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璟看也没看,接过那药一口饮尽。
思语赶紧递过一颗玫汁糖,沈长璟低头含进嘴里,那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将苦涩的药味消融掉。
他笑得眉眼弯弯,“很甜。”
思语被他纯澈的笑容感染,高兴问道:“好吃吗?我亲手做的。提取了玫瑰花的汁水倒入碾碎的花生和雪花糖一起熬制,专门给你喝药配的。今儿的汤药我改了方子,更苦了。”
沈长璟握住她的手,“不苦,有人痛惜我的身体,药再苦,心却是甜的。”
秦思语长到二十六岁都没听见这般朴实却又醉人的甜言蜜语,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傻呆呆地看着沈长璟。
自认为说了大实话的沈长璟也莫名其妙起来,捏了下她的手,关切地问:“我说错话了吗?”
再一次证实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的秦思语,掩饰地去拿那药碗,站起身说道:“我在药里加了少量的安神药,你每晚睡得好,有利于清除体内毒素。我先走了,你早点歇息。”
也不等沈长璟说话,她快步走出房间。
已是夏末,夜晚的风有些凉,秦思语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觉得烫热得厉害,她微仰着头,任由那凉风吹打在脸颊上,把那点热烫全都吹散开去。
她回首看沈长璟映在窗纸上清瘦挺拔的影子,觉得自己是疯魔了,会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动了情思。
美色误人。
秦思语走得急切,仿佛要用加快的步子来表达自己甩掉某些阴暗心思的决心。
第二日,姚立仁卯时就出了府门,坐在轿中闭眼休憩。
路边赶早的小商小贩已经零星支起摊子,今日却不同往时,许多人连摊点都顾不上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没有,前头几天发生暴乱的那些矿工们,昨儿咱们的皇上大发慈悲,还让禁军安置那些人。”
“对呀,我也听说过,但我还听说过相国大人为了京城治安,打算背着皇上把那些人都解决掉。”
“解决掉?什么意思?”
先前说话的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只有这样才能永诀后患呀!”
“我觉得还是相国大人英明,哪儿像咱们那皇上,那些暴乱的人也能仁慈相待吗?你们可别忘记了那天的暴乱有多吓人。”
“就是,还是相国大人有手腕,不顾皇上的圣旨杀掉那些人。”
“相国大人真是我们老百姓的守护神啊!”
姚立仁倏然睁开了眼睛,挑帘看向外面,黑暗的夜色里,街道两侧隐隐卓卓几盏马灯晃荡,晕光中影影橦橦的人窃窃私语。
每一句话都似在称赞他这个相国体贴为民,但每一句话却又都在说他罔顾圣命、独断专行、草菅人命。
姚立仁的神经在这个毫无征兆的清晨紧绷成了弦。
一夜之间,这些传言席卷了华都的大街小巷,每一个在清晨走出家门的人都在津津乐道地议论着这事,打探其真实性,连深居皇宫的永祐帝都知道了。
他在戴冠冕的时候问福满:“此言当真?姚立仁真敢背着朕杀了那些人?他这是要让华都再乱上一次吗?”
福满盯着小太监服侍永祐帝穿衣,“奴婢听见这话的时候也这么想呢,可是***,昨儿一晚上都平安无事,今儿李大人就要和其余三个大人一起开始安置那些矿工。相国大人若真要杀那些人,机会可不多了。”
永祐帝颔首:“也是,那些矿工现在都由禁军保护,现在守备军又交到了武向荣手上,那人可不听姚立仁调遣,他姚立仁要想杀几千矿工,不可能就用他府上那些侍卫吧?”
福满笑道:“***英明,相府那一千多的侍卫府兵怎么可能敌得过禁军。如此看来这传言就可能是谣传。”
“传出这些话的人,用意何在?”
福满小心翼翼地为永祐帝正了正皇冠,笑道:“***都想不明白的事,奴婢哪儿知道呀。”
?永祐帝也不以为意,“说不定答案就在今儿早朝上呢。”
说完,他跨步走出寝殿,往议政大殿走去。
议政大殿外,文武百官俱都已排班站列,听见太监那声“上朝”之后,全都按序进入朝堂。
早朝刚开朝,李余就从永祐帝身后走到堂前,一礼后说道:“***,昨儿臣回去和几位大人商议安置矿工之事才发现,我们几人手中除了有人,其余什么都没有。”
永祐帝一听,心道还不傻,终于知道开口要东要西了,估计昨儿回去,受过其他三个人的提点了。
他压住心里的笑意,温声说道:“你要其他什么?”
李余又行下一礼:“银子。昨儿臣和其他三位大人商议了一宿,列出了好几个法子来安置那几千矿工,最终觉得还是直接发放银子遣返原籍是最安全可行的法子。”
“哦?说来听听。”
“那些矿工本就是普通百姓,是被齐敏骗来开采矿山的。”李余不好意思说是被京畿守备军骗来的,毕竟现在京畿守备军已由武向荣管辖。
“许多人都是有家有室的,朝廷发放银子给他们,他们就可以各自返乡回家,还剩余一部分人没有家室的,朝廷发放银子,他也可以投亲靠友,实在孤身一人没有去处的,手里攥着点银子也可以好好计划一下未来。不知***以为如何?”
永祐帝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堂下各位大臣们:“众卿以为如何?”
这事是李余今早提出来的,事先并无人知道,朝中大臣大多看姚相行事,此时见姚相并没有表态,也都沉默着不说话。
永祐帝心里冷笑一声,温和问道:“姚爱卿,你觉得呢?”
姚立仁出列,躬身一礼后说:“***,臣觉得可行。只是每个人发放多少银两为易,还得仔细斟酌。”
八千多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姚立仁有此一说实属正常。
昨晚李余和欧云飞等人彻夜商议,最担心的就是姚相会不会应承下来,户部那些人都看着他行事,若姚相不同意,这个安置法就是一纸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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