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太郎和苏尔姬妲看到达玛太子, 顿时慌不择路从床上滚下来,在地上并排站好,活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
“对对对不起。”苏尔姬妲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故意上李妮妮的床的, 我不是故意占你位置的……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她猛地向达玛太子一个鞠躬, 随后便箭一般地夺门而出。
顺便还拉走了一头雾水的武太郎。
李妮妮:“……”
达玛太子根本没有注意那两个人。
他看着乱糟糟的床铺,叹了一口气,将被杨朵朵和武太郎碰过的被单和被褥全部卷起来,打算明天亲自手洗。
随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床刚晾晒过的被褥, 开始铺床。
李妮妮还坐在床上, 他铺到李妮妮的时候,就把李妮妮整个端起来,放到了铺好的那边。
李妮妮:“……”
达玛太子铺床的动作, 宛若行云流水。
一看就是五星家政人员了。
李妮妮从他对铺床的熟练程度中, 感到些微的愧疚。
做完这一切,达玛太子在床边坐下,伸手摘去李妮妮头上粘的一根鼠毛。
“头上汗都出来了。”他边用袖子擦着她的额头, 边轻声说:“我给你安排的冰也不用,还要把自己装在被子里……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妮妮镇定地说:“我们只是在比赛说恐怖故事, 我觉得遮住被子能增加一点氛围感。”
川建国已经快被吓傻了, 整个鼠呆呆愣在床边不知道动。李妮妮一把将土拨鼠扒拉到自己的被窝里,装作打了一个哈欠。
她整个人伏在干净清爽的被子上,用被子将自己盖得只剩下半张脸。
李妮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又回头看达玛太子,暗示性极强地说:“天色已经晚了。”
达玛太子端详着她的神情, 低头亲了她一下:“嗯,天色晚了。”
李妮妮:“……”
李妮妮觉得自己的暗示可能还不够强烈,又捂着嘴巴打了一个更大的哈欠:“我觉得有点困了, 要么你……”
“噼啪”一阵风声,烛火熄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流淌。
一阵窸窸窣窣中,李妮妮听到衣裾拂过床面的声音,一点冰凉的东西点过她的手腕,是达玛太子的长发,又滑又长。
馥郁的香气涌到她鼻尖,李妮妮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达玛太子躺在李妮妮身后,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将李妮妮揽在怀里。
“睡吧。”
他慢慢地拍着李妮妮的背,轻声哄道:
“我就在这里陪到你睡着,你睡着了我就离开。”
那熟悉的香气里,带着一种似桂非桂,似兰非兰的味道。
这气味就让她警惕,又让她依赖。
李妮妮安静下来。
*
第二天清晨,李妮妮醒来时,达玛太子果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居然是生煎包,那气味实在太香,李妮妮没来得及洗漱,就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然后她带着几个普沙密多罗·巽伽专门派来服侍她的侍从,转头去找了久未见面的摄政王子。
摄政王子被俘虏之后,李妮妮将他关押在了达摩末罗的奴隶集中营。
这个集中营里的奴隶,一部分负责提炼铁,一部分负责提炼青铜,用来制作农具和武器。
摄政王子每天的工作量与其他奴隶一样,必须服役15个小时,如果效率稍微慢一点,就要经受责骂和鞭打。
这里是达摩末罗的人间炼狱,李妮妮走了一路,没有一个奴隶抬头看她。
他们骨瘦如柴,脖子上戴着粗重的锁链,神情麻木地搬运着铜和锡。
空气里的气味也极度难闻,李妮妮鼻尖满是古代化学制品刺鼻的味道。
因此这一路上,除了李妮妮不怕死以外,其他的几位侍从,从一开始就在李妮妮的命令下,戴上了蒙面的器具。
李妮妮在熔铸纯铜的棚子里,找到了摄政王子。
摄政王子那如同玛蒂尔达一般柔顺的短发,已经被悉数剃光,尖尖的下巴上长满了胡茬,看上去狼狈又潦倒,还瘦了很多。
若不是旁边的工头提醒,李妮妮差点没认出来。
摄政王子抬头看了一眼李妮妮,就垂下眼,沉默地敲打着金属,让铜块变薄。
李妮妮在他面前坐下。
“你现在明白了吗?”
摄政王子将烧红的铜浸在水里,水“滋啦”一声沸腾起来。
“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失败,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推翻。”
李妮妮下巴扬了扬,目光指着门外那些瘦得几乎脱相的奴隶。
“明白为什么只要有人打响第一战,高举双手,带头起义,这些百姓就会一呼百应,赢粮影从。”
“还能因为什么?”摄政王子冷笑一声:“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贱民不知好歹。”
“啪”一声。
李妮妮刚抄起桌上粗壮的金属棍,想一棍子打在摄政王子的脸上。
但她身边一个白衣侍从,动作却比她更快。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拎了一根细细的金属棍,轻轻巧巧地一挥,动作极其流畅漂亮,结果直接将摄政王子打出了一口血来。
李妮妮:“……?”
