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朝臣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但也有那些会溜须拍马的人抓住了时机，阿谀道：“太后娘娘亲自坐镇朝堂，臣等哪儿还吵得起来。”
永祐帝脸色非常和煦亲切，眸色却明明很冷，话也说得温和平静，“今儿正在商议给沈长珏的嘉奖，爱卿们的意思是废除长璟的太子之位，改立长珏，废立太子不是小事，朕正在犹豫，母后特意来这朝堂之上，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太后娘娘抬头时鬓边珠翠轻晃，声音更是轻柔得让人心生好感，“珏儿从小就跟在陛下身边处理朝事，此次又边关大捷，确实文武双全，是个储君的好模样……”
永祐帝心道果然是来这儿给成王摇旗呐喊的，看来今日长璟这太子之位是保不住了。
“不过正如陛下所言，废立太子兹事体大……”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太后娘娘的话还有这么个转折，俱都愣愣地看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废立太子兹事体大，况且成王尚还年轻，可以再多历练历练，众位大臣们也再观察观察，把他和太子再多对比对比，再做决定也不晚，反正陛下春秋鼎盛，身体还康健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朝堂内一片死寂，连永祐帝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看着姚太后，说不出话来，却又听见姚太后还在继续说。
“太子是嫡子，从小又养在哀家身边，哀家难免多疼爱了些，所以一直没让那些个朝政事务来搅扰他，可如今看来这不是疼他，是害了他，哀家虽然是他的皇祖母，但哀家首先是大宛国的太后，所以不能因为哀家的疼爱就再让他远离朝政的纷扰，太子是时候该担起他身上的责任了。”
朝堂上下，包括御座上的永祐帝，全都呆若木鸡。
所有人耳边又都听见太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陛下，就从明儿早朝开始，就让太子开始上朝理政吧。”
太后说完之后，把朝堂上那些朝臣又瞄了一眼，扶着福双的手就离开了，直到福双尖细的嗓门吼出一声“太后娘娘起驾”，才将众人从呆僵状态唤醒，全都跟着永祐帝一起行礼：“恭送太后娘娘。”
永祐帝坐回了御座，抬眼看着下面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大臣们，又看清楚姚相那被怒火烧得变形的脸，突然就心情大好，摆了摆手也站起身来往后殿走。
福满赶紧唱了声“退朝”，忙不迭地跟上永祐帝的步伐。
等转到后殿，永祐帝就开了口：“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将璟儿当白痴养了十七年了，突然要让他上朝听政，沈长珏才是他们姚家要拥立的人吗？她为什么突然要将璟儿推出来与沈长珏打擂台？她在谋划什么？”
李余听见这话，脑子压根儿就没有转动，对于他而言，每天只要将陛下说了些话做了些什么事，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转述给铜锣巷那两个主子就行了。
直到听见永祐帝说道：“李余，你说呢？”
李余：“啊？”
他啊了好一会儿也没啊出第二个字。
永祐帝皱眉说道：“太子好歹也是你曾经的主子，你对他的事怎么就一点都不关心呢？”
李余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明白自己的反应太过冷淡，惹起了皇上的怀疑。
“陛下，臣刚才也正在想这问题，太后娘娘对太子殿下一直疼爱有加，一直舍不得他到朝堂上来听政，今儿怎么突然就同意了呢？而且还那么急，顶着后宫干扰朝政的非议也要到朝堂上来当着百官的面说出来，让陛下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李余简直觉得自己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将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致，才能回答得这么完美。
连永祐帝回头看李余的那一眼里都带上了赞赏。
“呦，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能看出些门道了？居然看出来太后就是要朕没法拒绝才往朝堂上闯，不过朕为什么要拒绝呢？都是朕的儿子，小的不成还有大的，大的不成还有个老二呢，总有人能行。”
李余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急忙说道：“太子殿下其实就是启蒙晚了些，但他天资聪明，不一定就比不过别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太子就突然聪明起来了呢？”
我家主子本来就聪明，倘若我家主子多早晚也能上朝听政了，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太子真正的睿智。
李余一边内心活跃地腹诽，一边耳朵注意听着皇帝说的话。
永祐帝笑了笑，问：“成王都已经大捷班师回朝，你那姓沈的朋友呢？也回华都了？”
李余脑袋一懵，连忙摇头道：“他信上又没告诉臣他要去哪儿，臣怎么会知道？”
永祐帝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直往勤政殿去了。
进了勤政殿，等李余退下，又屏退宫人后对福满说道：“朕怎么看着太后和姚立仁也在打擂台？”
福满弯了弯腰，“奴婢看着也像，太后娘娘说出暂时不用废立太子时，姚相脸色就很难看了，等太后娘娘说出让太子上朝听政后，姚相那脸色简直……”
福满“啧啧”两声来代替了后面的意味深长。
* * *
李余将皇帝送到勤政殿就退了出去，直到出了皇宫大门都还觉得背上冷汗淋漓。
他赶紧策马往铜锣巷去，今儿早朝发生的事情太过于刺激，他一刻钟都不想耽误地想去告诉两位主子，想去听听他们两个的看法。
铜锣巷就在宣德街背面，而宣德街离皇宫很近，所以一盏茶的工夫，李余就到了铜锣巷，进了沈长璟的院子。
莫刚同时来请了思语过去，思语一进沈长璟的书房就见到了急躁的李余。
“出什么事了？李大人这么急。”
李余见两个主子终于到齐了，再也憋不住了，脱口而出，“他们要废除主子的太子之位，另立成王。”
思语和沈长璟对视了一眼，皱眉问道：“你的话是不是没说完？”
李余“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