她看了眼刘堂主,对方立即明白她意思,将人请进了书房单独详谈。
“主上一路辛苦。”刘堂主接过桑冲死前面目狰狞的人头安置好,转身对着金姝就是一跪,“有劳主上出手,是属下们办事不力,还请主上责罚。”
“力有未逮而已,非不尽心,无需责罚。”金姝看了一眼桑冲的人头,从怀中掏出了个拘魂瓶,瓶子里一抹黑色魂焰静静跳动,她伸手递给刘堂主,“这是桑冲的元神,你带回皇都,在玉门街的广场上,找符师用太乙天罡炉炼上九九八十一天,什么时候这人魂飞魄散了,什么时候结束,顺便,好好宣扬下这人的恶行,好让某些蠢蠢欲动的宵小清楚落在圣天会手里是个什么下场。”
闻言,刘堂主脊背立时挺直了几分,“主上雷霆手段,属下佩服。”
于金姝来说,处理桑冲不过小事,她来晋州的另一目的,则是其他。
“近些日子针对我的刺杀事件有点频繁,”她平平淡淡道,“从行事手段和风格来看,不像是从前的老仇家们,我让人查了查,是一股新近崛起的底细不明的特殊势力。”
“我试探了下,应该是专门针对我的,虽然实力一般,但手段很疯狂,颇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她道,“这次我来晋州,身边还跟了几条小尾巴,抓到人也没问出什么来,对方似乎有几分控制人心的手段,一旦触及关键,立时毙命。”
“你这次回皇都,重新梳理一下圣天会,看我的身份是否有暴露,还有,查一下这个势力是个什么来头。”
刘堂主瞬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属下领命。”
“事情既然已经了结,我就启程回雷州了。”金姝起身道,“我最近重心不在会里,你多看着点,让刑罚堂那边警醒一些,给所有人都紧紧皮,我不想再听到什么纰漏。”
“否则,回皇都后,我会亲自主持大清洗。”
这话一出,刘堂主背上瞬间渗出冷汗,他小心道,“请主上尽管放心,属下必定不负所托。”
“你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金姝道,“就是有些人,怕是仗着我的势风光久了,当真忘了主人是谁了。”
“你知道的,我自来最厌恶背主之人。”
“背主”两个字一出,刘堂主当真明白自家主上心中动了真怒,心下再无任何疏忽与侥幸,只希望自己这桩差事能尽量办得尽善尽美,否则,就太辜负主上的恩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