摄政王子头猛地偏向一边。
半晌,他从嘴里吐出一颗牙,匪夷所思地看向李妮妮身边的白衣侍从。
“……这又是你的姘头?你到底有几个姘头?”
这些白衣侍从,从出宫开始就蒙着脸,连李妮妮都没看清他们的相貌,摄政王子当然更不认识。
“现在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也是你的姘头吧?”
摄政王子不怒反笑:“我以为你造反是为了当达摩末罗第一个女王,但是没想到,你还是让一个男人坐上了王位……女人就是女人,肤浅、短视,你根本不知道你原本能怎么样流传千古,却白白将机会拱手让给了一个男人。”
他随口道:“怎么,那个新来的伪王,这么得你的欢心?”
“他床上就这么厉害,厉害到你连王位都能拱手让出?”
“你怕是昏了头了,西伽蜜多,看不出你姘头挺多的啊,除了我,你还有几个姘头——”
他话没说完,又是“啪”一声。
李妮妮身后的白衣侍从,这次居然都没等李妮妮发话,直接随手一棍子,打在摄政王子另一边脸上。
他动作很随意,但是带来的痛感却一点不低。
摄政王子的两边侧脸立刻对称地肿了起来,让李妮妮都吓了一跳。
她敬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侍从。
不愧是普沙密多罗·巽伽给她派来的属下,这动作就是专业。
摄政王子在短短几天内暴瘦了20斤,吃不好,睡不好,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一棍子之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刚走了一步,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妮妮:“……”
她忍不住再次瞥了一眼身边的侍从。
却只见侍从白衣如雪,安静地站在一旁。
明明身高也不算高,肩膀也偏向瘦弱,外表上看上去,和其它侍从压根没什么区别,甚至姿态还有点过于温顺。
但就……就还挺彪啊。
李妮妮收回视线,在摄政王子面前蹲下:“我有几个姘头,关你什么事?”
“……好歹睡过一场,你下手留点情行不行?”
摄政王子抹了抹自己唇边的血,笑道:“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随口问问,好让我明白,我到底输在了哪。”
“嗯?你说说看。”他重复了一遍,抬头时,阴冷的目光攫住李妮妮:“西伽蜜多,我到底输在了哪?”
那只带血的手差点钳住了李妮妮的下巴。
李妮妮侧头避开。
摄政王子神情阴鸷,语气却依然吊儿郎当:“怎么不说话了?西伽蜜多,我到底比你其他那些姘头差在了哪里,让你偏要帮着他们,篡我的位?”
李妮妮冷静地拨开他的手:“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件事的。”
摄政王子:“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
李妮妮:“我是来和你打听一下,你是怎么发现时空壁垒的?”
其实关于时空壁垒这件事,李妮妮觉得自己更应该去问克里希那。
毕竟她曾在克里希那的马车中,看见褚西岭。
千年后溯源部的首席,和千年前达摩末罗的执政官不仅认识,还熟到能同坐一辆车,这件事就非常离奇。
可惜在她谋算着怎么问时,克里希那已经死了。
被达玛太子杀死了。
但没想到,摄政王子的下一句就是:“这事你问我没结果,你应该去问你的另一个姘头,克里希那。”
他说着冷笑一声:“我的王妃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和我的执政官不清不楚,还缔结了婚约……西伽蜜多,我到底该夸你手段高杆,还是夸你不挑嘴?你居然连克里希那那种生了173个孩子的种猪,都能下得去嘴。”
李妮妮:“……”倒也不必如此一针见血。
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克里希那和时空壁垒,又有什么关系?”
“我第一次接触时间偷渡者,就是我的好执政官克里希那带我去的。”
摄政王子嘲讽地说:“克里希那很早就和时间偷渡者有接触,后面每一次和时间偷渡者的交易也是由他牵头的。至于他是怎么接触到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妮妮沉思片刻:“你们平时,都和时间偷渡者交易什么?”
摄政王子:“药材、技术和武器。”
李妮妮喃喃道:“我就说,你们这个年代怎么会有冶铁技术,原来都是偷渡来的。”
她回过神又问:“那你们给这些时间偷渡者的报酬,又是什么?”
摄政王子“呵”了一声,玩味地看着李妮妮:“这我倒是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妮妮:“你有什么条件?”
“我现在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好和你要的。”摄政王子一身狼狈,却玩世不恭地看着李妮妮:“要不然你让我再上-一次?”
