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江急切说道：“可我们手中有陛下给主子的任命圣旨！”
思语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地不忍和悲悯，让吴春江一下子就明白那道圣旨说不定本身就是一个困住他们所有人的圈套。
袁松月在一城的断垣残墙中半回首，口气森然。
“殿下，虽然我一再逼迫自己不要相信你的父兄通敌卖国，但事实却一直逼着我去看清他们。但愿你能如当初自己说的那样，对于那些出卖国家和百姓利益的人绝不手软！”
沈长璟冷漠得不带丝毫感情，“我记得。”
秦思语又气又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讨论这个问题。现在被包饺子的不是格森尔，而是我们！”
说完，她那悲悯的目光转向街边那些在痛苦中苟延残喘的百姓，说：“你们是时候做决定，是打还是走！”
沈长璟当初是为了救这一城的百姓，才拼了命的以一千五百人去袭击其戈达带领的十万大军，血战数月，在胜利的同时却又要选择抛弃这苟活下来的岢峰州城百姓。
“我们……”
沈长璟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一骑飞马疾驰而来，老远就大叫：“将军，北门遭到攻击！”
几个人霍然看向北门的方向，那边已经狼烟滚滚，几个人还没动起来，又听见西面杀声震天，报信的小兵从马上滚落下来，直接喊道：“打起来了！”
几个人翻身上马，沈长璟对袁松月说：“你去西门，我去北门。”
袁松月一颔首，立即调转马头往西而去。
旁边吴春江也跟了过去，在翻身上马的间隙安慰自己：“万一只有突蛮兵呢！”
袁松月没有回答他，但吴春江自己也反应过来，如果只是突蛮兵发动的攻击，那么成王带着十万大军守着的岢峰州北面为何也受到了攻击？
吴春江啐了一口血痰，骂了句：“日！”
思语被沈长璟揽在怀里，闻着他一身的血腥味，感到了末世的荒凉。
这让她莫名的心慌起来，她再也没有机会闻见沈长璟身上那好闻的清冽淡香了吗？她就要在这残酷的战争中永远地失去那个味道了吗？
她在心烦意乱间把话说得残忍：“这城守不了了。”
沈长璟薄唇紧抿，在疾驰的奔跑间没有回答她。
秦思语继续残忍地说着事实：“若再守下去，你就辜负了那些将性命和信任都托付给你的将士们。沈长璟，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被四十万大军包围了！”
沈长璟毫无征兆地突然发怒，“那你让我怎么办？”
他冲着思语吼道：“抛开这些百姓不说，我要怎么带着这几万人冲出这包围圈？”
平时那般从容坚强的思语却在这吼声中坠下泪来，等到沈长璟发现的时候，怀中的人儿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沈长璟顿时慌乱起来，伸手一探，摸到思语的脸颊上全是湿冷的潮意。
他也没多想，就低头下去吻了吻思语柔软的发顶，软着声音说道：“阿语，我不是吼你。”
思语摇头间将泪珠甩到了沈长璟的手背上，那温热的触感沿着手臂一直烫到了沈长璟的心里。
少女哽咽道：“我知道你不是吼我，我是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了。”
她刚才把话说得那么残忍，其实就是想逼着沈长璟能说个出其不意的妙计来宽慰自己。
但是没有，沈长璟和她一样束手无策。
去而复返的袁松月察觉到两人的异常，驱马上来看见了还在拭泪的秦思语，想也没想就一鞭子抽在沈长璟背上，怒道：“你为什么欺负她？”
沈长璟硬生生地受了这一鞭，神情莫名地歪头冷冷睨了袁松月一眼，挥鞭抽在马屁股上。
秦思语赶紧收了眼泪，但连解释的话都没来得及和袁松月说，就被带着跑远，将袁松月远远抛在了后面。
“阿璟，别恋战，带着剩余的人往北突围。”
秦思语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这一个了，保存下来实力，以后的一切才皆有可能。
人都折在这儿了，什么报仇、抱负全都是空谈。
沈长璟沉默良久，说道：“但愿成王能看着岢峰州城百姓都是大宛子民的份上，不会迁怒于他们。”
这便是接纳她的建议，准备突围了。
思语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不太确定地说：“应该不会吧，我们苦战这么久，从来没有主动去寻求百姓地帮助。”
沈长璟冷静地反问：“实情重要吗？”
是啊，在那些人眼里，他们口中说出来的才是实情。
思语想到了安定侯爷的死亡真相，却也深知此刻根本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她闭紧了嘴，将用皇帝圣旨拿出来保命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若那张薄薄的圣旨当真管用，成王和荣恒就不会这么嚣张，更何况那道圣旨本身就颇多疑虑。
沈长璟心里的那点犹豫在看见祁伟递上来的那些箭矢的时候彻底消失了，那是大宛国士兵使用的箭矢。
他心存侥幸的期盼，事实并非思语说的那样不堪。
但北门外射进来的满地箭矢全是大宛国工部制造，那些箭矢像是全都扎在他的心脏上，把沈长璟最后一点亲情妄想刺得粉碎。
城门正在被沉重的撞车撞击得发出沉闷刺耳的响声，沈长璟就在这声音中回头对袁松月说：“撤吧。”
袁松月就是为此赶过来劝沈长璟的，没料到沈长璟却如此干脆地舍弃了他奋战数月才救下来的一城百姓。
沈长璟冷冷说道：“他想成皇，这些百姓也是他的子民。”
袁松月嘶吼道：“可我不想他成为皇帝！”
“那我们更应该撤离。”
袁松月继续吼道：“你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沈长璟在一片硝烟尘土中回首，冷冷说道：“元柏，你还没想明白吗？我们留在这儿才是把危险带给了这些百姓。”
袁松月在愕然地瞬间就明白了沈长璟话中的意思。
思语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城门，轻声道：“因为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既不是粮食也不是城池，而是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