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空口白牙的事情我当然不会相信,但他又告诉我,地动那天天相有异。他劝我最好给陛下上一道折子,提醒陛下早做预防,让解城县令通知城内百姓避到他处。李大人还说即使这消息有错,也最多是让百姓在外露宿一天而已,没有太大损失,若真发生地动,救的可是一城的百姓。”
这时候思语从披风下探了个头出来没说话,安静地听着谭秋讲述。
“我当时听李大人这样说,心里就有点动摇,紧跟着第二天朝中我的一位同僚也来和我说这事,我反倒有点犹豫了,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我却从天相中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沈长璟突然出声问道:“大人是怀疑此事有阴谋?”
谭秋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是!李大人和我那同僚都与我不熟,却都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事,当时我只能怀疑是他们别有用心的阴谋。”
沈长璟在黑暗中看了思语一眼,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初是他在思语让李余去找钦天监之后又命令祁伟派人去提醒的谭秋,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思语当时就明白了这道理,却并没有阻止他。
思语在黑暗中没有那么敏锐,完全没有察觉到沈长璟所想,问谭秋:“大人又如何相信了呢?”
谭秋脱口问道:“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后来相信了呢?”
思语淡淡说道:“我们遇见你的时候,你正被县衙的衙役扔出来,大人职在钦天监,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解城,那必定是为了这场地动而来,所以你必定是相信了李大人的话才来劝说解城县令的。”
黑暗中思语看不清楚谭秋的表情,但他再开口的语气变得非常恭敬。
“我后来确实相信了他们的话,并非我预测到了地动,而是我夜观星象,发现了谷雨这天会有天狗食日的异象,因为李大人说过谷雨这日天象有异常,必定会地动。”
“因为谷雨和天有异象两个条件都符合了,所以你相信了这天有地动?”
谭秋在黑夜中颔首,“对。我不得不相信,我不敢抱着侥幸来期望李大人和我那同僚说的不是真的。就如李大人说的那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可是一个城的百姓!”
“既然大人相信了,那肯定已经禀告给皇上,可为什么大人会亲赴解城来找县令?朝廷也没有对解城百姓做任何的预防措施?”
思语在黑暗中很长时间都没听见谭秋的回答,她不禁坐直了身子,却被沈长璟又拉着靠回到他身上。
“我上了奏折了……”谭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可我等了好多天都没有见到陛下对此事的批复,我去找姚相询问内阁对此事的处理,但不管是在内阁还是在姚相府,我总是与姚相错过,余右相告假没上朝已经大半年了,我根本没法找到可以给我答复的人。”
“你们百姓可能不知道,钦天监并无上朝资格,没得皇上召见是很难面见陛下的。我发现天狗食日的这个异象本来就晚,眼见着时间一天天逼近今日,我迫不得已就想着亲来解城通知县令大人,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一城的百姓遭殃,结果你们也看见了,我既没有御令又没有朝廷文书,解城县令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
周围有人听见了钦天监这话,说道:“曹县令那狗官说不定就是故意不信大人的话。”
谭秋摇头:“你们也不能这么恶意揣测县令大人,他不相信我也属正常,就像当初我不相信李大人他们的提醒一样,没有确实证据很难让人相信。”
“可你是钦天监啊!”
谭秋苦笑,只不过说话时已然压低了声音,“钦天监算什么,陛下若相信钦天监的话,那钦天监就很重要,若不信,钦天监就什么都不是。”
只不过他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所以除了坐在他面前的沈长璟和思语两个人之外,其余人都没听见。
沈长璟沉思着没说话,就见谭秋突然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周围人见他们这边没再继续谈论也就各自聊天去了。
谭秋见没人注意他,又朝沈长璟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在华都也待不下去了,有人要杀我!”
沈长璟和思语不解地对视一眼,问道:“为何?”
谭秋苦笑道:“看来你们也不相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可真的有人要杀我!最开始是装成意外,我走在街上凌空砸下一盆花来,幸好我刚好看中路边一个占卜的沙盘而躲过一劫,随后我在自己家中莫名其妙就栽进井里面了,幸好那是个枯井。”
“真不是我疑神疑鬼,我来这解城的头一晚就遭遇了明目张胆地追杀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想,但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我就一个钦天监,既没有背景又没有实权,谁会对我恨之入骨到必须杀之才心甘?”
思语问道:“你在华都接连遭遇杀身之祸,所以你干脆到解城来了?”
“正是,我也不知道能往哪儿去,又没个人能救我,想到解城马上有此灾难,干脆就跑这儿来了,但我没料到人家县令压根儿就不相信我。还是公子做事有魄力,不求县令也救了一城的人。”
沈长璟的注意力还在谭秋被追杀一事,蹙眉问道:“最近除了为解城地动上奏折,你还为其他事情上过奏折吗?”
谭秋摇头:“没有,钦天监是干什么的?天象星运这些自然万象,本就有它们自己的轨迹,钦天监只是时时刻刻观察它们,只有它们出现异常的时候,钦天监才会禀报上去,但你知道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很正常,否则这人间四季变换、日月更迭就会乱套。”
谭秋见沈长璟深思不语,疑惑问道:“公子怀疑我被追杀是因为解城地动那道折子?”
他一问完,自己立即就否定了。
“这种自然灾害很正常的事呀,禀报给陛下就是为了将危害降到最低,这不妨碍朝中任何人,不可能是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