李妮妮静静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让我放你自由。”
“自由?这东西是不能被人施舍的,得我自己挣回来。”他舔了舔牙尖的血:“我能挣回来第一次,就能挣回来第二次。”
“但说真的,吃了一次肉,却没吃干净,我这心里是真的惦记。”
“我不挑地,就这里也行,你让我上-一次,我马上告诉你。”
“……”李妮妮:“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胸口,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如果你老老实实交代,我或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但如果你顽固不化,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
摄政王子立刻抓住了这两个字。
他玛蒂尔达一般东欧人的深邃双眼,紧紧盯着李妮妮,唇边也带出了一丝笑。
“说仔细一点,别害羞,我们有什么旧情?你要是能说得让我开心,我说不定就考虑一下告诉你。”
李妮妮:“……”
李妮妮彻底被他消磨完了耐心。
她懒得和他废话,站起来,头也不抬地朝身边白衣侍从冷声说:“把他绑起来,眼睛蒙上,跟我走。”
李妮妮将摄政王子带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
这个房间远离了喧嚣的矿场,在一处安静的树林中。
李妮妮命人搬来一个十字架,像绑耶稣基督一样,将摄政王子绑上去,手脚都绑在十字架上。
她蒙着摄政王子的眼睛,随手拿了一颗钉子,又拿了一个锤头。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一锤下去,将摄政王子的两只手腕钉在了十字架上。
然后她命人解开了绳子。
摄政王子整个人的重量,顿时都聚集在了那两颗钉子上。
他整个人因为重力向下坠,钉子就向上拉扯他的皮肉。
摄政王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白皙的皮肤剧烈地扭曲起来,额头上的冷汗也簌簌而下。
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等到最疼的那一阵过去以后,他居然还能弯起嘴角,朝李妮妮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天?”
“我记得太深了,每一个细节我都能记住……那一天是达摩神主的庆典,我把你从猕猴桃树上抱下来时,可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把我钉在十字架上。”
“我以为自己捡的是一只小猫,没想到自己捡回来的是一头老虎。”
李妮妮反手在他的手腕静脉上划了一刀。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扬了扬下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白衣侍从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已经转身将一个装了半桶水的木桶,放在摄政王子割开的手臂下。
李妮妮:?
啪嗒。
几滴血落进桶里。
不到万不得已,李妮妮不想搞出人命。
这个假放血地方法虽然俗,但说不定会有一点作用。
“我刚才割开了你的动脉,只要十五分钟,你就会因为失血而手脚冰凉,眼前发黑,再过半个小时,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摄政王子时常和时空偷渡者打交道,是听得懂现代计时单位的。
白衣侍从拖来了一把专门为李妮妮打造的椅子,无声无息地放在李妮妮身后。
李妮妮在摄政王子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说:“看在我们那点算不上旧情的旧情上,我再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只要你告诉我你和那些时空偷渡者交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就让你活下去。”
摄政王子笑道:“那你要失算了。”
李妮妮不理会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摄政王子手上的伤口早已经愈合,后来的滴血声,都是李妮妮身边的侍从从小羊皮袋子里挤出来的水。
摄政王子却依然一言不发。
快到十分钟的时候,李妮妮看到摄政王子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就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上当。
这种方法,是通过让受刑者以为自己的血快流光,在恐惧中对自己造成心理暗示和心理压力,从而坦露真相。
但这个方法对于意志力极强的人是没有用的。
那就没办法了。
李妮妮再次走上前去。
这次她直接划开了摄政王子的动脉。
划开动脉的流血量和划开静脉时的流血量果然不一样,李妮妮只感到一股强劲的冲力,一股血流顿时从摄政王子的手腕处直接喷涌了出来。
李妮妮重新坐回椅子。
她也不催摄政王子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等谁先把血流光,又或者是等谁先低头。
但是出乎李妮妮的意料,摄政王子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焦急和恐惧的神情,他甚至依然微微笑着,只是脸颊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纸。
似乎近在咫尺的死亡,伤害不了他分毫。
李妮妮慢慢蹙起眉,起身走到摄政王子身前。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李妮妮清楚地看见,摄政王子手腕上被割开的动脉,居然正在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缓慢又稳定的愈合。
“这是为什么?”
她抓住摄政王子的手,指尖深深陷进了他的伤口。
她反复地观察他的手腕,在难以置信中再次确定,他的手腕的确在以一种非人类的速度合拢。
李妮妮喃喃地说:“难道你也不会死吗?”
“还是说……所有拥有六芒星胎记的人,都不会死呢?”
“这个六芒星胎记……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开始定结局了!现在大家还是都希望褚西岭当男主吗?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