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刚才沈长璟答应撤离那么干脆，原来他早就想通这一点，即使最后的决定，他依然是为了救那一城的百姓。
袁松月觉得自己的大脑打仗都打得锈掉了，这么浅显的事情竟然没有看穿。
秦思语气馁地问道：“可是要怎么撤离？”
沈长璟已经在喊话祁卫：“去通知西门的吴将军带着所有人到北门汇合，准备突围。”
袁松月问道：“你想从北门突围？可外面有成王的十万兵马。”
“我们要回华都就只有往北走！”
“我们回华都？”
沈长璟目光穿过城墙看向北方，冷冷说道：“既然拨弄时局的关键还是在朝堂，那我们就去朝堂上拼杀！”
思语赞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声地颔首。
“但我们要留一部分人继续守城，不能就这样将刚刚救下来的百姓又推到突蛮兵的屠刀下。”沈长璟在说话的同时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让吴春江带着几千人留下来。”
袁松月愤怒道：“吴将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地击退了突蛮兵，救下了岢峰州城，当初你缺兵的时候，你让我去游说吴将军拖着他的五营来供你差遣，如今败了，你就要甩掉他，自个儿逃。要留就让我留下来，你带着吴将军离开！”
沈长璟冷静地说：“你留下来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我十六岁就开始呆在西北边关，我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
秦思语有点着急两个人在这儿鸡同鸭讲，不得已提高嗓音喊道：
“世子，阿璟是想将岢峰州内这场仗，伪装成吴将军不知军情而和突蛮兵交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撤退，他也可以安然留下来，吴将军最多会得到一个违抗军令的罪名，但这个罪名在西北军将中不会被羞辱，将士们甚至会为他感到骄傲。”
袁松月不过是激愤之下而失了理智，被思语一提点立即就明白了沈长璟的用意，他摇着头说：“并非万无一失。”
沈长璟看了他一眼说道：“战争时期，哪儿来的万无一失。不过我还是要问问吴将军。”
袁松月这才点头同意了。
吴春江刚从西门赶过来，一听沈长璟的主意，摸了一把血汗，说：“我倒没什么意见，本来我那日也真是无意中和少将军碰上了突蛮兵破城的事儿才动的手。只是又要回到荣恒那软蛋手下装孙子，没有跟着你们两位少将军打得痛快。”
袁松月提醒他：“有可能骗不过成王和荣恒，那你就活不了。”
吴春江豪爽地摆摆手，“旦夕祸福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更何况现在还是战时的边关，跟着你们到了华都也不一定就是安然无恙了。你们快走吧，给我留几千人，到时候我就说其余的人都战死了。”
沈长璟不再纠缠这事，而是向吴春江交代道：“吴将军，等我们从这离开了，你就打开北门迎接成王。”
思语插话进来：“如果我们从北门突围，那成王岂不是知道有这么一支队伍逃出去了，那吴将军的话就骗不了任何人。”
袁松月颔首，“如果是这样，吴将军岂不是留下来白白丢掉性命。”
沈长璟偏头看着思语和袁松月，“谁说我要从北门突围?”
几个人疑惑地面面相觑，袁松月最先问了出来：“不突围，我们怎么出去？我们三面受围，唯一没有被围的一面就是岢峰山，可那山不管蔓延多远，出路都还是在天岭其余六州境内，始终逃不出这包围圈。”
“不，岢峰山上有条路可以带着我们逃出包围圈。”
这时候祁伟带着一个人骑马而来，“主子，你让我找的人来了。”
众人一看，一个四十多岁的乡民，非常精壮，见到沈长璟几个穿铠甲的人不免有些紧张，但他却认出了沈长璟，欣喜道：“恩人，是你。”
沈长璟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叔，你上次给我说的那条路，今儿你能带我们走出去吗？”
“能。”
“那就多谢了。”
那人摆着手：“你救了我们，我们都没人对你们说谢呢。”
“可我们现在要撤退了，你不怪我们？”
那人双眼一红，沉默了须臾，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我都听说了，要打你们的不光是突蛮兵，还有我们大宛自己人呢。”
沈长璟微微一愣，他没料到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百姓耳朵里。
那人似乎也知道众人心头所想，“我们有人爬到城楼子上去看到了，北边全都是大宛自己的人。官府的事情咱老百姓也不懂，可你们却实实在在在这岢峰城内为了保护我们流了血丢了命的。”
老百姓心里自己有杆秤，他们相信自己看见的，善待那些对他们仁慈的人。
沈长璟对他一抱拳，说了声：“多谢。”
吴春江催促道：“你们赶紧走吧，再耽误下去就走不了了。”
几个人立即集合人马，分出留守的人手，与吴春江匆匆别过，全都上马往岢峰山上狂奔。
厮杀声被他们抛在了身后，渐渐低弱，直至再也听不见。
思语在沈长璟的怀里探头回首，那座饱受战火侵袭的州城已经被抛在了远处，在疾驰的马速中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可那满城的苍凉和凄惨却历历在目，在思语脑中挥之不去。
岢峰州城的突蛮兵被击退的时候，沈长璟手下打得只余两万多人，他带走了两万人，将剩余的几千人留给了吴春江。
带着这么多人走其实并不明智，但沈长璟想得更多是到了华都的未来，他需要拥有一支自己能调遣的军队。
思语想得更琐碎，她在沈长璟的怀里说道：“得赶紧通知钱丰不要调集粮食到西北，上一次已经派人去元洲接小七和季帆先生，他们应该比我先回到了华都。”
马速过快带起的冷风刮得脸生疼，沈长璟还戴着头盔穿着铠甲，只能尽力用披风将怀中的思语裹紧，连她的头也被他摁进了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